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盛出了三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汤, 一碗一碗精致地摆在桌上。他将昨日柠檬挞的过错弥补得很彻底,中露的全身上下包括膀胱都能深刻地体会到他的愧疚之情。
不过她可不会和上次那样把自己的胃撑个半死,她机智地为诸伏景光也盛了一小碗, 让好心泛滥的事主本人也来分担食物。
但是诸伏景光舀着汤的时候, 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闷,他的动作很慢, 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中露趴在桌子上仰着头看着他, 问道。
“没……没事。”诸伏景光放下勺子,勺子碰到碗边, 发出轻轻的声响, “我只是在想,这样我不能常给你做饭,但是你又对厨艺一窍不通, 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中露喝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年糕小豆汤, 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我可是活到二十多岁的人了,前几年都是我一个人吃的,做一些简单的速食,大多数时候去外面的饭店吃, 生活也是有滋有味呢。”
“不太行。”诸伏景光苦恼。
“挺行。”中露幸福喝汤。
“这样好了。”诸伏景光似乎是灵光一现的样子,他的眼睛突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把面前的碗推到一边, 认真地说道, “我来教你做饭怎么样, 反正我一个朋友最近也在学习。”
“我?做饭?”中露瞪大了眼睛, 指了指自己, “你要教我学做饭?”
“是啊, 有什么问题吗?”
中露哭丧着脸说:“我以前也学过做饭。”
“结果呢?”诸伏景光舀着汤的动作慢了下来。
中露回想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的朋友耐心地给她示范了一遍如何把青菜下到烧开水的锅里。
然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菜扔火上了,厨房燃着熊熊的烈火,是燃烧的小青菜。
如果说上帝曾为中露开了好几道窗的话,那么关于厨艺的那道门,上帝估计根本连装都没装上,祂把装门师傅拉黑了,说不定还踹进了地狱。
想到这里,她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没有结果。”
“那这次就有结果了。”诸伏景光放下汤勺,绕过桌子走到了中露的身边,无比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教你做饭的,至少……学会一道菜吧。”
“我……我也可以做出一道菜吗?”中露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在厨房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她连开火都不会开。
开火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诸伏景光看着眼里满满不自信的中露,不经内心一软,他安慰道:
“放心好了,开火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下就能学会。”
很聪明的中露信了他的鬼话,然后死在了第一步。
她把食材放入锅里的时间都没等到。
诸伏景光问她想做什么菜的时候,她思考了片刻说的“蛋炒饭”。
毕竟鸡蛋炒饭是一个走到天南海北都可以当作一门手艺家传的宝贝,连天桥底下的流浪汉都能颠着锅来两下,好吃又简单,有蛋有饭就可以做成最简单版本的蛋炒饭,其他乱七八糟的剩菜都能往里面放,即使她只学会做了这一道菜,活到八十岁都吃不腻。
她觉得自己的建议很可行,但是可惜她的炒锅连放在炉子上的机会都没有。
诸伏景光说,开火只需要插上电磁炉的插头,按下开关就可以了,或者用炉灶,拧开火力的开关。
听起来很简单呀,于是她信心满满地把电磁炉放在了炉灶上,然后把电磁炉烧了。
幸好诸伏景光发现得及时,否则不仅仅是可怜的电磁炉被烧穿一个洞,连厨房都要跟着烧起来了。
米花町的火警会马上出动,从火光里把他们两个用水枪喷个透心凉。
中露还躲在窗帘后面庆幸,庆幸自己没去绿川光的家里把他家烧了,庆幸自己有救火的经验,真着起来还能及时救火挽回损失。
诸伏景光拿着烧穿一个洞的电磁炉,脸色不佳。也许他是在思考一个人是如何死在做饭的第一步的。
中露从烧穿的这个洞中透过去,看见了诸伏景光板着一张脸,就好像他是一个套着电磁炉外壳的小呆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诸伏景光,一个没有憋不住,终于放弃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诸伏景光透过电磁炉的穿孔,也发现了中露捂着嘴,肩膀在小幅度地颤抖,他没好气地放下电磁炉:
“是我的错,应该从头开始教你的,从开火开始。”
中露还在偷偷地笑,她想憋住,但是躲在窗帘后面的她笑得连窗帘都在飘动。
“别笑啦。”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地说道,“厨房的消防安全也是很重要的,操作不当会发生重大的火灾事故,整栋公寓楼都会遭殃。”
中露憋着笑,小小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在颤抖,就好像跑调得离谱的歌手:“我知道了。”
看见诸伏景光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笑得在颤抖,有些自责,又似乎有些挫败的样子,她连忙挽回:“我知道错了,但是……但是真的真的很好笑。”
她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很无辜的样子,眼里透着一句话:你怎么不笑啊。
她凑上前,从食指和拇指提起了他的嘴角,努力地向上扬。
他的脸白白净净的,很适合笑脸,但是此刻被她用手提起的嘴角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诸伏景光仍由她摆弄着人造的笑脸,但是却看见中露笑得更开心了,似乎还带着眼泪,睫毛上挂着小小的水滴一颤一颤的,像是清晨挂了露水的嫩芽。
他觉得,此时的她和花店的她,和凶案现场的她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场,她似乎每天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不太相似,但是都很有趣。
他正想着,就感觉中露在偷偷地挠他的痒,隔着衣服像小蚂蚁一样从胳膊里滑进去。
他早就脱离了这些孩子间的游戏,挠痒对他来说就像是被风吹过了一样,丝毫没有触动的感觉,但是他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了一下。
中露眨了眨眼睛,可能是笑得肚子疼,说不出话来了,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是在说“你怎么不笑呢?”
