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慌得紧,我吸了口气,赶紧将双儿朝身后拽。
“莫慌。”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不敢胡来的,我告诉双儿,也告诉自己。
“哟,呵呵……妈妈这是,嗝……这是,这是吃了秤,秤砣铁了心要和本公子杠上了不是?”
在男子中这醉鬼确实不算魁梧,身量也不算拔高,只算个中等,然和自己现下这副娇小的身子比对起来,委实有些压迫感。他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狠戾,暗沉的脸上尽是不怀好意,浓浓的审视目光打量我,似要将身上的衣裳剥下来一般,让人十分不舒畅。
眼下这般如此近的距离下,我可以清楚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刺鼻的酒臭味。那味道熏得人难受,胃里传来些微翻腾。我只觉自己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了,指尖一寸一寸冰凉。
我反手拍了拍身后的双儿,稍稍朝后退了两步,“林公子言重了,我并无此意。林公子家中姬妾多不胜数,环肥燕瘦,桃红柳绿的,又何苦为难这么一个小女娃?林公子你看……就让她随了我罢?”
他摇了摇头,吸着鼻子哼笑一声。
“这样吧林公子,他们家欠你多少银两我出双倍价钱替她还了,人我带走,您看,这样……成不?”为了表示诚意,我赶紧掏银票。
醉鬼最是不讲道理,然知晓是一回事,真真面对时还是盼着能出现些奇迹。只是,这样的好事大抵是不多的,至少,我没有这般好运。
醉鬼抬起手臂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扒了扒发髻,“哦?妈妈,嘿嘿……妈妈还真是个侠义心肠的好人,呵呵……只是本公子早先便说得一清二楚,这小妞,本公子不,不卖!”
他朝我脸上吹了一口气,便要绕过我,去身后拉扯双儿。双儿吓得轻轻哭出来,即便躲在我身后,还是拽着我
的手往后退了退,指甲陷进皮肉里,手背上传来丝丝入扣的疼痛。我轻轻捏了捏,将她的手拿下,专心应付眼前的醉鬼。
“小丫头片子,给老子过来,乖乖的,要不然今儿便扒了,嗝,扒了你的皮!”他抓不着双儿,神情间有些恼怒。这时摇头晃脑地,打算从我身边绕过去。
“不,不要……呜呜……少夫人……”
让人心疼无比的声音。周围是落针可闻的寂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我闭眼吸了一口气,狠狠心,在醉鬼即将迈过我身旁时重新拦住他的去路,却不小心触到他乱抓的手,“林公子,林公子,你高抬贵手,放过这孩子吧。”心中虽是又急又怒,去不得不露出些讨好的笑,十分认真十分诚恳地望着他。只巴不得天上立马下一道雷电,将这醉鬼劈脑残了才好。
他斜着浑浊的小眼瞅了瞅,嘴角忽地露出个奇怪的笑容,他收回手掐上我的手腕,“嘿嘿……嘿嘿……妈妈,妈妈这身皮肤,倒,倒是十分滑溜嘛,嘿嘿……”
靠,竟敢调戏老子!我心里怒极,赶忙挣了挣,哪知眼前这家伙,醉是醉得厉害,手劲却不容小觑,纹丝不动地拉着。我收了收手并未收回,他另一只手却趁此贴了上去,顺势将我衣袖往上撸了撸,一大截儿雪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我吸了一口气,再是忍耐不住,一巴掌抽了过去。娘的,你丫三番五次地欠抽,老子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了。
经过这么一下,身上的目光便又多了许多,崇拜、讶异抑或其他我不得而知,心里倒是极为痛快的,连心底那股子紧张和害怕也跑得没影了。只可怜了整个手臂,一时间竟都是木木的,过了一会子,才慢慢钻出丝丝缕缕火辣辣的酸疼来。
醉鬼大约是横行惯了,从未被
人这么抽过嘴巴子,一时怔怔的一瞬不瞬瞪着我看。
我龇了龇牙,赶紧晃了晃酸麻的手臂,“哎呀奴家真真该死,林公子,您没事儿吧?”妈的,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打得轻了又怕这家伙不痛不痒没啥感觉,打得重吧,便如自己这般,老吃亏了。
醉鬼终于稍稍回神,眼中的浑浊散去少许,他浓眉倒竖目眦尽裂咬牙启齿,不敢置信盖上自己那张暗沉的脸道:“你……他娘的竟敢打老子?”
