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绕地行了一阵,随后被那两名仙将扔进了天牢里。
这一关,便是三日。
三日,未赏我半颗米粒,水也没一口。
时至今日,于我而言这点惩罚也不算什么了,只要适当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时时想着便成。
我一面感叹时光似箭岁月如梭碧云与那老女人的手段简直大不如从前了一面捡着老早就背熟的口诀修炼术法。是以,除了觉得浑身无力之外,这三日倒不见得多痛苦。
直到有气无力地被扔到朝辰殿,瞧见那个熟悉的八卦阵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她们又怎会轻易放过我呢。她们是要先将我饿得没力了,再来慢慢对付我。
呵。原来她们竟是要用这个对付我。一千年了……时过境迁,那段日子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没想到她们还记得。
那年风彦为护我被天火烧掉便面后,我便被带上天宫关进寒泽里。
慕锦听闻这消息后十分担心,假意答应了王母所提条件以唤得见我一面的机会。后来,我们也终于如愿相见了。
我犹记得,辅一见了他我便很没出息地哭了。那时候,慕锦紧紧抱着我,他将我揽进怀里,甚至凑到我耳旁轻声宽慰我。
他说,髅殇,莫怕,他们不会对你如何,你相信我
,只要再等一阵子,我们便可重获自由了。届时我辞掉这灵君的名衔,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云游四方。
然后我便听见王母尖利的嗓音:懿慈,你承诺的事情现下便做罢。
他承诺的事情,便是亲手拿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那时碧云便十分倾慕他,巴不得慕锦早日弃了我,听闻我有了慕锦的孩子,自然恨得牙痒痒想方设法也要拿掉。他们未料慕锦竟出尔反尔。
王母一气之下便以天后之力祭出八卦阵,将我套进阵法里。她说,既然懿慈你不忍心,好,如此本宫今日便帮你做个决断替你拿掉她肚子里的孽种。
王母原是火莲化身,修行的术法里面有一项顶顶厉害的,便是那红莲业火阵法,阴阳八卦佐以业火灼烧整整七日,一日胜过一日。王母布下阵法便带着众仙离开了。
那阵法结界十分结实,外头的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那业火真真厉害得很,第一天便是火辣辣的,像刀刃似的钻进皮肤,钻进神识,整个人似乎就要被七分八裂成一小块一小块。我难受得很。可是慕锦就在外头啊。我不能哭,不能叫,只是坐在阵法中央尽量咬着嘴角对他笑。他一面宽慰我叫我忍忍一定救我出去一面用尽术法破那结
界。
第二日我便将嘴唇咬破了。他双手贴在结界上,轻言唤我过去,我只低着头不敢瞧一夜之间便白了鬓髻的他,我知晓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早已泛红,神情有我从未见过的焦急。
第三日,我到底忍不住了。慢慢挪着绞痛的身子朝结界贴过去。我想仔细瞧瞧他,我已顾不得自己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会不会突然就哭出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那一晚,只是清楚一点:再不瞧瞧他或许就再没那个机会了。
慕锦已是唇色泛白,见我过去,勉强勾了勾唇。然而当我要拿手贴上结界时,他温雅的面容上霎时闪过一抹惊慌悔恨灰败,随即手脚慌乱似乎有些艰难地拿掉贴在结界上的双手。
我的手颤抖着贴上结界,几乎一瞬间便反射性弹开了。他一口血喷在结界上,如玉身姿缓缓倒下。
那一瞬,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不敢去碰那结界,我只是一遍又一遍颤抖着嗓子唤他。一遍又一遍。慕锦,慕锦。他终于动了动,费力从地上坐了起来。夺目的红渐渐从月白的衣衫里浸透出来。他淡然地抹了抹嘴角,朝我笑了笑。
极尽的温柔。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恸哭出来。
髅殇,髅殇,你怎么了?
慕锦彻底慌乱了。摇摇欲坠站
起来。双手结印术法施到一半便被结界反噬吐出一口血。
不要,慕锦,不要再这样了,我使劲捶打结界,他却不管不顾,仍旧不要命地施法。
那一日,我看到血雾开成了朵朵朱红的迦逻花,随后晕了过去。
在寒泽醒来后便得知慕锦被关进了天牢。
只未料到,那时那般待我,竟也未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当真是天意弄人。
回过神,瞧着身前的八卦阵,只觉得讽刺得紧。我舔了舔干渴的唇,“娘娘与仙子果真体贴得紧。”
王母面无表情地朝那红莲业火阵法中扔了一团火球。那小火球辅一触到结界,整个阵法霎时便熊熊燃烧起来。
双腿发软。一旁的碧云忍不住了,一把将我推进那八卦阵中。娇俏的面容扭曲陌生极了,杏眼圆瞪,眸中尽是得逞与疯狂,“哈哈哈哈……本仙子倒要瞧瞧,今次还有谁能救你这贱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并不太好受。我转了转眸子,索性坐在阵法中央闭上双眼。朦胧中,不知去到了哪个地方。有山,有海,还有成片成片的桃林,淡然幽怨的鸟鸣。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素雅的床榻上。起身出了屋子一瞧,却是个不太熟悉的地方。四下里瞧了瞧,也未见半个人影。
想了
一阵,抬脚方要出院门时却踩着个软乎乎的东西。沉在白胖的云朵里,不知是个什么玩意。
捞起来一瞧,竟是条银白的小蛇,蛇身四周遍布着淡淡的血迹,靠近中部的地方斜着一道旧伤口。
我赶忙拍了拍他,“风彦,醒醒,风彦……”
那双眸子懒懒睁开来,眸底结着层层青雾,“这是哪里?”说着,缓缓从我掌心中游了下去,未几便化作人形。
我摇了摇头。“你这如何弄的?怎地狼狈成这副模样?”
风彦未答。细细长长的眸子将我瞧了一眼,隽秀的眉微微蹙拢,顿了顿,嗓音沙哑道:“这几日去了哪里?为何不老实呆在顺阳殿中?”
难不成他一直在寻我?
我将挑挑捡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他,“什么时日了?”
风彦今日未戴面具,小风一吹,遮挡在面上的稠滑如丝的长发便被悉数撩起来,露出了那可怖的半面。他随意抚了抚,心不在焉答了个时日。
初初一算,我却被惊了一头,“我竟睡了四日?”
他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你呢?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你身上的伤又是如何……”
尚未说完便被他阴柔的话语打断了:“你只记得管好自己便是,其他的不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