抱着中也从住处悄悄离开的路上, 辉夜回忆了这段时间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12月上旬的时候,她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份官方声明。
半年前在现镭钵街旧址上的原有住户, 可凭借当时的身份证明, 在购买地皮和订购未来房产的时候,可以得到足足七折的优惠。
并且在七折优惠的基础上,仍然能够通过银行贷款的审批。
这并不奇怪, 辉夜和赤羽娟香谈论过这件事,猜测应该是横滨市政府没有多余的财政支出用于重建, 灾后保障难以颁发。
从当时甚至会被工作人员克扣救助金, 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赤羽娟香感慨道:“分明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的国家已经彻底走向了一条失败的道路, 却仍然不愿意接受自己战败国的结局,反倒希望孤注一掷。”
就像是一个赌徒, 明明已经输红了眼,却还要掏出所有身家来期冀一场渺茫的□□翻盘。
这一次的新声明, 大概就属于用地皮换财政收入,来投入更多的军费支出吧。
如果让内部人员来看,这还属于军部两股势力的博弈。
军部势力复杂,不仅分为鹰派和鸽派, 鹰派中还有一部分更为激进的人, 就是希望通过培养出一个顶级的异能者,来让战局翻转。
“为什么我们会输!?为什么我们的国家不能够拥有一个超越者!?”
这类人的代表在与会的时候狰狞着表情如是说,于是才有了人为制造异能的实验室诞生, 地点还设置在横滨秘密的军事基地中。
而各国得到相关情报后, 也陆续派出或是启动了本国的间谍。
前者如法国, 派出了兰波和魏尔伦这对超越者搭档, 然而任务是成功还是失败, 在这场大爆炸之后,本国更是议论纷纷。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接受失踪的说法,如果不能够看到尸体,要么就是打成死亡、直接注销对方所有的可信度和身份,要么就是打成叛逃。
毕竟是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
好在一个多月后,有一名执行任务的间谍伤势惨重地回国,汇报说同伴已死,任务成功。
一般情况下,能够派出去执行这类重大任务的间谍,级别都会很高、并且深受上层信任。
然而当这名间谍的名字是魏尔伦的时候,情况又会有些许不同。
但是在接下去的一个月里,二度派出去的情报工作者也找不到更多的消息,只能够暂时将魏尔伦的说法登记在任务文件上封存。
也就是说,法国超越者兰波,死亡。
后者则如英国,并没有派出容易在关键时期受到关注的间谍,而是启用了一枚早早埋伏在军部内部的棋子,间接地使其开始调查横滨大爆炸案的真相始终。
其名为:石黑一雄。
石黑一雄在军部的身份证明上的户籍资料相当普通。
男,32岁,出生于日本长崎,普通人,有过多年从军经历。
他属于非常常见的那一类晋升人群,没有特殊的能力、也没有优越的家世,纯粹是一个不会引发任何人注意的普通军部人员。
然而事实上,其中有一部分的经历都是作假得来,石黑一雄是来自英国的一步暗棋,而且身具异能【浮世画家】。
【浮世画家】,选择适当角度后,通过自己的眼睛,他能够看到该视角所能看到的前24小时的相关记忆与印象,相当于得到了一个随时随地都能使用的摄像头。
但也有限制,首先异能只能帮助石黑一雄得到24小时的历史记忆,一旦超出时限,就仍然是一无所知,而拍摄的照片也必须是自己亲自到达的地方。
而出于人体视力限制,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看见文件上精细的小字。
不过,这也足以他在晋升军部之后,监视一些军部成员的行动,如果能找到机会去会议室转悠一圈,说不定能够得到更多的消息。
然而石黑一雄的资历在军部实在是排不上档,即便有用,或许也得等到几十年后,前提是他那个时候已经爬上了高层的位置。
所以,在紧急的人形异能的威胁下,英国钟塔侍从决定启用这枚暗棋,命令他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异能去挖掘更隐蔽的消息。
呵呵,法国人已经成功摧毁远东小国的研究成果了?
