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我好像一直都被各种事情拦着，没有真正的回来看过你。”
大雪纷飞的早晨，迪克·格雷森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并不怎么保暖的风衣, 站在了自己死去弟弟的坟前, 垂眸看着那张永远定格在少年微笑的脸上的黑白照片。
“哥谭还是那么混乱，你喜欢吃的那家热狗店也在黑面具抢地盘的战斗中被毁掉了，那家老板举家搬出了哥谭, 或许这也是个好事吧。”
他呼出了一道白气, 寒冷的风冻得他鼻尖微微泛着红, 又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而是别的原因。
迪克微微弯了弯腰, 不小心扯到了昨天和那个红帽青年打斗时所留下的伤疤，一时间疼得他有些呲牙咧嘴的。
但是莫名的，他又笑了起来，“你知道吗, 那家伙和你的攻击方式有些像，总是那种大开大合的, 好像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一样。”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你能够顺利得长大的话, 会不会成为那个样子。”
迪克伸出手，轻轻地拂掉了墓碑上积累了一夜而留下来的小雪堆, “或许我也并不是个那么纯然的好人吧, 在得知小丑真的死了的消息的那一刻……我很开心。”
“他杀了那么多人，然而哥谭的法律却庇护着那样的人渣，我想杀了他的, 我真的想过。”
墓碑上少年的眉眼弯弯, 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再也听不到一向与自己别苗头的兄长在说些什么。
“所以在知道他死了的那一刻, 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迪克正要抬起手去拂掉墓碑上另一角的积雪，却感觉自己的手指往下摸到了一个缺口。
就好像，这墓碑被什么东西给砸得裂开过一样。
他皱着眉头，用手指细细地去触摸那一块的缺口，湛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思考。
这块墓地有着专门的每天都会维护修缮的守墓员，这么明显的由外力所造成的缺口，本不应该出现才对……
并且，这个破坏程度，很像是从后方蹦起来的石子所造成的。
迪克的视线微微往前移了移，那是杰森的棺材所在的位置，大雪将那片土地掩埋的平平整整，好似沉睡之人仍在次长眠一般。
“你也在这里啊。”
一道声音将沉思中的迪克从思考中惊醒，他转过头去，发现是拎着两个铁锹的布鲁斯。
该说蝙蝠侠永远知道一切吗……这人在来的时候竟然直接带了两个铁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墓地一般。
“这是做什么。”
迪克皱着眉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铁锹，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是他还是不太想要承认。
而布鲁斯弯着腰，脸上冷得像是结了霜一般，一铁锹就铲了下去。
“咔——！”
铁锹与被冰雪冻得有些硬的泥土之间碰撞着，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地中回荡着，有些惊悚。
“电脑对比了那家伙与杰森的面部特征，并且模拟了杰森长大之后的样子。”
布鲁斯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起伏，像个输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
迪克抿紧了唇，默不作声地也抬着铁锹开始刨土，荒谬的想法随之升上了心头。
“一模一样。”
布鲁斯咬着牙，说不出来是因为在刨地所以用力，还是因为气愤到了极点。
他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
“一、模、一、样！”
他发了狠般的用力挥舞着自己手上的铁锹，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这样那心中燃烧着的血泪便可以流出来了一般，然而脸上却仍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好像，全部的情绪早就在某一天消失殆尽了一般。
“咚！”
铁锹与棺材的盖子之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而后，在布鲁斯的用力一掀之下露出了其中的真相。
空无一物。
原本应该在里面安睡之人，只在棺椁的壁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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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色的炉火在墙壁之间安静的燃烧着，黑发白衣的魔术师披着个信徒虔诚赠送的毛毯窝在沙发中静静的看着书。
是在信徒找不到足够多的炭火想要烧书时，被她抢救下来的果戈里的《死魂灵》。
最巧的，还是俄语原版的，而不是那种被翻译的与原文只能说没有一点关系的译本。
刚刚处理完一系列信徒之间事情的杰森轻轻地打开门，抬眼就看到了神明本神正在那里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吾神，这边的信徒已经都安排完了。”
他缓缓的，亦步亦趋地走到卡佳的身边，像是害怕自己身上的冷气会惊扰到她一般的小心翼翼。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司掌冰雪的神，却并不喜欢寒冷……不过，也没有什么。
“嗯。”
卡佳从书中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向青年，然后又像是招呼小狗一样地招了招自己的手，示意他不要光在那里傻站着，让他到自己那里来。
“吾神……我……”
杰森的表情有些犹豫。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卡佳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别扭小孩到底又在别扭些什么表示完全无视就好。
