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庄盈盈抹了把眼泪, 抽抽噎噎地开口：“我、我就是有点难过，我明明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考试结束那会儿, 我还以为自己能拿到名额的。”
她在数学老师那里对过答案, 她每道题都做正确了，最多也只会在步骤上面缺个一两分。
榜单公布后, 她才知道自己只得了145分, 宋学羽拿到了满分150。
叶柏念同样觉得奇怪，按理说，庄盈盈这次的答卷完全可以碾压宋学羽。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上课。
庄盈盈难过得不行, 但是看到她上了讲台，选择立刻擦掉了眼泪。
从抽屉里掏出课本, 坐得端端正正，目视前方, 还强行牵起嘴角, 对她笑了一下。
她回了庄盈盈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打算下课后带庄盈盈去找数学教研组组长，要来她的试卷, 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这节课前半节还挺顺利, 后半节课的小组讨论环节，祝凯冷不丁爆了句脏话。
要不是顾及着叶柏念还在教室, 他差点儿当场摔了手机：“宋学羽那货，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叶柏念耳尖，听到祝凯的吐槽, 走下讲台, 冲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叶老师, 我没在您的课上偷偷玩手机。”
祝凯乖乖把手机交给她，还不忘开口解释，“是九班认识的人给我转了条论坛帖，宋学羽刚发的。”
他站起来，给叶柏念解锁了手机，指着帖子给她看：“这标题看的我火大，我没忍住，这才点进去的。”
叶柏念垂眸，浏览起祝凯让她看的帖子。
《我宋学羽实名表示——男生的理科思维完全碾压女生，不服憋着！》
【1L（楼主）：[图片][图片]这次选拔赛的成绩是最好的证明！数学第一名是我，物理第一名是二班的沈故，我们都把第二名的女生甩了五分以上哦～】
【7L：化学第一名被你吃了吗？[图片]化学第一是五班的学神柳晴晴，人家可是女生！！！】
【8L（楼主）：呵呵，那也是2:1，男生完胜】
【12L：我是男生，我不同意宋大学霸的说法，理科思维只分人，不分性别。】
【22L：[图片]本次数学选拔考试，只考了15分的校霸祝凯童鞋表示很赞】
【35L：笑死，请问宋学霸，你还记得上次被叶老师打脸吗？要是按照你的逻辑，叶老师是个女生，肯定比不过其他男老师吧？那为什么我总是看到你班的数学老师向叶老师请教问题？】
【36L（楼主）：呵呵，她是个意外，不如看看她心爱的学生庄盈盈？她不知道给庄盈盈开了多少次小灶，庄盈盈最后还不是被我碾压了？略略略——】
【50L：咱就是说，一整个无语子住】
【51L（楼主）：对吧？呵呵呵，我看不惯叶柏念的做法也很久了，真当学校是她的一言堂呢？！！】
【52L：我是说，我对你这个sb无语=_=】
【88L：点进来路过的同学们别错过哈，动动你们的手指点下举报，别让这种“睿智”帖子飘在首页】
【92L：已举报不用谢，我可不希望外校人来我们荣梧论坛，看到这种男女对立的引战帖（白眼jpg.)】
叶柏念面无表情地看完整条帖，顺手拿祝凯的账号点了个举报。
……
下课后，叶柏念喊了庄盈盈和她一起走。
庄盈盈得知她要带着自己去复核成绩，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叶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您没必要为了我这样折腾。”
她哭了一场，发泄过情绪之后就想通了。
宋学羽的确是全校数学老师公认的数学天才，她自己则是全靠着下苦功夫，才能钻研出一定难度的数学题。
她不希望叶老师为了她，在其他老师面前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形象。
“盈盈，我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考试的公正性。”
叶柏念将手搭在庄盈盈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你将这套试题做得很完美，我对比过你和宋学羽的试卷，你的分数不可能比他低。”
庄盈盈的嘴巴因为惊诧微微张开，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我、我真的做得比宋学羽好吗？”
叶柏念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数学教研组组长办公室，她开门见山，向对方提出想要复核宋学羽和庄盈盈的试卷。