怎么可能,那帮法国人哪有那么高的做事效率,反正我大英不信。
虽然有个国情绪和偏见的嫌疑存在,但钟塔侍从的这一步决定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石黑一雄收到消息后,也需要通过一定隐蔽的处理才能够赶到爆炸现场,要不然,他更有可能在辉夜母子之前被军部怀疑上。
天晓得实验失败后,那些鹰派的疯子都跟得了狂犬病一样,恨不得看见谁就咬谁一口。
所以,当石黑一雄紧赶慢赶出现在爆炸中央时,时限已经超出了他的异能力范围,所能得到的就只有一些琐碎的、关于重建之类的事。
然而就这样汇报是绝对不可能的,全世界哪行哪业的打工人都一样,要是直接向老板摆烂说啥也没有,估计离下岗也差不远。
间谍下岗的后果更是只有死亡一个选项。
不会有人觉得,没有功劳的间谍还能美滋滋回国享福吧?
石黑一雄相信到时候,他连申请离开日本的审批都下不来!
直接第二天登报被指控切腹自杀都有可能,咳咳,背后中五枪自杀那不符合日式物哀主义。
幸好石黑一雄除了异能【浮世画家】外,在情报细节的调查上还有部分天赋,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搜集各种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最后调查出来一份可疑的七人名单、以及这七个人目前能够调查到的工作地址。
第七位上赫然写着辉夜的名字。
所以辉夜七月份那回在大原学园门口见到石黑一雄的时候,纯粹是他在踩点看看,看看本人是否如同电子系统里调查出来的资料那样在工作,而不是假地点一挂,人啥也没有。
也怪钟塔侍从给的情报不全面,只说调查远东小国在横滨进行的异能者违禁实验的后续,但又不讲具体制造出了啥。
所以在石黑一雄的思维里,制造强大的异能者就很自然地跟战斗力强的强壮男性挂了钩,虽然不至于只调查这类,但也把拥有这些特征的人放在优先顺序。
而像辉夜这样一个资料上说是离异带一娃的单身母亲?
他就只是先确定人确实在那工作就行了。
不过,等到前面六位可疑人员被石黑一雄挨个乔装接近后,都各自撤销了嫌疑,石黑一雄也最终再次将目光放到了辉夜身上。
看着资料上那张不算清晰、却也能够看出一种清冷之美的照片,石黑一雄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扒细节的能力是不是退步了。
也许这些都是过多的猜测?
毕竟就连钟塔侍从都在半年后再次传来消息,声称法国谍报工作者疑似封存档案。
但调查都完成了七分之六,那就顺便做完吧,石黑一雄预估着,等潜伏到辉夜母子身边近距离调查完之后,应该差不多就是年底的时间。
结束这个长期任务,迎来新的一年与假期。
想到这里,石黑一雄也不由得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期盼,身兼数职的打工人真的在夜以继日工作啊,又不是谁都能像某日本公安那样每天只睡两小时还精力充沛。
“什么?你说她已经不在学园里工作了?”
石黑一雄一脸茫然,抓着电话追问道:“几月份离职的?原因是什么?现在在哪里工作?”
办公室里坐着的藤原立也老师觉得这个学生家长真奇怪,问的都什么问题,怎么比人口调查还详细,不会是对辉夜老师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变态吧?
藤原立也警惕起来:“七月份就离职了,你是哪个学生的家长,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是和辉夜老师有什么冲突吗?”
石黑一雄心里一咯噔,七月份......这不就是他刚好潜伏在对方身边的那几天吗?
难道说这个外表美丽柔弱的女人真的有问题,自己大意了?
他心中一凛,话语声反而变得婉转,解释道:“抱歉,我是奈津子的父亲,奈津子很喜欢这位生活老师,所以希望我能够为她把辉夜老师请到家里来为她做家庭教师。”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里的女孩子,都会有好几位家庭教师,所以,藤原老师方便说一下吗?”
奈津子......