老子打得就是你!这话我没敢说,咧了咧嘴:“那个,抱,抱歉林公子,奴、奴家不是故意的。”老子只是刻意而已。
醉鬼脸色难堪地变了几变。意识到自己口气稍微happy了一点,我赶紧咳了咳,装作小媳妇样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两步。
“想跑,嗯?”手臂被狠狠掐住,力道大得似乎要捏碎我的骨头,那双眼睛,彻底本怒火点亮了,他哼了哼,道:“他娘的给脸不要脸!”说着,指节扭曲的手便扬起,作势要打回来。
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我却硬是没有闭上眼,梗了脖子睁着眼瞪着他。
就在这时,双儿冲了过来,吊住醉鬼的袖子。她嘴中不停抽泣,软着嗓子道:“不要,不要打少夫人,呜呜……”
我淡淡瞧了瞧双儿,心底暖暖的。这孩子……还是那样胆小得不行,然每每到了这种时刻却总是这么胆小的她第一个站出来。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风声,尚未反应过来,便听醉鬼发出一声尖叫来。一支竹筷穿透了他的顿在半空的手心,这时已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顺着筷子,四处流淌。他放开我的手臂,弯腰拽着那只伤手手腕嚎叫起来。
我又赶忙朝后退了两步,回身瞧了瞧和我拼桌的两人。两人却瞧也未瞧这边一眼,端着酒
碗一饮而尽后,朝嘴里扔下酒菜。
大堂里嗡嗡的,四下皆是小小的交谈。掌柜的还算淡定,赶忙叫小二去找大夫。
这里不论如何是呆不下去了。林家是大土豪,是临城一窝地头蛇的头目,这林公子又是林员外的宝贝儿子,惹了这么个烂摊子,搞不好,从明儿开始,城头告示上便贴出通缉令来。
我心里气闷得不行,狠狠在醉鬼身上补了一脚,也顾不得向那两人道谢,便拽着双儿朝客栈外面跑。
晚风凉飕飕的,手心脚底却全是汗。双儿小腿小脚的,我肚子又不方便,跑得并不快。
天色麻麻的,已是不太分明,小摊小贩早已陆陆续续收了摊儿,这时只零零落落余了几个人,脚步匆匆,皆是赶家的。
我又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好拽着双儿乱走,只盼寻个普通人家落脚,明日再作计较。
慌乱间也未注意迎面传来的吆喝声,待回过神时,已行到一辆马车跟前。
心里像装了一面大鼓,咚咚咚直响个不停。我赶紧抱了双儿,朝一边滚开。
那车夫想来也未料到这种情况,见有人也先是惊呼一声,随后赶紧喝了一声,两匹马儿发出一阵嘶叫,朝前又行了几步才堪堪停下来。
双儿在我怀里,身子直发抖,想来是触到脸上的伤了,她闷闷地哼了一声。
“双儿,摔着没有?”我赶紧松开她的脑袋,摸了摸她身子问。
“没,没有,”她声音小小的,一把爬了起来,小身子晃了晃,道:“少,少夫人呢?”
我屁股上疼,倒也不太严重,我又摸了摸肚子,无任何异常,“放心,我也没事。”
车夫赶紧跳下车行过来,他语气有些焦急和懊悔,饱经岁月历练的沧桑嗓音道:“二位姑娘,实在对不住。天色晚了急着赶路,没太注意路况,未伤着二位
姑娘吧?”
“无事。”我摆了摆手支着一只手臂坐起身,却是爬不起来。叹了口气,又道:“这位大叔,可否麻烦扶我一下?身子不便,委实起不来。”
他道了声好,和双儿一左一右将我拽起来。待瞧见我的大肚子后,不禁轻轻起呼了一声。
“姑娘又身孕了?”
“额。”我摸着鼻子干笑两声,觉着自己这个未来娘亲当得委实不太称职。
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几许微弱的光线,一把温润的嗓音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大叔的话已被我自动忽略,我只愣愣地朝那声音瞧过去,便见着那副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光线虽不明亮,然只消一眼,便足以看清。
他清浅微笑的模样,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如沐春风的模样……
慕锦?
他下了马车,手拿一盏灯笼行过来,身姿一如既往地温润。我看的有些痴。
瞧见我和双儿的模样,他双眉微微皱起,道:“抱歉,让二位姑娘受伤了。福叔,扶二位姑娘上车。”
“额……”这不太好吧。
“姑娘急着赶路?”见我点了点头,他又道:“上车吧,姑娘要去哪里,在下送姑娘一程。”
“在下慕锦,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心里有些不敢置信,连名字也是一样,然他的反应却说,他并不认识我。
说不清高兴还是难过,我道:“我叫唐棠,”又指了指双儿,“她是我妹妹,双儿。”
他点了点头,温雅一笑,“二位姑娘去往何处?在下家住前方,不若先随在下去府上歇息一晚,在下略懂医术,待处理好伤势再赶路罢?”
我瞧了瞧双儿,犹豫了一阵终是应下。双儿脸上的伤确实有些严重,四下的医馆都闭门了……在心底盘算了一阵子,左右也不知去哪里,索性先赖上一晚也好。
而况,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