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夕望进宋卿时的眼底。
他沉静地望着她, 明明他们相隔甚远,他也不发一言, 但她还是莫名觉得心悸。
他的眼底晦暗不明, 好像已经看明一切。
给她一种感觉,她在他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处遁形。慌张感也在一阵阵地随之涌起。
是以, 只是两秒钟的触碰, 她便收回视线。
采访结束。
她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任由几个观众涌上来,想与他们说一会话。
宋卿时也没有走, 坐在那里等她, 看着他们说话。
围上来的都是她的小粉丝,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很多。有个小女生抱着一个本子,紧张地问:“逢老师, 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所有发表出来的作品我全都收藏了。之前你在国外, 消息传播有点壁垒,收到你的消息比较难。还好你现在回国了, 追你容易多了呜呜呜, 不过也多了好多人, 可能更不容易了……逢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女生说完后,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逢夕也笑, 她接过本子,“当然可以。”
“啊啊啊老师你超棒的!谢谢你!你还会继续旅程吗?我一直在等你拍摄的新作品!”
宋卿时垂下眸,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抚着虎口。
逢夕说:“会。”
她将签完字的本子递还。
女生激动得满脸通红:“谢谢, 谢谢!我真的好喜欢你,不只是我,还有一个小群,里面都是你的粉丝,来自世界各地,我们喜欢你好久了!我会继续支持你的!”
她被他们包围了很久,有十几分钟,他们越说越热情,直到工作人员不得不来请各位离开,他们才只好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人都空了,只剩下工作人员。
宋卿时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走吧,回家。”
他的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了无波澜。
逢夕觑了觑他的眼睛,才轻应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她知道,他什么都听见了。
而且什么都知道了。
她咬了下唇,思索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做好决定,也在等着与他商量。可是他们昨天吵架了,一不小心就耽搁到了今天。导致她刚才和别人先透露了一点接下来的安排,却还没有和他说。
逢夕蹙了下眉。
一直到上车,他们一起坐进后座,他都未开口。
安静得有些异样。
宋卿时吩咐司机升起挡板。
闻言,逢夕偏眸看向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要升起挡板?
她的手里只拿着手机,手指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踟蹰之下,她试图先开口:“那个——”
可是声音被他打断。
他狭长的眼眸淡扫过来:“都记起来了,是吗?”
逢夕呼吸一滞。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湖面结了一层冰。
而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已经倾身而来,用力堵住她的唇。
仓皇之下,她拿着的手机直接掉落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齿关的相撞声也隐隐伴起。
——暴雨如注,力度比昨天在他办公室时还要大。他沉闷的怒火终于喧嚣。
他捏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直视,声音狠厉:“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想起来了,也不与他说。
只是自己在筹备着离开。
他单是一想,就已经控不住火。
她吃痛,想说话,但他好像不愿意听,话音一落,眼眸中的冷色凌厉逼人,直接就贴上来吻。
逢夕被他吻得气息不稳,她蹙起蛾眉。
“以前爱过,爱过谁?”
“现在呢?现在就不爱了,是吗?”
他冷淡掀唇。可是冷淡的声音里,掀起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风暴。
声声质问,无一句是柔和,全都像是冰棱直坠,破空而下,砸碎地面。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也试探过一二。但拨来拨去,始终难定。
直到刚才听见她那句回答,他顷刻间便笃定,她已经想起。
他的动作又疾又凶,不见半点温情,也不与她有半分缱绻,有的只是狠厉。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交错间,她的衣服竟是被他撕裂。
逢夕眼睛瞬间泛起红,她执拗地看他,想推开他,可是她越推,他越是不动。狭长的眼眸里,尽是凉薄。
“不然呢?我爱谁?爱你这么会欺负我的吗?!”
她几乎失声。是对他此刻,以及昨天行为的指控。
他却丝毫不因此而收敛分毫,只冷笑一声,似是嘲讽,“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他握在她后颈的手慢慢捏起,手背青筋直爆。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她的眼角落下泪来,“你说你喜欢我,可我从来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说你要和章筠在一起了,这个却是全世界都知道。包括我知道你买了粉钻,我也以为你要送给章筠。宋妈妈一点也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什么也没有争,为什么你还要说是我欺负你?”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脑袋一片乱糟糟,只凭着一口气控诉完。
他的心口在翻搅。
眸光深邃如潭。
她终于承认了。
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三年半之前,他想拦住她的离开,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哪里知道,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一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得以对话。
他听着她的声声控诉,只觉痛然。
逢夕揪着衣服被撕裂的口子,拍着挡板,“我要下车——!”