藤原立也嘟囔了一句这个名字,不过他管的学生很多,辉夜又不是带班的任课老师or班主任,鬼知道是哪个女孩子又在私底下想要亲近对方。
虽说辉夜才待了三个月,但人缘却比待了好几年的老师都要好。
不过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距离辉夜离职都有小半年,藤原立也也记不清当初具体是哪天离职。
他努力回忆着有没有相关的印象。
而人体的记忆却非常容易模糊,尤其是在时间顺序方面,更有可能被一些印象深刻的大事件误导。
藤原立也就想起了七月份发生的一件大事。
“奈津子的家长,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七月份的时候,学园里的校医被发现在医务室里死去,一时间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如果不是即将迎来暑假,说不定还不能立刻压下这些负面影响,但学园里毕竟是死了人,死者还是教职工的一员,高河校医跟大家都不算陌生。”
藤原立也不知晓内情,但也有所猜测,这场仇杀绝对是因为高河校医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惹祸上身。
他不知道高濑会的事,难道还没听警方调查说高河校医进了很多学生根本用不到的高级药物么。
但对着学生家长,藤原立也还不至于抖落前同事做的坏事,都讲究人死为大,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影响了学校的名声怎么办?
家长一听、一传,拍拍屁股走人是轻松了,他们这些教职工可都是被上级领导要求过不能多嘴多舌的。
所以他也只是略过具体的原因,只讲述自己的记忆。
藤原立也:“应该是同事被害这事发生后吧,辉夜老师就离职了,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名老师都很害怕,选择了离职或是申请调到其他校区工作。”
石黑一雄也没怀疑,因为藤原立也说得还算具体,死人也不是一件小事,他待会儿调阅警察局的档案就能够知晓高河校医的死到底和自己调查的内容有无关联。
他只想知道辉夜现在在哪工作。
涉及到私人信息,藤原立也还算有原则,不过他也没问过,就只说自己不知情,也许是已经去学校做老师或是做家教了,还顺口推销了自己熟人圈中能给大小姐们当家庭教师的人。
石黑一雄拒绝并挂断了电话,马不停蹄地调阅了警察局的档案。
果然,高河校医的死是极道组织高濑会的手笔,是大鱼吃小鱼,和辉夜无关。
但接下来要怎么找呢?
石黑一雄开始思索,他甚至不能够保证对方是否还在横滨生活,小学生那么多,还有很多学校用的都是纸质档案,等他一点一点调查过去,说不定自己都真的能有一个年纪足够上学的孩子了。
所以他干脆决定来一场钓鱼执法。
横滨市政府想要售出那块废墟地换钱是本来就有的想法雏形,因为在爆炸案后,一时之间很难处理那块废墟,结果渐渐地,竟然变成了流浪汉们的驻扎地。
各式各样的简陋房屋一搭一造,政府反倒不能亲自去驱赶。
驱赶是可以,但怎么处理这群流浪汉是个大问题,要是引发民众哗变和国内反思游行啥的,军部这仗就真的打不下去了。
最后他们就干脆脑子一拍,直接把这块地方的问题和福利掺和在一起,看看有哪个大资本能吃得下,能吃得下就自己分去,谁要用地就自己去处理流浪汉。
虽然国力大多数都投入了军费,然而横滨本土势力其实不缺钱,资本家不缺钱、极道组织不缺钱,那些披皮的外国势力更不缺钱。
反正上面就是眼睛一闭一睁,能拿到钱就完事。
所以石黑一雄也趁机插了一脚,和高濑会这些有牵涉的官员会帮忙拿一些大好资源,他就只是动动手脚,给辉夜分配了一块还算不错的地皮。
只要对方心动,前来市政府机构询问调查,就会留下痕迹,石黑一雄自然也就能够找到对方的踪迹。
如果辉夜母子能洗去怀疑,他们就能够出售掉这块地皮换得一笔可观的费用改善生活。
如果不能......
