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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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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定知道五条悟实在算不上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个理智冰冷的孤傲灵魂。

所以每次在挑战对方底线的时候, 他都要反复预测对方的反应,以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但被拎着脖子扔到桌子上,被迫像被掰%开的蚌壳一样颤抖着, 做出羞耻至极的臣服姿态时,他还是为这人的无下限程度感到惊叹。

这位五条家的家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宴会厅里, 冷笑着一脚踹开门, 看也不看那个站在墙角的人形傀儡, 目标明确, 直奔主题——他那糟心的,不听话的“弟弟”。

“怎么不继续了?我看你刚才挺嚣张的啊。”

一层白色的绷带让清定看不清男人的眼神,但那种象征着禁锢, 控制, 操纵的强悍力量却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像往常一样做出对方最喜欢的反应,试图逃避接下来的责-罚。

被皮带捆住双手的美人惊慌失措地瑟-缩着,那双湿-漉漉的金色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惜嘴巴被塞了一块超大号喜久福, 只能“呜呜”地发出猫儿似的呜咽, 令人心头发痒。

五条悟几乎要为这过于娴熟的演技惊叹了,他怒极反笑, 随手拿起那把还犹带温度的左轮, 轻轻划过那张无辜可怜的漂亮脸蛋, 垂头凑近少年颈边,温-热的呼吸喷-吐,洒在他耳侧,那带着糖果甜蜜的气息让少年的脸颊泛起一丝兴奋的艳-红。

“又给我来这套……你吃定老子了是吧, 掉两滴眼泪再凑过来亲亲抱抱就想萌混过关?嗯?老子看上去像个傻子?”

他的声音平淡而克制, 但却透出野兽似的狠意, 带着硝烟气息的凶器慢慢下滑,最后在那只灵巧大手的操控下漫不经心地挑开了红裙的系带。

清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随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用力挣扎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在这种时候——

被那双纤细却有力的小腿踢打的五条悟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他轻笑一声,左手顺着裙摆探-入,在那滑-腻丰-润的肌-肤上肆意流连。

“呜呜……呜!”

憋了一肚子火,准备给这个小坏蛋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的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狼狈地叼着点心,不敢吃下也不敢吐掉的可怜样子,依稀分辨出他破碎含糊的话语。

“你在担心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那层该死的绷带严重干扰了清定分析五条悟心理的准确度,他只能从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中听出对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愉快。

“都吃了,别浪费。”

发觉这只小猫突然又讨好似的贴近自己,撒娇磨蹭,连呜咽声都变得甜腻的五条悟懒洋洋地拍了拍怀里这个漂亮的小脑袋,用力扯下那头碍眼的假发随手扔到一边。

但实际上,双手受缚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少年进食的模样十足狼狈,过于甜腻的奶油顺着纤巧的下巴流下,将那身昂贵的气质红裙弄脏。

下一秒,叼着半块点心的唇就凑到了五条悟面前,颤抖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扑闪的蝶翼,微微耸起的肩膀洁白光滑,一根将掉未掉的肩带搭在上面,显得柔软可爱。

像是献祭,又像是邀请。

显然,他最善撒娇卖萌掩盖罪行的顽劣小猫正试图用这份令人难以拒绝的甜蜜来贿%赂他。

来之前发誓这次绝对不要给熊孩子好脸色的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箍住对方的后颈,近乎凶狠地压-了上-去。

千里之外,正在勤勤恳恳做最后搜救工作的夏油杰突然从耳机里听到了挚友那欠揍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这小混蛋把石田弘树干掉了,但弄了个足够以假乱真的傀儡出来,我刚才检查了下他的备忘录更新情况,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但你下次千万不要再让他启动基因污染模式了,除非我在场,万一这家伙控制不住,全人类都得完蛋……嘶,给我放松点——对了,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杰?”

夏油杰微微皱眉,他好像听见了清定的泣音,想也知道正怒火中烧的五条悟“检查”起来绝不会太温柔。但他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尸体,和不知什么时候悠悠醒来,正跪在地上垂头不语的阿吉,还是扯了扯嘴角,语气艰涩地说道:“……别怪他,他没有杀错人。”

“那种人渣,身上背着的人命够他下几百次地狱的了。”

他的确将掩埋在废墟下的人一个不落地救了出来,又拜托了一个相熟的辅助监督将伤员送到了医院。但阿吉奶奶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她在那根横梁砸下来的一瞬间就丢了性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走得很快,至少没受更多的苦。

“这可不太像是你说的话啊,杰。你的正论呢?”下一秒,五条悟散漫而轻快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夏油杰回身看去,就看见几个小时前还通过耳机运筹帷幄,似乎无所不能的少年蔫哒哒地跟在五条悟身边,身上披着一件制服外套,裙子皱皱巴巴的,细瘦的小腿微微颤抖着,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他招了招手,对方立刻眼睛一亮,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兽一般扑到他身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小声地对他控诉起某个白毛混蛋的粗暴行为。