好吧,这次就认输吧。
他终于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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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光这家伙说给我留了汤,弥补一下昨天的工伤……”降谷零在诸伏景光的住所门口鼓捣门锁,“每次都让我自己偷偷撬门,连个钥匙都不给,也太谨慎了……”
他看了看四周无人经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对准锁孔轻轻一撬,“咔哒”,门开了。
“门锁这么复杂,换别人来撬个半天都进不了门。”降谷零嘟囔着进了门,轻轻地把门关上。他脱下鞋子,本能地把自己的鞋藏好,跨过了有些灰尘的鞋垫,把诸伏景光挂在门上的一缕头发又在同样的位置夹了回去。
卧底的基本素养,就算是得到允许进入别人的家也无法改变的习惯。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厨房,掀开锅。
“好香!”降谷零眼睛一亮,是年糕小豆汤!
“诶……”旁边还有一口锅,打开看看——
哇!是蘑菇鸡汤!
看这个汤的浓稠度,闻这股迷人的香味,已经向诸伏景光学习了一段时间厨艺的降谷零已经能够快速地判断出,景光他一定是用高品质草饲嫩/鸡熬得这锅汤吧!说不定还是从昨晚开始熬的,用心良苦感天动地。
他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一边拿起一旁的汤匙舀了舀,满心欢喜地期待诸伏景光给他留个鸡翅膀鸡小胸,最好是最大的那块鸡腿。
他一想到滑嫩的鸡肉,多汁的香菇,浓郁的鸡汤,就感觉下一秒就能享受大补鸡汤的自己因为做任务而精疲力竭的肌肉都放松了。
可惜他费力地捞啊捞,捞起了一个鸡头。
他和死翘翘的鸡头,活眼瞪死眼了两秒。
鸡头好像在咕咕咕嘲笑他。
降谷零默默地把鸡头送回了锅里。
再捞!
于是他捞起来一个鸡屁股。
鸡屁股像一个脸,他和鸡屁股大眼瞪屁股了两秒,默默地把鸡屁股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回事!他气急攻心,不是说弥补吗!诚意呢!鸡头鸡屁股就是诚意吗!
他放下汤匙,连鸡汤都不打算品尝,气呼呼的就准备离开。
突然,他走了两步又倒退了回去。
他发现,怎么厨房的台面上还有一个锅!?
他狐疑地凑上去,用抹布盖住锅盖,小心翼翼地掀开——
香气扑鼻,是芝士蛤蜊汤!
如果说发现前两个汤的时候,降谷零的心情是满心欢喜,那么当他发现第三锅汤的时候,他眼前已经没有什么美食而言了。
这是景家厨房,不是医院利尿科。
所以诸伏景光这小子做什么多汤是为什么?降谷零陷入了沉思,总不能是暗戳戳地内涵他很水吧。
降谷零凝神聚气地看着眼前的芝士蛤蜊汤,深吸了一口气,拿着一旁已经被他放弃的汤匙,又在这个锅里舀了一小勺汤。
又舀了一小勺汤。
再他舀第四勺的时候,终于捞上来一个小小的蛤蜊。
小小的蛤蜊张着小小的嘴,露出一块小小的蛤蜊肉。
破案了,降谷零把汤匙一丢,把嘴一瘪。
这小子一定是煮汤去泡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