他将她拉回来,动作很重,强势不减:“不许。下什么车?你要去哪里?直接走是吗?接着你的旅程,再次丢下这里的一切是吗?”
他哑声附在她耳边:“也不要我了是吗?”
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将她教得这么心狠。
狠到连他都要失语。
“我没有!”他什么也不让她说,不管不问的,直接就将帽子扣在她头上,一上来就是逼压,她又不是不会生气的泥人。“我不要跟你说,你让我下车!”
就刚才的那个情形,她品得到危险,所以她不肯留在这里。
宋卿时紧箍住她的手。
而没有他的吩咐,这辆车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
他声音很哑,解释:“没有不告诉你,只是还未来得及。我知道他们会有意见,所以我才想将准备做周全一些,再周全一些,可是时间根本不容我。”
逢夕根本不看他,只偏开脸。
“我说过,你都可以问我,我都会跟你说,你为什么不问?明明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你根本不准备告诉我。”
他手上力气和气息在加重。
她的手腕上已经出现红痕。
昨天因为动作、被领带摩擦而生出的红痕还未褪,他现在便又来加重。
“哪怕是判决,你好歹也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可是根本不给,就已经准备抽身离开了是吗?”他狠狠地咬下来,恨不得同她一样狠心地狠力。
大有一种,要与她共同沦陷在这里的破釜沉舟感。
“你说过,你爱过。爱过的人是我吗?”他一下一下地厮磨着她的耳垂。
即使答案已经那么明显,他还是非要听她亲口回答。
可是她不愿意,她正在生着他的气,因为他不肯松口让她下车,而使得气更深,哪里可能在这时候承认这句话。
他们两个,简直一个比一个犟。
而此刻,正好犟到了一起。
简直令人头疼。
她不肯说,他便迫着。
很简单的前戏,根本不足够,他就已经劈开要入。
逢夕用力地咬住他的肩膀。即使隔着衬衫,也用力得快要将他咬出血来。
应该是会很痛的。
可他面色未变分毫,我行我素,丝毫不改其意。
她的眼角也痛得泛泪。
他们像是两头小兽,一边在打,一边又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弄到最后,谁也没有好过,皆是遍体鳞伤。
“准备去哪里?德国是吗?”他的声音很沉。她不开口,但他却没准备不问,而且非要一个答案。
逢夕猛地看他,难以置信:“你偷看我邮件?”
宋卿时连吞咽都是苦涩的,“那天你很不对劲,电脑也开着,我看了一眼。”
他承认,这样的行为确实是错的。但他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止住他的不安。而在看过之后,不仅没有消除半分不安,反叫不安更重。
他承认得坦然,逢夕却不知该怎么惩罚他才好了。
她怒声问:“你看见了什么?就这么凶地在这里质问我?”
他依然如实以告。
这恐怕是他人生中所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小人之举。
他其实也不喜欢。
可是却实在是冲昏了头。
逢夕气得想笑,脑子里却好像有什么脉络在渐渐清明。她忽然灵光一闪,问说:“所以,你这两天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事?”
“什么反常?”
逢夕蹙眉。
他总不会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吧?
她有点吞吐:“你看了邮件以后,很安静,很……节制。”
他短促地发出一声笑。
她恼,继续拆穿:“还有昨天。我去找你,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高兴。”
闹到最后,还把她闹恼了。一个好好的探班,探到最后却探成了吵架。
——这些不是反常是什么?
