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暴中逃脱的猎犬的状况并不好。
不论是多么强大的人类, 在天灾、在神明面前都还只是凡人之躯。
深可见骨的伤痕看上去更像是被什么猛兽抓出来,而不是被那无形的、轻柔的、毫无力量的风所割。
大仓烨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也许因为在刚刚僵持的过程中大仓烨子的攻击次数最多, 在风暴中也被针对得厉害,四肢都遍布了伤痕,最严重的右手几乎要断掉。
猎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哪怕是风暴也不能让战士屈服,大仓烨子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 甚至试图挣脱风眼去攻击那个装神弄鬼的异能者。
但是不可能。
当每一粒活动的空气粒子都开始针对你, 它们钻进你脆弱的眼睛、从耳道灌进你的大脑、疯狂地推挤你肢体时,哪怕是超越者, 恐怕都没办法轻易逃脱。
大仓烨子此刻的喘息并不是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是方才那仿若从灵魂深处涌现的、难以抑制的绝望。
而除了大仓烨子外,真正造成了可莉的受伤的福地樱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冲到了森林的边缘已是极限, 此刻终于坚持不住地跌坐在地上。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稍微缓过来一点, 大仓烨子骂道。
怪物, 哈!没想到有朝一日总之被别人视作怪物的猎犬也会称呼别人为怪物。
而比起能用眼睛看到敌人的同伴,双目不能视物的条野采菊或许才是此刻最明白敌人本质的人。
因为, 从敌人出现的那一刻起, 他就听到的从未听过的如同诗歌一般的风声,若非对方主动出声, 条野采菊恐怕都无法察觉战场上多了一个人。
在他异于常人的感知中,那里有的仅仅只是一团流向奇怪的风。
“逃吧, 到风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敌人最后的轻叹在耳边响起, 像是神明对罪人最后的怜悯。
福地樱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沉, 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开朗自信的样子,他朗声道:“别气馁,猎犬们,这一次只是我们遇到的无数次危机之一,哪怕是再强大的异能者也会有其弱点,我们猎犬,就是要撕咬这些罪人!”
“现在,先回基地。”
“是!”
……
“条野,你跟我来一下。”处理好伤势的福地樱痴出现在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内,正在跟搭档末广铁肠日常拌嘴的条野采菊一愣,短暂地停顿两秒后站起身来:“好。”
他沉默地跟在福地樱痴身后,在走过长长的走廊时,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窗外。
“条野。”走在前面的福地樱痴突然出声,“说起来,你跟末广的搭档感觉怎么样?”
“嗯?还不错哦~”条野采菊语调轻快,“虽然是个笨蛋,但末广还是很听话的,除了有时候会碍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好用的刀。”
话语里俨然是并不将自己的搭档看作有自我思考能力的人类。
“哈哈,末广只是有点一根筋,而且喜欢听敌人的痛苦悲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哟,条野。”
条野采菊,虽然是猎犬,算是特殊类型的警察,但是却有着故意玩弄对手、享受对手焦虑情况的坏习惯,据说曾经是某个mafia的干部。
听到队长不轻不重的训斥,条野采菊摊手:“没办法,我就是有这种小爱好啦,反正只是罪人,稍微玩一下也没关系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福地樱痴的专属办公室。
“咔哒!”办公室的门自动锁上。
条野采菊的心头微微一跳。
“所以呢?单独把我叫出来,是有什么特殊指令吗,队长?”他面色如常。
“啊,这么说的话,也没错。”福地樱痴打开了办公室的柜子,将其内的棺材抬出来,放在桌子上,伸手将其打开。
打开的棺材里,一个只有下头颅和三分之一上半身的长发男人闭阖着双目,在光芒照进棺材里时才缓缓睁开眼睛,那是猩红的、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眸,微妙的晦涩气息随着男人的苏醒而发散出来。
“福地……”男人的声音宛若梦呓,带着长眠骤醒的迷蒙,“吾之宿敌……”
“距离我上次醒来,已经过了多少年?”
