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被刻意压低的声音, 透过覆遮口鼻的层层白纱与帷帽传了出来,变得沉闷、模糊而不真切。 文清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谢不逢的掌。 新旧疤痕交错而生, 那里早就伤痕累累。 “好。” 见文清辞垂眸看向自己掌, 谢不逢状似随意地将手藏在了背后。 他不想文清辞看自己弱小的一面。 早已适应没有痛觉的世界,对受伤没有什么概念的谢不逢, 在刚才那一瞬间本能地抬手,挡下了那道利刃。 直痛意姗姗来迟,他方才意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房间的木窗, 已残损不堪。 屋外众人通过镰刀破窗生出的巨大间隙看了进来。 ——房间中央的木板上,果然躺着一具残损的尸。 那个自松修府来的大夫,手里还拿着银刀,月白的衣袍上也沾染了血污。 这一切,全是他干的! 远远一眼,屋外就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 甚至紧握农具的手,随之发颤、脱力。 “……你, 你来我涟和, 是不是就是为了做这勾当?哪里有经大夫, 搞这歪门邪道!” “是啊!我一个交代!” 屋外人提高音量,大声朝文清辞喊道。 他怒气冲冲地大声喊叫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将文清辞赶出此地。 而围聚过来的涟和县官兵,看清楚屋内场景之后,眼里也生出了恐惧和犹豫。 他与对面的百姓均是同乡。 相比起文清辞这个外来的古怪大夫,他显然更加偏袒自己人。 有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无事, 先待在这里。”谢不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转推开门走向屋外。 文清辞愣了一下才意识, 谢不逢刚才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玄衣的谢不逢,缓步走了出去。 见他来,宋君然再次拉了拉白纱,缓步走了一边去。 他方才本想将这群人拦在了远处。 可由于担暴露份,宋君然并没有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暗器。 因此还没有拦多久,就被他逼了这里。 谢不逢手中并无刀剑,甚至于还受了不小的伤。 可是随着他的靠近,聚在屋外的百姓,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阳已在不知不觉升至头顶。 盛夏灼烫的阳光从边洒落,晒得人头晕脑胀。 空气里的血腥味,变得愈发浓重。 带头的百姓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农具,注视着他说:“大人这是在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谢不逢忽然笑着低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似是听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 末了,似笑非笑地抬眸说:“若我告诉你,今日这一切,是我要求他做的呢?” “这,这……” “你,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做这事?” 没了屋墙阻隔,靠近人群的谢不逢清楚听了他底的声音。 『必须这个所谓的大夫赶出涟和!』 『……县令大人他知道此事吗?』 但这些声音并不大。 甚至不如嘴上的吼叫。 谢不逢缓缓眯了眯眼睛,眼瞳被阳光照得宛如浅金。 他意识,这群人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眼前一切,不过是恐惧过后的应激反应。 “来人——”谢不逢突然皱眉,沉着脸厉声道,“将袭击朝廷命官者,暂押入涟和县牢内!待事毕,送至州府受审。” 带头的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涟和县官兵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可仍犹豫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不逢缓缓从人群中看了过去。 冰冷又漫不经地扫视,在无形之中加深了众人的恐惧犹豫。 这里有不人脸色蜡黄、虚弱无力,显然也染了疠疾。 “若想治好疠疾,必先寻病因,确定究竟依生于哪个脏器,再对症下药,”谢不逢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那几个明显染病的人上,他停顿几秒说,“若你觉得此残忍、有悖人伦,届时也可不服汤药,免得自己也‘助纣为虐’。” 谢不逢索不再隐瞒,直接道明了目的。 屋外的人,皆不懂医理。 他只从谢不逢的话中读出了一个意思——屋内那个大夫,此举是为了开出专治疠疾的药方。 谢不逢如猜他中所想似的说:“涟和已成死城,没有人会将赌上自己的命,远道而来只为毁尸。” ……是啊,那大夫也是肉.凡胎。 他既然敢来涟和,那定是对治病有所握的。 说不定他真的能开出药方来? 假若自己此时的立场太过坚定,届时有了药,也无觍着脸去求…… 谢不逢的耳边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不想将此事闹大,但若是真的闹大,谢不逢也绝对不是什么怕事之人。 谢不逢又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为朝廷命官,本官能向你保证的是,假如你病死,尸定不会如方才那人一般,被开膛破肚,而是会被好好安埋。” 谢不逢的话乍一听明理大度,实则暗含着威胁。 