宋卿时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颈侧的皮肤,终于给出提示:“上次你探班,是在走之前。”
逢夕一愣。
──她很聪慧,一下子就明了了他的意思。
因为上次她去探班,是在离开之前,所以这次,她一去探班,他便自动联想猜测,她又要走。
她瘪了瘪嘴,有点想哭。忽然挺起来,扑到他肩头又是狠狠一咬。
“你什么都只是想,什么都只是猜。宋卿时,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肩头的痛感再次传来,他终于拧了下眉。
他还不松开动作,她恨恨道:“我才不要爱你,你猜得对,现在就是不爱了。”
一字一字,恨不得将他心口的肉给咬下来。
伶牙俐齿,一字一字,给的好一个回答。
他不想再听,直接啃住她的唇,没有克制住的,动作更加用力。
他们互相啃咬厮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快感。即使将对方撞出了血,双方都血痕满满,也不可惜。
“再说一遍。”
“就是不爱了!我跟你,就是‘以前爱过’的关系。”她死死咬着唇,也不要泻出声音。
天塌下来,都有她的嘴在顶着。
他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这样嘴硬。
一桶又一桶的油在往他心口上浇。
车子抵达别墅门口,再不能停,也不得不停。
司机忐忑地等了一会,先行下车,离得远远的,给他们腾空间。
不想,下一秒,车门就被用力打开……不知是不是用踢的。
随后,宋卿时用大衣将人裹了个十成十,抱着人大步往里走,面上黑沉沉,周身乌云压顶。每一步走过去,都带着压顶的气场,震得人完全不敢与之对视,还未到跟前,就已经自动退避数米远。
即使是不明所以的人看见,都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怒火滔滔。
司机硬着头皮避开。也不知道太太是做了什么,怎么能将他气成这样。
他们简直都要怀疑,要是叫先生上阵杀敌,他凭着这口怒气能一口气先歼灭上数百人。
宋卿时径直往主卧走。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逢夕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宋卿时——”
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刚一回到房间,她就被他抵在门后。
“不爱了是吗?只是爱过也没关系,至少曾经爱过,不是吗?”他眸光沉晦,直接将刚才本就撕开的衣服彻底撕毁。
她脑海里有个念头在跳动。
他疯了,他简直疯了。
她的指尖被迫捏紧绷直,许久之后,又无力地松垂下来。
他舔过她耳畔,和呼吸一般濡湿潮热,“要去哪里?告诉我。”
他气得要发昏,连理智都不剩,太阳穴隐隐在胀跳。
……
从白日里到日落。
从黄昏到夜色漫。
这场无休无止的顶撞撕咬才终于落下帷幕。
他望着她的睡颜,泪眼满纵,眼周全是红的,足以见得刚才哭得有多惨。
她是懂气他的。
怎么样气得狠就怎么样来。
只在他的怒点上蹦迪。
真的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人,但凡换一个人,都没法将他气得这么狠。
他敛眸,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去浴室清洗,又回来,将已经不成样子的床单换掉。
换上干净的床单后,他再紧抱着她,一道入眠。
逢夕是被连震了数下的手机唤醒的。
手机就在床头,她记得昨天她好像没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
她全身酸疼,吞咽一下,连喉咙都干得生烟。
逢夕蹙紧眉,拿过手机看消息。
是小禾,给她发工作上的事情。
最上面一条……是昨晚发的,然后就是现在。
她确定了下时间。
确定完后,闭了闭眼。
——次日,下午五点。
怪不得她浑身无力。不仅是被折腾干了,也是因为饿的。
她回了一下消息后,重新关掉手机,靠回去,闭目缓神。
疯了,简直是疯了——
她才醒了一分钟不到吧,门就打开了。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宋卿时看着她已经变动的姿势,低声道:“起来吃点东西。”
他端着饭菜进来的,将它们放在桌上。
轻微的声音响起,逢夕蹙眉,睁眼看过去。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是不打算让我离开这个房间了吗?”
宋卿时皱了下眉。
“……只是方便你吃,你在想什么。”
她噎了下,没忍住涨红脸。
这个乌龙过后,她也不再瘫着了,慢吞吞地挪起床,准备去洗漱。
却在足尖与地面相触的那一秒,腿瞬间软了下去。
连站都站不住。
她紧蹙眉心,扶了下床,咬着牙重新站起来,快速走进浴室。
她还是很想咬死他。
后悔昨天在他身上留下的抓痕还是不够用力。
宋卿时收回目光,沉沉舒出一口气。
她洗漱完出来,乖乖坐在桌前开始吃。
——主要是她也真的是饿惨了。
使了那么多力,又没有进食,什么人禁得住这么使。
都是些软糯的粥菜,对胃很友好。
她小口小口的,很快就吃了一大半。
他坐在她对面,什么也不做,就只静静地看着她吃。
等到她手里的粥见底的时候,他方才开口:
“想去就去吧,我不会拦你。”
他的声音很淡,仿佛昨晚那个狰狞的野兽不是他一样。
逢夕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她抬眸看他。
发现他的脸色也很平静,过分的淡然。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但也不过是两秒,便起身,准备出去。
逢夕捏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
她的眼圈里涌起泪意,紧紧抿着唇,想控制一下突然涌上来的酸意,却控制不住。
在他打开门,马上要出去的时候,她叫住他:“宋卿时——”
他没有回身,闻言,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后,便要出去,没有准备与她对话。
“你都不听我跟你说吗?”