教研组组长熊川笑得有些讪讪的：“叶老师，成绩已经公布出来了，复核试卷，没这个必要吧？”
“不好意思，熊老师，我认为有必要。”
叶柏念通过熊川的反应，一眼看出有所猫腻，“这是我身为庄盈盈班主任的权利。”
熊川知道她还是荣梧私高的校董，不敢和对方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翻找出两人的试卷，还不忘开口找补：“其实庄盈盈同学这次的数学成绩也很优秀啦，只在步骤上丢了五分，她每道题的答案都是对的。”
叶柏念不搭腔，将两份试卷都铺平在桌子上。
两份试卷单独来看，都属于满分试卷的范畴，但放在一起，两份试卷的对比立刻变得惨烈起来。
庄盈盈的试卷上的字体，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做题步骤详尽整洁，乍一眼看过去，卷面十分漂亮。但这样的一份试卷，还是有个别步骤被圈出来，扣了分数。
与她相反的，是宋学羽的试卷。
字迹潦草不说，答题步骤同样省略了很多，可卷面上，却画着一个鲜红的150分。
她看着两份试卷，都气笑了：“熊老师，我很想问问，改卷的老师是谁？为什么对待一份试卷要求严苛，对待另一份试卷却格外宽容？”
庄盈盈直勾勾地盯着熊川，同样希望他说点什么。
在来教研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确输给了宋学羽，看到试卷后，她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输！
如果她没有和宋学羽在同一考场，她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同的改卷老师评分标准有所不同。
可是他们在同一个考场，按照荣梧私高的规定，同一个考场的改卷老师是一个人。
她想要一个真相！
熊川对上庄盈盈澄澈的眸子，有点心虚，他求助似的看向叶柏念：“叶老师，您能不能让您的学生先出去？我有话想跟您说。”
叶柏念挑了下眉，倒想听听熊川想怎么搪塞她：“盈盈，你去门口等我。”
“好的。”
庄盈盈对她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一口应下，出门前还不忘把门给两人带上。
教研室只剩下叶柏念和熊川两个人。
熊川搓了搓手，笑得有些尴尬：“叶老师，您知道的，我是宋学羽的数学老师，我教了他已经两年了。”
叶柏念：“所以？”
“我了解他的水平，他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也很有潜力。答题步骤不写全，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但每一步该写什么，他都知道，就是懒了点儿。”
熊川一边说，一边在教务系统里调出几份数学成绩单，涵盖了从高一到现在的每场数学考试，“您看，大大小小十余次考试里，庄盈盈只超过宋学羽了一次。”
叶柏念拉开教研室的真皮按摩椅，舒舒服服地坐下，并没有接熊川的话。
熊川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在我看来，综合这一切条件，宋学羽才是更适合去参加竞赛的人选。您知道的，在天赋面前，很多时候努力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我不知道。”
叶柏念哂笑了一声，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我只知道，天赋和努力没有高低贵贱。愿意为了梦想去努力的人，远远要比作践天赋的人更值得尊重。”
她重重地拍了下搁着两份试卷的桌子。
咔嚓——
一声细响后，坚实的红木办公桌上出现了一道蜿蜒扭曲的小缝。
熊川吓得当场变了脸色，下意识后退两步，生怕叶柏念下一掌直接抡向他的脑袋。
叶柏念淡定地收回手：“不好意思，我的情绪有点激动了。”
身为一个满级卷王，她可听不得“努力不值得一提”这种话。
“两份试卷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你既然对庄盈盈的试卷吹毛求疵，那请你拿出同样的态度，认真对待宋学羽的试卷。”
她眯了眯眼睛，“否则，我可能会质疑，你是不是收了宋学羽家的好处。”
听到她话，熊川苦着脸大喊冤枉：“叶老师，您这可太冤枉我了，我是在为了咱荣梧着想啊。”
他知道庄盈盈还在门口，特意放低的声音，再次凑到叶柏念的身边：“派宋学羽去，他冲进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派庄盈盈去，她的概率最多只有百分之十五。”
“所以呢？为了所谓的学校荣誉，可以牺牲掉另一个学生的努力，违背这场考试公平竞争的初衷？”