相比起愤恨,这些人的中,本就多是恐惧。 几个患疠疾之人,不由顺着谢不逢的话,幻想起了自己被葬入黄土的场景。 ……道义和人伦,在生死面前算不了什么。 那些尚且健康的人,或许可以义愤填膺,但他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再讲究这些了。 有一个面色蜡黄、看上去便病得不轻的男人,缓缓将手中铁镐丢在了地上。 接着,又有两人学他放下了手里的农具。 沉默几秒,方才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官兵终于上前,将那几个站在最前、气势最凶者押了起来。 夏日带着燥气的风,吹得谢不逢一头黑发如乌云翻涌。 他缓步上前,在被官兵扣押的几人边停下了脚步:“这几位义士,必定宁死也不愿‘助纣为虐’。” 说完,便缓缓转,向小屋内而去。 谢不逢越是“大度”越是退让,众人便越是恐惧。 “不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其中一人立刻挣扎、尖叫起来。 他嘴里面还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祈求什么。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被官兵远远拉了下去。 其余人看他这模样,也纷纷放弃了抵抗。 空地上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押走的人。 文清辞在屋内,目睹了这一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谢不逢已经重新拿起纸笔,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对文清辞说:“继续吧。” “等等,”不想文清辞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下了银刀,他回过神在一边的药箱里取出烈酒净手,接着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说,“先包扎一下伤口再说。” 话音落下,文清辞便取出绷带与伤药走了谢不逢的面前,将他藏在后的左手拉了起来。 “先别动。”他轻声说。 文清辞没有多想,直接拿出棉花蘸了烈酒,为谢不逢清洁伤口。 但是那一团棉花刚触谢不逢的皮肤,对方的手臂便猛地紧绷,出了一片青筋。 ……他这是? 因疼痛而产生生理反应,绝不是能装出来。 文清辞犹豫着抬眸,透过帷帽朝谢不逢看去。 一玄衣的谢不逢紧抿着唇,额间随之生出了一点冷汗。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 谢不逢便自己接过棉花与烈酒,草草从伤口上蹭了过去。 接着熟练地拿起伤药,倒在了手。 他在逞强,不愿让文清辞发自己也会畏惧疼痛。 对于上过战场的谢不逢而言,处理这样的小伤非常简单。 他用牙齿咬着绷带一端,再以单手迅速将缠了起来,简单打了个结就算包扎完毕。 “好了,继续吧。”他淡说。 文清辞不知何时,竟随着谢不逢的动作一道咬紧了牙关。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额头细密的汗珠上。 接着又看向了谢不逢那只捧着宣纸,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的左手。 ……要知道年时的谢不逢,可是被捕兽夹紧咬肩膀,不曾皱一下眉的人。 刺眼的阳光穿透破损的木窗,照在了已沁出血珠的绷带上。 谢不逢他……居然恢复了痛觉吗? 来不及细究原因,文清辞的,忽然一空。 似是为了求证这一点,文清辞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放在了桌上,他压低声音说:“稍等,这是止痛、麻痹的药粉。” 没等谢不逢反应过来,文清辞便拆了他方才草草系上的绷带,将药粉洒了上去。 年轻帝王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随着文清辞的动作,轻轻颤了两下。 文清辞的动作一顿,接着重新取来绷带,仔仔细细地替谢不逢重新包扎。 纤长又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触向谢不逢的手。 谢不逢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甚至于呼吸,也于顷刻间大乱。 谢不逢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冷静,听从藏在底里的疯狂本能,攥紧文清辞苍白的手腕。 指尖无意地触碰,在顷刻间化作细弱的电流。 并顺着手臂上的神经,传至的角角落落。 谢不逢的与本能叫嚣着占有。 但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绝对不能将眼前的人惊扰…… 文清辞如一朵盛开的蒲英。 温柔又脆弱。 谢不逢想要将折走,将他捧在掌。 却又唯恐自己的呼吸将吹散…… 谢不逢的,在因激动而颤抖。 他无继续伪装,只得将其装作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本能。 此时,两人靠得实在太近。 近文清辞清清楚楚地看见,谢不逢的手腕上,仍带着自己多年前赠他的那条羊毛手绳。 ——早已破损、陈旧不堪。 浓重的血腥味,冲散了文清辞上的苦香。 但他还是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在包扎结束后,将那瓶麻药放了谢不逢的手边。 接着便沉默着转回木板边,重新拿起了银刀。 小小的瓷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谢不逢如一只固执的头狼,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也会疼痛。 