他抬步出去,将门关上。
逢夕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
她站起来,追了出去。
他真的很过分。
压根没有准备听她说话。
直接就放了手。
放得这样干脆,慌张的却成了她。
她抹了把眼泪,在他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及时地拦住,将他抱住。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他嗓音淡淡:“听什么?听你说不走了吗?”
逢夕顿住。
他似有所料。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脱离她的拥抱。
她慌了神,泪水更加肆意地流,“你不听的话,我再也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
她也委屈。
明明他都没有给她一个告知她决定的机会。
……哦不,有的,昨天他给了时间,只是那个时候,她全是气,犟着不肯出声,只恨不得他们一起气死才好,同归于尽在那算了。
他哑声:“你又有什么时候要过我吗?”
逢夕哭得更凶。
他的衬衫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湿了一大块。
“我又没有说不要。”她哭腔很重。
宋卿时攥紧了拳。
他轻叹一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头小兽终于停止了攻击。
能够温顺地蹲坐下来。
“宋卿时、宋卿时……”她掰过他的身体,主动去索他的吻。
他眼底晦暗,不知道她这个吻又是想做什么。
可是不管想做什么……他又能如何,他也认了罢。
他扣住她的后颈,化被动为主动。
她艰难地踮着脚尖,主动且热情,非要和他接吻,踮了很久很久,久到要站不住的功夫,才被他捞过腰,抱着回房间。
那个门,从昨天白天到今天黄昏,逢夕才只踏出过这么一小会。
逢夕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
他真的是拿她毫无办法。
她已经完全将他拿捏。
回到床边,他松开她,“说罢,让你说。”
逢夕将他也拉下来,扑在他身上趴着。
像是怎么都不肯松开人,非要黏着人的小猫。
他眼底的墨色越滚越重。
“我都已经同意放你走了,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再与他扯下去,他反悔了怎么办。
“宋卿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瘪着嘴,就跟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委屈地看着他,靠在他怀里,直到他终于僵硬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难得软下来。
更难得撒了个娇。
这时,他们都平静了下来,能够平静地对谈。
“宋卿时,你还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吗?”
“一共五年,我在三年五个月的时候回国,还剩下一年七个月。”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有很想很想做的事情。你再给我一年多的时间,让我去做完这件事,我再回来找你,好不好?”
宋卿时已经松开的拳头,再次缓缓攥紧。
他的平静已经被她打碎。
心口泛着疼,也泛着酸。
他低眸看着她,哑声道:“早知道,我就不教你数学了。”
也就不会叫你,在这里同他斤斤计较,算得这么清楚了。
她落下泪来。
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
“我有我的梦想,我想去实现。我还没有办法安心待在这里。”
“要去哪里?”
“雪山。”
“危险吗?”
她蹙眉,问答忽然中止。
他的喉间涌上涩意。
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要是你回不来了,我怎么办。”
“宋卿时,你相信我。我去过很多很危险的地方,但是我都能活着回来,重新站在你的面前。这一次依然也可以。”她抱紧他,泪眼朦胧,指尖也因他的话而忍不住轻颤,“会有专业人士和我们一起,帮助我们,也保护我们。我会做好防护措施,保护好自己。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这是她的梦想,她没有办法放弃。
即使前方险路重重,布满荆棘。
可是人总是会有信仰,即使是荆棘,也能斩断,也要斩断。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他闭了闭眼,想到昨天她在采访上留下的那句话。
——我希望,我的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
从前,她小心谨慎地在轨道上行走,稍有不慎,便要掉落重来。而今,她在旷野上奔跑,肆无忌惮,随心而走。
他又怎么忍心打断。
她爱他,但她也有她的梦想。
他也爱她。
他也可以,放她去追一回她的梦想。
他没有办法不抬手。
即使抬手的瞬间,尤其沉重。
“很想去?”