石黑一雄想,他应该还是会按照钟塔侍从吩咐的那样,直接杀死有问题的存在吧。
不止是出于对钟塔侍从的归属感很效忠,更多的是石黑一雄在军部工作时所感到的那些疯狂气氛。
虽然爆炸诞生,但是他也能够察觉到不仅仅是自己、其他的外国谍报,就连日本国自己都没有放弃对爆炸案的调查。
如果日本率先找到或是重启实验,那么这场战争的变量又要添加上新的一项。
可以了,石黑一雄疲惫地叹气,可以结束战争了,停下吧。
所以即便是个人意愿,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彻底抹消所谓的异能体。
这项长期任务,也是时候结束了。
他也想轻松地去过年,最好还能在元旦的假期里去寺庙祈福,保佑自己顺顺利利地活过下一年。
果不其然,石黑一雄等候了几天,就等到了和赤羽娟香合作的辉夜来询问事宜。
赤羽娟香拥有一定存款,她还能够将自己的公司、房产前往银行贷款,从而可以以辉夜受灾者的七折购买优惠去优先拿下需要的地。
然后注册的时候依然以赤羽娟香的名义,而暂时作为横滨这边管理产业的人,辉夜可以拥有三成或四成的股权。
擅长追踪的猎犬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他没有更多地顾及,长达八个月的追踪实在是耗费尽了石黑一雄所有的耐心,脑子里只剩下赶快调查完、划上休止符的想法。
于是这匹血脉混杂的猎犬出动了。
顺风飘去的危险气息被猎物敏锐地发现。
辉夜不敢赌自己和中也的来历能不能经得起别人的调查,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过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
事实上,在看见石黑一雄准备敲响自家大门的时候,辉夜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原来啊,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哪怕只是想平凡地活下去,都不能够在任何时候优柔寡断。
她拿出手机,找到咖喱饭搭子的电话,发送了一条请求见面的短信。
听到辉夜的请求之后,织田作之助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也如同辉夜所预料的那样,织田并没有询问哪怕一句为什么,他只是点头。
辉夜冷静下来之后反倒有心情打趣他:“你这个样子,真的会让人担心你接任务的时候,会被委托人欺骗哦,万一我不安好心,把你骗去当替罪羊怎么办。”
织田大概是第一次听说,还能有这样人心险恶的玩法。
他睁着呆呆的圆眼睛看过来,代入之后思索片刻:“那我就把雇主杀掉好了,是对方先违约,没有用诚实的态度对待交易。”
老板大方地把楼上的房间借给了他们,送上三份咖喱饭之后,他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大概以为辉夜和织田可能要讲什么重要的事。
中也则是留在楼下,坐在靠近后厨的位置,并且辉夜上楼之前还看见,崽子正非常乐意地帮老板把餐品递到客人的桌上。
辉夜跟织田对坐着,开始讲述情况。
她坦言道:“作之助,我需要你的帮忙,有个人威胁到了我和中也的生活,他擅长乔装打扮,一直在跟踪我和中也,只是不知道谁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所以,这才是辉夜不敢把中也暂时送到其他人那里、自己先留下来应对的原因。
万一那家伙盯上的是中也怎么办?
“他扮演过清洁工、邮递员,昨天甚至已经伪装成了牛奶推销员来到了我们的住处门口,我想,我不能再继续容忍他的试探了,无论那人是谁,我都要抓住他。”
织田问道:“你不需要我直接杀掉他吗?”
他的神情很单纯似的,讲话却有点吓人:“虽然很少接这方面的业务,但是我处理尸体还是很有经验,这次不是组织接收的委托,我可以自由定价。”
“两碗辣咖喱,可以吗?”
辉夜如今已经彻底不会像初见那样觉得织田是一个无情杀手了,甚至她还在怀疑,如果不是委托定价都由组织负责,对方很有可能沦落到干完好几票还倒欠委托人债的处境。
她的手习惯性地摸上了织田的头发揉了揉:“唔,不可以。”
“所以费用就是你这辈子想吃辣咖喱都由我付吧,就算是老板这家店开不下去了,等你找到其他的店,承诺也一直有效。”
织田的眼睛睁大了,虽然他并不差钱,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和辉夜一起吃的辣咖喱似乎比以前都要更好吃。
他重复了一遍,并添加了自己的要求:“如果我想吃,你也陪我一起的那种吗?”
辉夜想了想,再次修改交易内容:“可以,但是一周不能超过三次。”
织田有点遗憾,然而真正的打击还没有彻底到来。
辉夜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一周吃辣咖喱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
既然饭搭子已经可以划入自己人的圈子,那当然要关心一下织田的身体健康,例如,重辣的咖喱吃多了,会不会有一些嗯嗯方面的小问题呢?