叶柏念站起身，散发出的气场令熊川产生了强烈的压迫感。
熊川瞬间败下阵来，讪讪地低头认错：“好的，我知道错了，叶老师，我一会儿将宋学羽的试卷重新判过后，会立刻张贴出最新的结果。”
叶柏念这下才满意，她微微颔首：“好，下节课结束之前，我希望结果可以公示在公告栏，除此之外……”
“我以校董的身份要求你，写一份检讨信同样张贴在公告栏，解释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作为老师，对学生一视同仁，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底线。我会和祝校长商量，尽快任命新的数学教研组组长，很显然，你不能很好的胜任这个职位。”
熊川自知纠缠也不可能让叶柏念改变主意，满脸灰败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个处罚结果。
……
公告栏上的数学竞赛名额公示单迅速被撤掉，一节课后，又换上了一张新的公示单，旁边还多了一份数学教研组组长熊川的检讨信。
率先发现这一变化的同学立刻拍照，将内容同步到了荣梧论坛。
【1L（楼主）：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数学竞赛名额易主，成了二班庄盈盈的！更让人笑掉大牙的点在于，宋大学霸的分数一下子从150分掉成了120分，这个成绩连前五都进不去了。】
【6L：？？？卧槽，这反转，简直惊了，为啥啊？】
【7L：一看楼上没看熊老师的检讨，熊老师说了，他认出那份卷子是宋学羽的，判卷判的松。宋学羽没写全解题步骤，但他没给宋学羽扣分。】
【19L：啊，所以说，上上节课课间，叶老师带着庄盈盈去数学教研室是为了这个？】
【28L：我慕了，这是什么神仙好老师啊TAT要是没有叶老师，这名额铁定是宋学羽的】
【36L：对啊对啊，这个竞赛名额对于想冲国内名校的学霸们，真的挺重要的。庄盈盈真是太幸运了吧，有这么好的班主任愿意为她据理力争～】
【53L：呵呵，她叶柏念敢说她没有一点儿私心吗？三个竞赛名额，两个都属于他们二班的学生，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54L：楼上急了，宁该不会是宋学羽本人吧？】
【66L：自己答题步骤不写全，扣分不是应该的吗？真以为每个老师都是熊川，会惯着你不成？】
【80L：叶柏念她就是在针对我！我要举报她！】
【81L（全论坛我最帅）：我一个学期没揍人，真以为我退出江湖了是吧？宋学羽，你非得等我来九班削你是吧？】
宋学羽瞬间在论坛闭嘴了。
他越想越生气，还是趁着中午的时候，去教室办公室找了叶柏念。
他来之前，是抱着质问对方念头，还想着要顺带痛斥她给自班学生搞特权的无耻行径。
可一进办公室，对上叶柏念淡淡地一抬眸，宋学羽吓得大脑当场宕机，一点儿勇气都不剩了：“叶、叶老师。”
宋学羽想想竞赛名额，还有失之交臂的名校保送名额，咬咬牙，还是开口：“我知道您嫌我上次落了您的面子，所以在针对我。这次考试，我的答题步骤的确没写全，这点我认了，但是！”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骄傲地挺了下胸膛：“您应该看过我的卷子，以您的数学水平，肯定能看出来，这些题我都会，我只是省略了步骤。所以说，忽略步骤来看，我和庄盈盈这次考试的成绩根本不分上下！”
叶柏念懒得听他废话。
她拎起包，起身想走：“不好意思，我忽略不了步骤，而你俩的成绩的确分了上下，很明显，你是那个下。”
宋学羽气得脸倏地一下涨红：“重考一次！您完全可以让我们重新考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会把每个步骤都写得完完整整，我肯定考的比庄盈盈高！”
“凭什么呢？宋学羽。”
叶柏念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凭着你有个高智商，所以，所有人都要为你让路吗？没这么好的事。”
“哦，对了！”
她走出办公室，又想到了什么，折回来再次看向宋学羽，“我很讨厌你那句‘女生的理科成绩肯定比不过男生’，这是最无知最傲慢的偏见。”
宋学羽张了张嘴，明明想反驳，可看着叶柏念，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憋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威胁道：“大不了我从荣梧退学！你不给我竞赛名额，有的是学校愿意给我！”
叶柏念：“好啊，你可以联系家长去写退学申请，学校公章在我这儿，我可以立刻给你盖章。”
宋学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