但是这只来自文清辞的瓷瓶,却像罂.粟一般诱.惑着他。 诱.惑他收下礼物,承认自己的脆弱。 不远处,文清辞用银刀破开了尸的脏器,再次专注于手下的工作。 谢不逢终于抵不住诱.惑,缓缓将那只瓷瓶攥入了掌。 ……透过冰冷的瓶,谢不逢仿佛再一次,触了文清辞的温。 ------------------------------ 时间不等人。 剖解结束后,文清辞一行人立刻回了县衙署中。 并在第一时间更换了衣物,用烈酒消毒。 文清辞喜爱月白,因此衣服大多是那个颜色。 但是出门的那一瞬,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将一件白衫披在了最外一层。 重新回议事厅的时候,宋君然也已换好衣服,坐在了桌边。 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两个人,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 宋君然拿起那摞写满了字的宣纸,迅速阅读了一遍说:“……所以说,此病主要生于肾脏?” “对,”文清辞坐在了宋君然的对面,“先对症下药吧。” “好,既然知道病原,那就简单许多了,”宋君然顿了顿又他,“只是……不知师弟对疠疾的源头有何看?” 他虽然年长文清辞几岁,且多学了几年的医。 但是不同于专注研究水疫的文清辞,宋君然在这方面的经验要远远于师弟。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旋了旋手中的茶盏。 见他不说话,宋君然立刻明白过来。 文清辞十有八.九已经有了想,只等去验证。 果不其然,停顿片刻之后,文清辞缓缓点头说道:“依我所见,有些像鼠疫。” 他的声音还算冷静,但是情却在这一刻紧张了起来。 宋君然同样如此。 鼠疫在古代非常常见,一开始就是文清辞的重点怀疑对象。 而、肝、肾的出血炎症,也的确是标志的病理表之一。 也是以肉眼,最容易判断的病变。 因此看尸肾脏的模样后,文清辞便在第一时间想起了。 “老鼠……”宋君然不由咬唇,“这可就有些难办了。”他喃喃说道。 宋君然一边回忆一边说:“若是单纯的水疫,那便先从旁处运水过来吃,断了源头便能暂止传染。可是老鼠……” 他的话戛然而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鼠疫”只是一个非常笼统地称呼,实际每次爆发的传播方式和毒不怎么相同。 食用被鼠类污染的水源、粮食,被鼠蚤叮咬,甚至于与病鼠近距离接触,有可能染疾病,非常难被人察觉。 文清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那一摞纸张上。 “算了,”宋君然有些头大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开药方吧。”他起提起药箱,准备去县衙署外再见见病人。 “好。”文清辞也缓缓点头,同时忍不住在底想,有了治病的方向,当然是件好事。 但要是查不清楚疠疾的源头,就算有了药也收效甚微。 触类旁通。 原主虽然主要研究水疫,但治病开药的原理是相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一的题是……单凭自己和宋君然的能力,显然是挖不其源头的。 文清辞下意识咬了咬唇。 ……这件事,或许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做。 就在这个时候,议事厅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轻轻推了开来。 同样更换完衣物的谢不逢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背后还跟着一个文清辞非常熟悉的面孔。 来人一脸愁容,显然是被谢不逢强行叫这里的。 “陛……”来人抬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谢不逢的眼神堵了回来,他立刻改口,“大人,大人。” “嗯。” 见谢不逢不恼,来人总算缓缓松了一口气。 “在下禹冠林,为宫中太医,”七十有余的老太医,转过去朝两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二位先生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在所不辞。” 说话间,他不由将视线落在了文清辞和宋君然的上,仔细将两人打量了一番。 ……左边的人穿着白衣,戴着帷帽,大夏的仍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相貌。 只能隐约判断出,他的材较为清瘦。 而另外一个用厚重白纱里面的人,则更是面生。 禹冠林只在一年多前见过宋君然一面,匆匆一瞥,早就忘了对方的模样。 更别提在对方早将白纱拉至最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 老太医在宫中混了一辈子,非常懂得审时度势。 在被皇帝派来这两个年轻的江湖郎中打下手,他也没有半点受了委屈的样子,反倒是和和气气地:“……不知二位在是要忙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便是!” 宋君然听过太医令禹冠林的名字,见皇帝将他带来,便也不再客气,直接使唤起了他:“我出门县衙署外的人诊病,禹太医一起去吧。” “啊,这…这……”禹冠林刚才说得轻巧,在听宋君然真的要自己出去那群流民看病,便立刻犹豫了起来。 这个时候文清辞已经提起药箱从一边走了出去。 而谢不逢则始终没有打断宋君然的话。 没有办,禹冠林只得咬着牙跟了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即将走出县衙署的那一刻,文清辞忽然犹豫着停下了脚步,转向谢不逢看去。