织田有点震惊,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桩亏本交易,于是据理力争:“那我每次都要吃两份。”
“......可以。”
都说家猫不如野猫香,但辉夜最爱的还是自己家里的小橘喵。
而且野猫也是有区别的,像那种张牙舞爪、连每根小卷毛都透露着不怀好意的流浪猫,路边遇到的时候喂根猫条、猫罐头就行了,但是像这种看似稳重实则乖巧的幼年猫老大,未必不能带回家去。
他们计划先回到原先的住处,第二天再光明正大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带着行李离开,营造出一副要远走的样子,更能够诱使对方及时跟上。
离开咖喱店的时候,老板还赠送了一些亲手制作的牛肉酱,美名其曰是给小中也晚上帮忙端菜的工资。
织田一本正经地问道:“老板,为什么我在你这里吃了几年的咖喱,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老板白他一眼,弯腰从柜台里又翻出一罐辣味的牛肉酱递过去:“难道不是因为你看起来就根本不像会在家里做饭的样子吗?”
哼,浪费他的酱料,而且哪次没给这木着脸的臭小子加料了。
在他们走出门之前,老板看着辉夜好像想说点什么的样子,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他的妻子从后厨走出来,看见老板这个模样,没好气地叉着腰:“你想跟人家说你的想法,那就直说,藏着掖着干嘛?”
妻子继续说:“那位夫人看起来端庄又大方,跟小织田的关系也不错,至少这几个月来我们也是新见识到的吧,我知道你曾经想收养那孩子被拒绝,这很正常,织田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他有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去选吧,去选个喜欢的家人。”
老板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那位夫人没有这种想法么。”
人啊,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要有家人陪伴的。
反正他向来是这么觉得的,老板也不是个傻子,这样年纪的少年在横滨还能靠什么为生?
“我只是觉得小织田好不容易才...”老板说了一半,打住了话茬,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元旦去寺庙里给大家都祈福许个愿。
夜色已深,辉夜和织田带着中也没有大动静地回到了家中。
一进门,辉夜就能够看出家中某些东西的摆设似乎有点不一样。
辉夜不动声色地看了织田一眼,后者微微摇了下头,示意现在房子里并没有人。
“应该是趁你出门的时候前来搜查了一遍,如果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话,他很有可能会等到你回家之后再来一遍。”
辉夜看了眼窗户,随着天花板上灯光的亮起,只遮盖了一半窗帘的玻璃窗依然能够透出光线,向外面的人昭告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了。
“今天晚上应该没有什么事会发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中也一起睡在房间里,我把被子搬到沙发上睡。”
这就有点难倒织田作之助了,除了以前作为孤儿流浪的时候,他就很少跟这样小的小孩相处,就算是跟中也算是熟识,但要说亲近的交流,还没有过。
结果这么快就要睡到一个被窝里了?
这进度倒是赶得上猫猫之间互相舔毛。
熄灯前,辉夜照例拿着一本书进来,给他俩一块讲了睡前故事,讲完后合上书,对着织田说道:“作之助,如果你有喜欢的故事类型,也可以告诉我,下一次我可以换成你喜欢的类型讲。”
织田躺在被窝里,双手像爪子一样拘谨地抓着被子边,茫然地不知道点头还是该摇头。
倒是和哥哥一起睡觉的中也很有兴奋感,在小被子里拱来拱去,直到被辉夜按住拍了下屁股,才老实下来。
但藏在被子里的小腿,已经偷偷摸摸压到了旁边织田的小腿上。
织田没在意那只小脚丫,他反倒开始回答刚才的问题:“我...我不知道。”
他说:“所以编出来的一件事就叫故事吗?”
辉夜问织田:“你识字吗?”
后者点点头,辉夜就说:“故事有很多种,现实中发生后被人们讲述、转述的算故事,由作家幻想、创作而出并写在之上的那些小说,也是故事。”
“一个人的人生,也可以是故事。”
辉夜坐到床边,给他们两个拉了拉被子,想了想又取了一件大衣盖在上面:“如果作之助感兴趣的话,有空可以去书店看看小说,只有看得多了,也许才能知道自己喜欢怎样的故事,也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干什么吧。”
她止住话题,站起身把取暖器放得离他们更近一点。
中也嘻嘻哈哈地笑着,还不忘提醒辉夜:“妈妈,妈妈,今天睡觉之前的亲亲呢?”
他脑袋一转,碧蓝色的眼睛看向另一双眼睛,笑得像个月牙般的甜崽:“也给哥哥一个晚安吻好不好?”
