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弓道场内
“难得你们这么为我费心,这次真是万分抱歉!”
荒井学长非常不好意思地伏低身体。在他对面,坐着淡定的优和一脸慌乱的沢田纲吉。
“哪里的话,学长根本不需要道歉啊!”沢田慌忙道。
“不,虽然没有现身,但你和前辈一直都有在场为我应援吧?”荒井学长直起身,带点苦涩地笑了笑,“不用说、最后肯定也见证了我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沢田顿时一脸复杂。
是的,学长到最后还是没能将告白说出口。在深情呼唤了藤冈学姐的姓名之后,紧跟其后的却是“今天数学作业第二小问没搞明白,求你再教我一遍!”这样急转弯的无厘头内容。
沢田纲吉震惊得一头栽倒。天然呆满点的藤冈学姐倒是不疑有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随着二人离开天台,这次告白作战——大失败!
“不过也多亏了这遭才让我明白,现在的我还不足以站在藤冈身边。”荒井学长羞涩地挠挠头。
“所以我决定了!接下来要好好努力,等到国三再向她表明心意,那个时候的我,肯定会比现在更加从容吧!”
回想起藤冈学姐的天然笑脸,沢田纲吉莫名觉得:即便到了国三,荒井学长的恋情也不会顺利……
但看见学长元气满满的样子,他也只好跟着加油鼓劲,衷心祝愿他到了国三能够时来运转。
“不过那天真是够呛,所有来天台的学生都告白失败了……啊,除了那对怪人。用单个字母做名字很少见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号。”
“虽然藤冈说他们是戏剧社的学生,但我倒觉得不怎么像。你们怎么看?唉,总之希望他们的恋爱能顺利吧。”
最后留下两句话后,荒井学长往纸箱里投了一枚50元的硬币,便赶去参加足球社的社活了。
徒留两个“怪人”原地面面相觑。
“…荒井看上去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这样一来,子安老师的委托也完成了。”怪人1号如是说。
“所以学姐你是要一份委托收两份钱么?太奸商了……”怪人2号如是槽道。
“不,比起区区50元,我已收到价值更高的回报了——”
“拜托你不要说是内心的满足与喜悦,我是不会相信的学姐。”
“——子安老师的烹饪指导!虽说之前的廉价便当计划受到一点挫折,但我是不会放弃的!啊,不过在能独立做饭以前,如何经济实惠地解决餐食也是一个问题……要不要干脆去打工呢?”
“学姐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有你的烹饪技术才不只是‘一点挫折’呢!差点吃死人能算是‘一点挫折’么!”
话题越扯越远,但“房间里的大象”仍然存在。
因此,当他们好好注视着彼此时,便又突然陷入了相当诡异的沉默之中。
“沢田,先前向我告白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优冷不丁问道。
果不其然,这招致了纯情少年相当激烈的反应。
“学姐你怎么突然提这个——拜托不要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说法,那根本不能算是告白吧!”
“因为沢田当时的表情很有趣。那时候在想什么?告诉我嘛。”优认真地看着他。
彼时她停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他抢先跑到了明亮的地方。
阳光灿烂热烈。褐发少年笔直僵硬地站在那里,那副纸片眼镜可笑地歪斜在他脸上,表情神态便一览无余。
红透的耳朵和尚且稚嫩的脸。看上去非常紧张,双眼紧闭着,仿佛在拼尽全力地祈祷着什么。
若说是故意演出来的,反应未免太真实了。因此难免有一瞬恍神。
褐发少年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开口道:
“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学姐不是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在坦白什么非常羞耻的事一样。
“所以我就想,要是学姐一直待在那里不出来就好了——那里是不会被荒井学长他们看见的区域吧?总之就是安全区。啊啊啊我在说什么……”他苦恼地抓抓头发,“如果就这样完成…咳、完成那个行动的话,就算身份暴露也只会是我一个。”
“拜托学姐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千万不要出来——当时就是在想这个啦。”
说完,他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见她还是一言不发,便偷觑她一眼,故意换上一副摆烂口吻:
“结果下一秒优学姐就自己走出来了。真是的,幸好那个眼镜管用,不然学姐也要跟着一起丢脸……我是没所谓,天生废柴嘛,这种事老早就习惯了……”
“不可以自己说自己是废柴吧。”优突然说。
“没事没事,大家都这么说啦……”沢田纲吉很平和地摆摆手,表示不计较。
“别人说和自己承认是两码事啦。”优说,“至少在我看来,沢田并不是废柴,只是学习和体育惊人糟糕而已。”
“…我说学姐,最后一句完全是多余的。”
“并且,沢田今天孤身冲出去的样子很帅气喔。”优歪头看看他,慢吞吞地说道,“干嘛一副天上要下红雨的表情?当时你是想要保护我吧?这可不是废柴能做出来的事。虽说我一个人也能行,沢田完全没必要站出来。”
“都说了,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啊学姐——拜托你肉麻也肉麻得像样一点!”难得被人这样夸赞,一时手足无措的少年采取了口嫌体正直的别扭态度。
“并不是在肉麻,只是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如实表达出来而已。”
看他又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垂下脑袋,优故意屈手支着下巴,摆出沉吟的样子,“在那个瞬间,我真的有对沢田动心也说不定喔?”
这话太轻佻随意,刚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不明白为何脱口而出了这样不合适的发言。
正想着要补救一番,却见沢田从忸怩中抬眼,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出乎意料地,褐发少年眼中溢荡的光彩仍然坦然柔软,好像并未受到丝毫困扰。
……毕竟在他眼里,学姐口中的事根本毫无可能,所以干脆利落地将之划分为了“逗弄人的玩笑话”范畴,随意有余,但并不恶劣。
“学姐真是……”沢田纲吉想了想,有点无奈地说,“坏心眼。”
他的指责说得弱气,脸上还带点残余的红晕。明明是一副任人搓圆捏扁的好脾气样子,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成熟的包容。
突然被沢田纲吉这样注视了。优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空落。
但竟然会失落,这才奇怪吧?
得知他在天台上的真情流露完完全全是出于其他原因,无论如何也该松口气才对。才合理。
“啊、是这样吗……”
她回过神来,轻笑一声当作结语,抛却了无端涌起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