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底要不要向谢不逢开口? 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谢不逢竟然还是从眼前这道白影中,看得出了他的犹豫与纠结。 他不由停下脚步,朝文清辞看去。 谢不逢并没有逼他的目的,只是耐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前几日积攒在屋檐上的水,被风吹着坠了下来,生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终于将文清辞惊醒过来。 帷帽下,文清辞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闷在白纱下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半点的往日清润。 但还是如一道冰泉,从谢不逢燥热的上流淌了过去。 让他于顷刻之间平静下来。 “何事?” 谢不逢当视线落在了文清辞的上。 冰冷的目光下,隐约透着一点关切。 既然已经开了口,文清辞也不再纠结。 他索咬着牙将刚才和宋君然说的话,与自己中所想,通通说了出来。 接着提出了要求:“希望大人能派人清查涟和县是否有鼠患,假如真有,又爆发于何处。” 意识事态的严重,谢不逢的表情在一瞬之间严肃了下来。 “自然。”他点头说。 话音落下之后,谢不逢立刻将守在附近的侍从叫了过来吩咐道:“去挨家挨户探查水源和粮仓,再查明染病之人有何共,或是否集中住于某处。” 虽然还没有查清楚源头所在,但是谢不逢还是未雨绸缪,在吩咐完刚才的事后,又立刻派人去附近几个州,调送粮草过来。 “是!”随圣驾而来的侍从立应下,整队向县衙署外而去。 作为“巡官”谢不逢虽然不能什么不做,吩咐完侍从后,谢不逢又与他一起,朝外而去。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文清辞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注意安全。” “……好。”谢不逢的脚步一顿,缓缓点了点头。 接着便快步消失于文清辞的眼前。 …… 时间不等人。 文清辞和宋君然还有几个太医,出了府衙后便挨个空地上的病患起了脉。 最后又聚在一起,商讨药方。 涟和镇的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 不久之前还能行走的病患,今日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呜咽着挣扎着,将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眼前这群人的上。 文清辞的情,从未如此沉重。 山萸涧的场景,不断地浮于他的脑海深处。 这一切在催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将药方定下来后,已是深夜。 可文清辞仍没有休息,而是跟了后厨去,守着小厮煎药。 府衙里也有人患了病,在很缺人手。 这个小厮也不知道连轴转了多久,下竟坐在火炉前睡了过去。 文清辞想了想还是叫醒他回去休息,接着自己拿着扇子,在这里忙了起来。 夜色已深,整个涟和沉沉睡了过去。 不远处的议事厅内,不知将涟和县地图看了多遍的谢不逢,终于缓缓将放了下来。 他借着烛光,拿起了那个瓷瓶。 过了半晌,小翼翼地将握在了手。 接着,用指尖触向了左手的伤处。 摇曳舞动的烛火,将谢不逢的五官照得愈发棱角分明。 可无论火苗有多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仍旧如往日般冰冷。 谢不逢如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 浑上下满是危险。 可他竟在此时垂下眼眸,看着那整齐的绷带,沉沉地笑了出来。 刹那间,目光里满是怀念与温柔。 半晌后一玄衣的谢不逢,终于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一刻他便看,不远处的厨房内,直在还亮着灯火。 负责看守药炉的小厮,早不知道了哪去。 煎药的小炉还在燃烧,紫砂锅里“咕噜咕噜”地不断冒着泡。 房间里溢满了苦香。 ……有一道白色的影,靠在墙壁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哪怕是盛夏,四面环山的小城,了夜里还是非常湿凉。 睡梦中他抱紧了自己,试图借此取暖。 谢不逢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向他走去。 最终站在了那毫无防备的影背后。 眼前这一幕,他曾只敢在梦中幻想。 谢不逢的,在此刻轻轻地颤了起来。 已是九五之尊的他,缓缓半跪下去,俯下将手贴在了文清辞的背后与腿窝。 这一刻,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不小惊扰前熟睡的人。 接着,轻轻将文清辞抱起。 ……如同捧着一朵蒲英那般小翼翼。 走入小院的那一刻,于夜里冻得寒凉的手指,不由寻着热源,攀上了谢不逢的结实又温暖的手臂。 抱着他的人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垂眸向怀抱中的人看去。 谢不逢的血液,几乎将他灼痛。 欲.望在沉默中放大,又被他拼命压抑。 半晌过后,谢不逢终于缓缓侧头,无比虔诚小地将一枚轻得不能再轻的吻,落在了文清辞的冰冷、泛红的指尖。 最后又似惩罚般,轻咬了一口。 在那里留下了浅浅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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