“年?哈哈,没有那么久啦,只是过了两周而已。”熟稔的语气好像在跟关系很好的朋友闲聊,福地樱痴伸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将他从棺材里拎出来,“总之,就像之前约定的一样,现在情况有变,该干活了,布莱姆。”
布莱姆·斯托克,曾经被称为【灭亡人类】的十大灾难之一,现在则是犯罪组织【天人五衰】隐藏的第五人,简单点来说,就是处于封印状态的吸血鬼公爵。
察觉到福地樱痴比以往都要焦躁的状态,布莱姆没有多说什么,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于是福地樱痴看向条野采菊,直接道:“正如你所见,条野,侦探社是无辜的,老夫才是制造目前这一切的黑幕。”
……
…………
“哈?”条野采菊有些无法理解地歪了歪脑袋,“队长这是又在开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吗?还是说是临时的特殊审查?”
福地樱痴沉下脸色:“条野,如果是别人看到了布莱姆,老夫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头颅,但你是特殊的。”
“特殊?”
“没错,你并不是为了正义而行动的,哪怕是猎犬也只是被你当做一个还算舒服的容身之所,你本来就是另一边的人,不是吗?”
“现在侦探社那边出现了异常强大的对手,老夫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所以条野。”福地樱痴眼神锐利,“你要不要来帮老夫呢?”
……
璃月,绝云间。
难得化作了人形的留云借风真君坐在石桌边,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一口:“稻妻那边也开始有所动作了吗……哼!竟敢算计我璃月仙人,不如让我等前去稻妻向那巴尔泽布讨个说法。”
同样坐在石桌边的摩拉克斯抬头看着天空,没有接话,但显然不是赞同的意思。
顺着摩拉克斯的视线望去,远方是矗立在蒙德和璃月之间的龙脊雪山。
雪山掩映在浓雾之间,从这里看只有竹签大小的寒天之钉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自从与布耶尔达成合作,得到了更好的保护蒙德人的方法的巴巴托斯撤去了封锁蒙德全境的风墙,从璃月看向蒙德时终于能够再次看到美丽的景色。
但是摩拉克斯并不为此感到喜悦。
——他的旧友越发疯狂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那位战友在风精灵的灵魂里留下了太多痕迹,又或许是因为本身身为千风一缕的特殊性,巴巴托斯执着于追求自由。
而这份执着,在来自时间、来自【深渊】的磨损下愈发偏执。
摩拉克斯不知道巴巴托斯从自深渊吹来的风中知道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蒙德已经被风墙笼罩。
也正因为有了旧友的例子在前,摩拉克斯才正式做下了假死离去的计划。
比起被磨损成那样疯狂的样子去伤害璃月,不如在被磨损前离去。
这是摩拉克斯的初衷。
只是可惜,他的计划太过于仓促,反而将事情拉向了更加糟糕的方向。
而现在,同为最初的七执政之一,虽然不像巴巴托斯那样因为距离深渊最近,且能够听到风中的信息而知道得最多。
但摩拉克斯也已经对提瓦特的现状有所察觉了。
或许,不必如此激进。
摩拉克斯意义不明地轻叹一声,突然道:“我似乎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申鹤了。”
谈及申鹤,留云借风真君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担忧的神色取而代之。
若说留云借风真君有什么憾事的话,没能早日遇到申鹤,并将其收入门下算是一件。
那孩子天资聪慧,在仙术一道颇具天赋,且命格特殊,杀性极重,是伤人伤己的大凶命格,若非本性不坏,恐怕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物。
仙人发现这位露宿荒野的凡人时,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手持名为息灾的长枪,行走于荒野山林,将自己浑身的杀气肆意挥洒在魔物身上。
身着简单裁剪的白色衣裙,一头青丝随意地用树枝挽起,不知常识、不通人心,宛若仙人。
留云借风真君曾经跟着邪祟气息找到一处山洞,去时山洞种只残留争斗的痕迹,不见除恶之人。
那附近本就是方士聚居之地,有邪祟在附近被祓除乃在平常不过之事,留云借风真君也只是在附近稍加查看,便就此离去。
直到多年后,仙人发现申鹤存在,辗转查明其事迹,才知道那里曾经葬送了一个天真快乐的女孩。
与身上有着岩印,可以被摩拉克斯感知到具体位置的其他璃月人不同,申鹤是无法被摩拉克斯感知到的,她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岩印的璃月人。
因为在那次大灾里,不信神明更不信魔物的申鹤,没有向任何存在乞求庇护。
她只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