辉夜见织田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好像又有点期待,于是也笑着往他们俩人的额头上各自落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
“再不睡就长不高了,中也,今天晚上跟哥哥睡,就不要再踢被子了哦。”
她倒也不是不能半夜进房间一趟看看,只是想到织田作之助的职业,辉夜又有点担心会不会吵醒比较警醒的织田。
思来想去,出门之前还是又找出一件大衣盖在两人的被子上。
嗯,压得严严实实的,中也绝对踢不开这沉重的爱。
房间门合上,空气里一片寂静,织田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发呆,不知怎么的,他好像不太像这么快睡着。
大概过去了几分钟,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小声音,有只小橘喵努力地钻啊钻,最终成功地从被窝里钻出上半身,好奇地趴到红发少年的脸边上,特别小声地问了一句。
“作之助哥哥,你睡着了吗?”
织田:......
他维持着标准的躺姿,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延续对话,妨碍到对方的长高需求。
中也凑过去,借着取暖器微弱的光芒看见对方也没睡觉,而是睁着眼睛,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来,又挪了挪,然后又贴近织田的耳朵边上轻轻讲小话。
“哥哥,你以前有跟小孩子住在一个房间吗?好好玩啊!”中也大概是觉得这很有趣,虽然织田没有火神大我那么高,但是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成熟感却也让他有点想要靠近。
简而言之,中也有做小跟屁虫的潜质。
被哥哥长哥哥短地骚扰着,织田确信自己如果不搭话,估计也不能在短时间里睡觉了。
他只好侧过身,把小橘喵往被子里拖下去一点,然后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学着辉夜说话:“不可以踢被子。”
中也哼哼唧唧的,用脑袋去蹭织田的手:“我才不踢被子呢。”
大概是觉得好玩,也是头一回没有辉夜在旁边看着,中也就像是和织田玩游戏一样,使劲地想要伸出胳膊伸出腿地试探被子外面的温度,然后逐一被织田不让步地摁压回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织田作之助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看见他了,在楼下的一辆车里坐着。”
辉夜走到织田身边递牛奶的时候,轻声说道。
应该是她昨天的突然离开让对方有点心生警惕,今天才特意准备了一辆更好跟踪的车。
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小时,他们按照商量好地那样,拎了两个行李袋来到公寓楼下,做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堂而皇之地打了一辆车。
目的地是织田作之助一处比较偏远的安全屋。
坐在车上,只要留心就能注意到,那辆低调的黑车一直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石黑一雄确实有点怀疑,毕竟连续两次在自己近距离准备观察的时候,对方都选择了离开,未免有些过于巧合。
谍报工作者,向来都要多考虑一些可能性。
他开车跟了上去,在见到辉夜他们乘坐的车停下后,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缓缓驶过,记住了他们进了哪栋楼。
这里的位置较为偏僻,不如先前的公寓楼那样高,附近都是一些二层左右的小平房。
石黑一雄停下车,找出车上的工具箱做了一些伪装,又换上了一套警察的制服,光明正大地在半小时后敲响了大门。
门一开,他就拿出了自己伪造的警察证件,声称昨天夜里附近发生了一场凶杀案,警察正在调查这周围住着的人,如果方便的话,他希望能够进去做个口头询问。
这个理由找得非常恰当,石黑一雄清楚他们是早上离开的公寓楼,前一夜势必不清楚这周围发生的事,如果没有问题,那么绝对不会介意警察上门询问。
他正好也能旁敲侧击地打听几个问题。
并且也不用担心对方撒谎,因为钟塔侍从异能者众多,其中就有一个保证对方只能说真话的异能者,还制造出了相关的异能物品。
而石黑一雄手上目前就有这样一个迷你的沙漏,在沙漏倒转的时间内,一定范围内的人就只能说真话。
但该范围内笼罩的人数越多、实力越强,沙漏流动的速度也就越快,意味着能够问问题的数量和时间都会减少。
辉夜打开门,看见跟踪者的新乔装造型之后,心底竟然诡异地涌出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好的,警察先生,请进。”
石黑一雄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相握,虚虚地将沙漏笼在手心,但暂时还没有拨动沙漏使其转动,毕竟这玩意儿短时间内使用的次数是有限的。
他先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来降低对方的警惕心。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辉夜眉眼微垂:“并不是,这里是我朋友的房子,她最近出差,所以拜托我过来帮她照顾一下孩子,于是今天刚过来准备住几天。”
石黑一雄暗自点头,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以叫几个孩子都出来一下吗?”