“嗯。”
“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我给你们购买防护设备。”
她愣了下。
自然是点头答应。
他眸光微深,“第二,不许断联,而且不许超期,必须回来。”
“好。”
“第三,你手里的那本相册,留给我。”
逢夕眸光闪了闪。她没有想到他还记得,甚至可能,一直记在心上。更没有想到,他在时候提出的要求竟然是它。
他紧锁住她的眸光,问:“里面有秘密,是吗?”
她犹豫了下,点了下头。
“和我有关的秘密,对吗?”
逢夕掐紧手心,轻舒一口气,“我答应你,给你。”
他的眸光转深。
虽未回答,答案却已在眼前。
三个条件,她都应了。
他抬手,放她回归旷野。
逢夕紧紧抱住他,两人没有说话,就只是这样安静地待一会儿。
他抚着她的背,有几分流连。
“宋卿时,我爱你。以前爱过,现在也爱。”
静谧的空间里,她的声音再轻,也清晰可闻,“我没有想离开你,我一直都有考虑你,真的。”
她没有办法不爱他。
从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
他的情绪瞬间翻涌。再平静的心湖,只需要她的一句话,也能够轻易掀起风暴。
他艰难地吞咽了下。
不知是该满足,还是该不满足。
很不想放人,但是不得不放人。
逢夕将心底所有的想法都与他坦白:“这个决定我没有那么容易做,我想了很久很久,这是在深思熟虑过后做下的决定。而且,其实我也想利用这次离开的时间,适应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适应什么?”
“你是我哥哥呀。”
他绷着脸,紧皱眉:“谁是你哥哥?”
她恍若未觉,自顾自道:“以前你就是我哥哥的身份,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你也确实是站在那个位置。现在要转换关系了……其实我恢复记忆没有多久,可能一恢复的时候你就发现了。只是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应,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所以才没有和你说。我想给自己留一点时间,适应一下眼下的情况。”
她没有那么厉害,一恢复记忆,面对着眼前这完全斗转的现实,就能立即适应。
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去缓冲,去转换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毕竟,在她失忆前,他们之间克己复礼。
连一个吻,都是她偷亲来的。
恢复记忆后,她一下子就发现,他们之间竟然已经有过那样的亲密,他突然间就成了她的爱人……他们还接过吻,甚至总是肆意地在接吻。
──现实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所以,正好也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做心理准备。”她仰着面与他说,目光澄澈。
她全都坦白了,坦白得干干净净。将自己的顾虑与思量,衡量与打算,全都剖出来,告知与他。
他眼眸深邃,轻抚她的面颊,认真道:“我没想过做你哥哥,我也没那么喜欢当人哥哥。而且已经有一个宋诗谙了,你见我很喜欢当她哥哥吗?”
逢夕笑出声。
真的不愧是亲哥。
诗谙要是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一定会指使着小V去扑他。
不过宋卿时知道她的意思。
毕竟,她失忆期间,与他之间的亲昵,都是他一步一步哄骗上来的。不然由着关系自然升温,哪有那么快的速度。
他轻一叹气,颔首。
她已经将他完全说服。
他愿意给她这个时间。
-
既然决定要走,那自然不会再拖太久。
一周之后,逢夕和小尼已经踏上征途。
宋卿时送他们到机场。
他拥着她,很久都没有放开。
“记得想我。”
“也记得爱我。”
他的叮嘱自头顶懒洋洋地传来。
逢夕一一应着。
这几句话,在这一周里,他说过不下百遍。
时间差不多了,她将相册交给他后,踮起脚尖最后亲吻他一下,便和小尼一块离开。
走出去几步,她又回身与他挥了两下手。
他站在原地,淡淡阖眼,扯动了下嘴角。
逢夕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他的身形高大而沉静。
她忍住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
她会回来的。
回来好好爱他。
──她再次踏上征途。
去征服她的星辰大海。
-
在她登机以后,宋卿时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测试一下。】
约莫十个小时后。
他收到了回音。
逢夕:【测试什么?】
逢夕:【很爱你很爱你!测试通过。】
他轻笑了下。
那颗心总算安定。
——【测你有没有准备断联,还会不会与我联络。】
测试通过。
他心也定下。
-
在她离开的一个月后,“桃夭”新品全线上市。
而宋卿时开的那个微博账号,因为被官博关注的缘故,很多网友都摸到了这里,但是他们一直没有等到第一条微博。
──比如他们期待了很久,总以为马上就会出现的官宣微博。
在她离开的六个月后,“FX”官方推出重磅消息:“FX”即将推出“于归”系列。
全网皆惊。
有人是躺在床上看到这条消息的,直接就一个鲤鱼打滚蹦了起来。
众所周知,“FX”旗下之前只有一个“桃夭”。
桃夭里,又有珠宝系列、女装系列,以及最火的香水系列。
一个接一个的系列推出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很意外。
即使在听见“FX”要开新系列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也都是,新系列一定是“桃夭”之下的,所属“桃夭”的。
然而,“FX”官方却给了他们一个重磅炸弹,这一次,不是“桃夭”所属,而是一个与“桃夭”并列的新系列。
——“于归”。
没有人不惊讶。
一时间,全网都在搜索“FX”这次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但这个品牌又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嘴”。不是靠网友问就是靠网友猜,把他们挠得心痒难耐。
又过三个月。
“于归”终于问世,掀开遮脸的帷幕,正式与众人见面。
“于归”一下子推出了两个系列:婚戒、婚纱。
所有人一脸懵。
什么东西?!