杰森犹犹豫豫的走到她身边，然后坐在了那张被信徒铺在地上以防神明踩到冰凉的地板上的雪白羊毛毯上。
于是，刚刚他俯视着卡佳的动作便变成了他仰望着她了。
卡佳仍然拿着自己的那本书，只是抬起了刚刚按在沙发上的手，像是撸狗一样地轻轻呼噜了一把自己首席信徒的头毛。
“你看上去很迷茫啊，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她翘着个二郎腿，在温暖的火焰旁有些惬意的微微眯起了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却依旧让被注视者能够感受到她的注视。
“……没有。”
杰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繁综错杂的纠结咽了回去。
说出来，一定会使她厌弃吧，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说为好。
“……”
卡佳看着这个一看就有事瞒着她不说的臭小子，收回了自己刚刚按在他头顶的手，放在自己翘起来的膝盖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的挑了挑唇。
“信徒，你看过伊索寓言吗。”
她突然说了个与杰森所预设会提到的话题完全没有干系的问题。
不对，好像也不是完全干系。
杰森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去看她，看着神明形状优美的唇，线条流畅的下巴，以及……在她因为太热而散开的衣领下，好像被直接切去头颅所留下的一圈荆棘冠般的伤口。
他默默垂眸，避免自己太过明显的目光冒犯到神明，“您已经知道我恢复记忆的事情了啊。”
不然也不可能去问他这个失忆之人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
卡佳·完全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了·伊万诺娃，轻笑了一声，“回答我的问题啊，信徒。”
在死之前是个热爱文学和学习的好孩子的杰森，自然是看过的，于是他很干脆利落的说道：“看过。”
他向着神明投去了些许疑惑的目光，却发现她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盯着壁炉中的火焰看。
“既然如此，你觉得你自己是城里的老鼠，还是乡下的老鼠呢。”
神明的话语像是一击重锤般锤在了他的心上，引得那颗本就敏感的心轻微的颤抖着。
她转过头来，却还是没有看他，而是用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夹起那本《死魂灵》上的纸页，等待着他的回答。
壁炉的火焰一刻不停的烧着，使得坐在羊毛毯上的杰森只觉得干渴与燥热。
汗水从他的发间渗出，顺着形状优美的眉骨流下，落在了那双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中，刺痛。
他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羊毛毯，原本柔软的毛绒在此刻也使他感受到握着一把尖刺一般，如坐针毡。
她知道了什么，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杰森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话语，回忆着那个寓言故事到底有什么深意，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来半句话。
他出身犯罪巷，身份和处境说一句低微也不为过；但是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哥谭首富收养，获得了健全的教育与丰富的资源。
然而好景不长，他最终还是重新落到了泥中，或者说回归了真正的生活？
卡佳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样子，啪的一声将自己刚刚还在看的书直接朝后一扔，然后放下本来翘在上边的腿，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往前倾了倾。
“我的信徒，你看上去很为难啊，是这个问题太难了吗。”
“财富像是一道天堑一般将人们分隔开，分为了穷人跟富人，然而，他们的灵魂却并不会因为这些财富而发生什么变化。”
“人们都瞧不起出身贫寒的人，觉得他们粗鄙、斤斤计较、没有礼教，然而却不曾想过他们从未接受过那种不需要变得强硬和不好欺负就可以得到一切的生活。”
杰森沉默的仰视着她，碧绿色的眼睛像是一潭幽静的寒泉。
只不过，刚刚还正经的锐评一切的神明，在看到他认真听讲后，脸上却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了的笑。
她伸出手，拍了拍青年看上去不羁的挑染着一道白色的头毛。
“不过啊，我的信徒，你既不是乡下的老鼠，也不是城里的老鼠——”
沐浴在杰森难掩错愕的目光中，卡佳轻巧的说道：“你是神明的小羊羔哦。”
小羊羔。
这是个何等……恶趣味的说法啊。
然而刚刚还因为回想起了过往而阴郁的杰森却笑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答案一样。
“啊，是的。”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用那双布满了伤疤与枪茧的双手，像是对待此世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捧起了神明的手，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我是您的黑羊，是您的小羊羔。”
【灵神之路：狂信徒（5→6/10）】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完全不属于这房间内两者之一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拜托，拜托……不要死……不要死……神明啊，请救救本叔叔！”】
自从获得这个技能以来，回愿铭告第一次被触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