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缓缓出了蓬莱客栈。
风彦脚下微顿,回身淡淡瞧我一眼,“怎么了?”
我回身瞧了一眼,枯叶从枝头飘落下来,随风轻轻打旋,远近几个行人或急或缓行路,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怪怪的……”
“呵……”他脚下微动,一颗石子飞了出去,落在远处,发出一阵声响,细细长长的凤眼随意一撇,唇畔却隐隐含了几分嘲弄,“走罢。”
“哦。”我又瞧了瞧,掩住心底的怪异,跟了上去。
深秋的日头不大,暖暖的,却晒得不疼。然,行了许久,身子倒热腾腾的。
俯身捡了片新鲜的落叶,方扇了几下,一股子风却铺面而来。
天色变得很快,日头不知何时已躲进厚重的云层里,耳畔的呼呼声却是越发剧烈了,带着一股子凛冽灌进脖子里,有些冷。
风彦头颅微垂,卷曲的眼睫密密覆着双眸,看不清表情。他一手轻轻抚着胸口,挺拔的身子有些僵硬,清风一吹,素白的衣衫烈烈拂动。
“喂,你还好罢?”
他轻轻擦拭唇角,淡淡摇头,眉目似这深秋的草木,带着浅浅的萧索。
我不喜他这副模样。他该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眸
子里总是深沉又莫名,总要带着些算计,那才是他。
“这什么鬼天气啊,怎么才一下子,就变天了,该不会下雨罢……”我自言自语,眼角蓦然瞥见天际快速袭来的东西,“喂,你瞧那个,那是谁么?飓风么?怎么还黑黑的?”
闻言,风彦面色蓦白,他唇角缓缓勾起,莹白的半面露出抹狠戾,唇间低声**:“来得倒快。”
“什,什么东西?”
细细长长的眸子微微半阖,转眼便来到我跟前,随即,便觉自己被一具温良的胸膛拦住,身子整个飞了起来,视野里,是越来渺小模糊的一切。
那风似长了方向般,猛烈朝着口鼻间灌来,我双手贴着他的胸膛,握了握拳,一时只觉呼吸不过来。
那人和暖的气息在额头,低沉的嗓音尚带着一股子不正经,“喂,你是在勾引我么?”
掌心下的心跳快得异常。我瞧了他一眼,瞧着他唇角淡淡的血迹,心底有些酸楚,这时候了,还嘴上不饶人,逞强的性子一点未曾变过。我闭着嘴未说话。
黑色的飓风像一条长长的尾巴,越渐靠拢,甩也甩不掉。我有些急切,心底怕,却不由自主地探头去瞧。风彦的气息渐渐紊乱,揽着
我的手臂轻轻颤抖。他伸手摁了摁我的发顶,“莫乱动,栽下去了可不负责。”
我仰头正要冲他做个鬼脸,只见他面色一白,揽在我腰际的双臂瞬时抖了抖,唇角露出微微苦笑,腥甜的血液落进我微张的嘴里,“你太重了,这次回去定要记得减肥……”
视线渐渐旋转起来,头颅重又被摁锦胸膛里,满头乌发被狠狠抛起,拉扯得生疼,失重的感觉让人几欲作呕。
我闭着双眼,只觉一双温暖的手指在我面上轻轻游移,顿了顿,轻笑道:“还好,总算到了……”
下坠的过程十分漫长,全身的骨头似被一根根折了一遍又一遍。我死死拽着他,麻木中,唯有触到的心跳那般真实。
良久,耳朵里钻进一阵突兀的声响,终于未再下坠,双耳嗡嗡的,烈烈的风声尚在盘旋。风彦扯了扯唇角,细细长长的凤眸里,我看见自己吓得愣住的小脸。
他松手轻轻推我,咳了咳,唇间又溢出淡淡血迹,“总算到了。”
我这时才回过神,四下一瞧,只见漫天漫地枯萎的桃林,风彦静静躺在地上,青丝四散在地,似一池泼开的浓墨,那那半盏面具,似着了火的纸般,两端已肉眼可见的
速度飞速翘起,最终曲卷成圆圆的筒状,清风一拂,便化作碎屑消散掉。
心里乱七八糟的,慌忙从他身上滚下来,不觉间按着他伤处,便又听的一声**,我赶紧伸手去扶他,“你,你的面具……”
那双妖冶的眸子拢着薄薄的烟雨,莹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狰狞的脉络,眸子闪了闪,恍然道:“散了呐。这么久……也好,可以做一副新的了。”
“你,你先起来,”眼睛酸酸涩涩的,模模糊糊瞧不分明,“你若想要,我便、便与你做一副,不,两副,两副也成。”
我眨了眨眸子,他的脸仍是瞧不分明,但嗓音却带着三分笑意,“是么,咳咳、你,你何时会竟做这等玩意了?”
他微微支起身子,双臂一抖,复又朝一旁摔落回去,面色甚而比那身素白的衣裳还要白上几分。
我瞧着一地猩红的血迹,只觉四肢百骸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身子里那股子奇怪你的气流胡乱蹿走起来。温暖的指腹爬上眼角,轻轻擦了擦,嘴里犹自漫不经心调笑道:“呵,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待我将他扶起后,白着脸拂袖掩去一地的血迹。
脚下一阵抖动。循声瞧去,只见这片
桃林上空,覆了一层淡淡的水波似的结界,这时整个涟漪似的漾开。那股子黑色的飓风盘旋其上,低低的嘶吼隐隐传进来,仿若咆哮的野兽。风彦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拽着我朝老桃树行去。
然,一人却已早早候在那里。
特有的花式,特有的色泽拼接,特有的配饰,甚而那轻轻摆动起来便似多层层叠叠绽放的的牡丹似的衣摆,皆带着浓厚的小巫镇特色。
初弓随身立在那里,双臂环胸,面上神情淡淡的,他不笑的时候,性子一如他秀气白净的脸,带着一股子斯斯文文的气息。
风彦双眸微眯,瞧了瞧结界外的飓风,一手将我拉至身后,素白衣衫上掺着浓浓血迹,只听他从容道:“一路随行,你也不累?”
“呵呵,过奖。若非循着那个施了禁咒的香囊,我却不知结界竟是面如此偏僻的山壁……”他扬言轻笑,两颗虎牙露了出来,瞧着仍是十分可爱,然周身的气息却与昨日那人大相径庭。
我暗自扯了扯腰间的香囊,只觉手中热辣辣的,手心手背皆被狠狠灼烧起来。昨夜与他喝酒时只道这香囊十分好看,还厚着脸皮问他讨要,原来,这一切,竟是一早便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