婚戒?婚纱?
这跨度,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但是,随着时间流淌,他们开始慢慢了悟其中深意。
“桃夭”系列,是最美的少女年华。
“于归”系列,则与婚恋扯上关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怒放,色彩鲜艳。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何深意,众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明悟之后,所有人一脸暧昧又意味深长地笑笑。
原来是老板终于按捺不住了,急着想将人娶回家了。
哎哟,还于归。
肉麻的哟,甜的哟。
“于归”一经上线,全线爆火。
旗下门店,门庭若市,一举占领婚恋市场。
虽未明说,但是整个FX的背后深意已成传奇。
营销效果已经无法只单用“满分”形容。
这是今年最成功的一道成功案例,??也是无人能复刻的一例。
宋卿时并无所谓那些。
他确实,只为召唤爱人归来。
于归于归……当归当归。
──也是在暗示,他很想娶她。
只是某人,不知是因为远离都市而不知这些信息,还是故意装傻,与他的聊天中对这些只字不提。
因为她那边经常深入自然的缘故,时常没有信号,加上工作繁忙,任务繁重,空暇时间不多,所以他们聊天次数不是很频繁。
有时一两天只有一回,再艰苦一点,有时一周只有一回。
偶尔,她还会给他发来她新拍的照片,与他分享。而他总会进一步要求,磨着她,自拍几张,也给他发来。
他的要求不高,虽然回音不多,但好歹是有,他已经足够知足。
宋卿时一日一日地算着她离开的时间,只觉得这一年半的时间格外漫长。
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竟也才过去九个月。
刚刚过一半。
度日如年般地,还得等上另一半。
他无奈地扣下日历。
──自她离开第一天起,他的办公桌上就多摆放了一本日历。
-
“于归”系列在上市的三个月后,推出举办婚纱展的消息。
届时,模特会戴着“于归”的婚戒,身着“于归”的婚纱走秀。
此次婚纱展展出的全部都是“于归”还未上市的新品,而且据说婚纱件件重工繁琐、优雅华丽,还有“让人看了就想结婚”的夸张传言,将人的胃口吊到极致。
婚纱展邀请了众多媒体、各界名流,仅在筹备阶段就已经大火,可谓是万众瞩目。
去不了婚纱展的人都仰着头在等待媒体直播。
今年,“于归”可谓是赚足眼球,一招又一招,招招制胜。
婚纱展的前一晚,“FX”总部高楼灯光明亮,所有人都在加班。
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的筹备和检查,绝不允许明天那场盛大的婚纱展出现丝毫错误。
宋卿时也在加班,在看最新交上来的一份文件。
一直到晚上八点,办公室的灯还是通明。
他捏了捏眉骨,准备起身煮杯咖啡。
长夜漫漫,时间还早。
忽然,门被打开。
他蹙紧眉,抬目看去——想看看是哪个冒失的助理或者工作人员,未经他允许便贸然闯入。
却在看清来人时,他眸光倏然一怔。
灯光之下。
他想了很久的那个人。
穿着简单的衬衫裙,站在不远处的门口朝他一笑:“宋卿时,好久不见。”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