辉夜看了他一眼,表示可以,随后起身走到一楼的房间里,打开门说了几句,然后走出来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子。
“警察先生,这是我朋友的孩子作之助,我的孩子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而且他才八岁,可能不方便听一些有关杀人案的谈话。”
石黑一雄仍未起疑,但如果他提前开启了沙漏的使用,反而会得到另外一个答案,那就是中也并不在织田作之助走出来的房间里,反而是在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玩拼图。
拼图是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买的,辉夜不想告诉中也现在的危机,又希望让崽子安全地待在房间里,所以专门给他买了个急需益智的高难度拼图。
“嗯,我能理解,那三位昨天夜里是没有住在这边吗?”
辉夜点头:“没错,因为有些物品还来不及搬运,就先让孩子们到我家那边住一晚。”
她想了想,像非常配合的市民那样补充道:“在石川町,应该有很多人都能够看到我们昨天晚上回家。”
石黑一雄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手指轻轻一拨,将沙漏转了个向,白色的沙粒通过中间的细控开始向下掉落,一股神秘涌动而出,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块区域。
他猛地问道:“辉夜夫人,你听说过异能吗?”
“异能是什么?”
辉夜疑惑地问道,说完才惊觉自己下意识回答的速度太快,完全不符合警惕的态度,甚至没有在心里多打一会儿草稿。
石黑一雄松了口气,嘴里却也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异能是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够拥有的特殊能力,但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觉醒异能力,有些人是在少年时期,而有些人则是老年了才开启异能。”
没办法,真话沙漏这个异能道具的杀伤力就是这么不分敌我,只要是有人提问,另一个人就必须说真话回答。
唯一能够作弊的操作,就是在提问前先念出对方的名字指定对象。
而且真话沙漏还有个弊端,那就是被提问者回答的只能够是他们自己所知道的事,而非客观既定的真相。
举个例子,如果1+1=2是客观的正确答案,但被提问的人只知道1+1=3,那么他所能回答的答案也只能是3。
辉夜这下是百分百确定对方就算找的不是中也,也是和中也相关的人,因为中也操控重力的超能力不就是所谓的异能?
只不过她一直是喊超能力,所以才避开了这道险之又险的问题。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石黑一雄得到答案后也差不多是排除了对方的嫌疑。
他原本还想继续问几个问题,然而沙漏竟不知怎的已经结束了倒计时,所有沙粒尽数沉于底部。
石黑一雄:?
钟塔侍从给的这个一次性道具竟然这么不禁用的吗?
可见没有配备产品使用说明书的道具究竟有多坑爹。
真话沙漏:我的上帝诶,你就知道瞎哔哔,也不看看这块空间里都特么地笼罩了几个重量级存在!呆子,你已经是这里最拉的一个人了!
石黑一雄暗自无语地把沙漏收回衣袋,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然后表示今天的调查到此结束,说辉夜他们应该与此案无关。
他站到了门口,还很有礼貌地跟辉夜道谢和告别,红发的男孩似乎不感兴趣,已经回了房间。
“夫人,十分感谢你的配合。”
辉夜也笑着互相恭维,趁机拖延时间,好让织田来得及翻窗绕到屋外的必经之道上埋伏。
警民一家亲的美好画面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才总算说完了一箩筐的客套话。
石黑一雄心中暗忖这家夫人口才还挺好,临走之前又看了眼客厅,竟突发奇想地准备用异能,再从这个角度看一眼这里过去24小时发生的事。
他熟练地将画面直接拉到自己进门半小时前的场景,只见到“美丽柔弱的夫人”和“朋友家的孩子”站在客厅的窗户边上侧身向外看,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几分相像。
而后更是看见红发男孩从客厅的沙发坐垫下、茶几抽屉里、以及盆栽土壤里摸出了两把□□和好几个弹夹藏到身上。
石黑一雄:?
这是小平房还是火药库啊,辉夜夫人你说的这个朋友ta正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