“别恶人先告状啊,小坏蛋,小心下次把你吊起来教训。”五条悟左右环视着躺了一地的昏睡人群,漫不经心道,“好家伙,你这是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吗?上边那群烂橘子估计要气疯。”

夏油杰不置可否地笑笑,扶稳清定,看向那个一直守在亲人尸身旁边一言不发的少年,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游走在生死边缘,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他仍忍不住为这种飞来横祸造成的悲剧而感到心酸。他似乎早就忘了,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而已。

无休止地战斗和流血模糊了咒术师们的时间概念,他们就像被强行催发的种子,还没来得及生长,就已经老了。

“阿吉,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很快会有人找过来,我留在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以后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阿吉低头,怔愣地看着递给自己的银行卡,因为过于痛苦而麻木的大脑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而重新运转,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卡面上,将那些冰冷的数字晕染出温暖的颜色。

“我们……我们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呢,夏油先生?”阿吉仍旧握着奶奶干枯瘦弱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强留住她早已远去的灵魂。他低着头,喉咙中发出嘶哑哽咽的哀鸣,“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这世上的种种苦难似乎总是偏爱降临在弱者身上。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而那些人,那些高坐在金台上的尊贵人,正精打细算地琢磨着下一刀要切在哪里,不榨干这群牛马的最后一滴血,他们是绝不会罢手的。

阿吉没有接过那张卡,沉默半晌后伸手用力抹了抹脸上斑驳的泪痕,抬起头哑声问道:“有人会找你麻烦吗,夏油先生?就因为你帮了我们?”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仇恨与痛苦充盈着他那颗滴血的心,那无处发泄的怨恨在他身上生根发芽,像是点燃引线的炸药桶,随时将他和世界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好痛——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

“喂,小鬼。你看得见这些东西?”

一旁正插兜站着,注视远方的五条悟突然出声问道,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夏油杰身后的那坨相貌丑陋的章鱼状咒灵。

阿吉闻言一愣,本就面无血色的脸孔变得更加苍白,紧紧蜷缩起瘦弱的身体,表情惊慌:“我……我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

那里似乎存在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五条悟蹲下身,感兴趣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和他身后浮现出的时隐时现的影子。

单手勾下绷带,露出一只苍蓝色的,满缀繁星的眸子,五条悟嘴角微勾,轻声道:“啊嘞啊嘞,这可真是了不起哦。”

“从一个无法控制咒力的普通人被刺激成了半个咒术师,而且这术式看上去还很不错嘛——”

“什么?什么术式……我没做什么啊——”

阿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那只眼睛实在太过冰冷锐利,让他有一种被剥开解析的错觉。

正将整个人埋在夏油杰怀里躲避咒灵靠近的清定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阿吉看了一会儿,忽而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比我想象得更有趣,阿吉。”

“把仇恨,悲痛和愤怒剥离下来了吗?这种逃避式的举动反而塑造了另一个更强大的自己……但你能逃避多久呢?”清定轻柔的话语如惊雷般炸醒了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少年,他呆呆地蹲在原地,仍旧紧紧抓着奶奶的手,却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似的。

“我帮你杀了石田弘树,但你的仇人还没死光。”轻飘飘的,又柔又甜的声线如同毒液般渗透进少年的心底,他瞪大眼睛,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像是看见了什么最可怕的怪物,“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数百条生命无声无息地消失,什么都不做的话,你的命运将在其他人身上再次重演。”

“到时候,谁来救他们呢,阿吉?”

他身后,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成型。

一个有着与少年阿吉同样相貌,但左半边身体都被苍白骨刺覆盖的暗影露出了他暗红色的双眸,两行血泪从白骨上滑落,悲恸如同一去不返的命运献上的挽歌。

特级过咒怨灵——“骨魔”诞生。

“……从现在开始,我来承担你的不幸。”被抽空了咒力两眼一黑晕倒的阿吉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他最后看见的,就是那雪白的,温柔覆下的修长指骨。

“夏油杰——特级咒灵已经诞生!你还在等什么?!”

不知何时,几辆飞速驶来的汽车冲进了结界,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拿着喇叭,本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却在无意间与那双血眸对视后忍不住后退两步,站在护卫们的重重包围后开始趾高气扬地喊话。

“违反咒术界四十一条规定!包庇窝藏通缉犯……你的特级头衔已经被撤销!但是!”这位神情激动,口沫四溅的高层嘴角耷拉着,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尖声道:“但是!只要你现在收服咒灵,并解决咒术界暴露的隐患,我们就既往不咎——”

五条悟突然低笑出声,一把扯下眼前的绷带,慢条斯理地缠在手上,玩味笑道:“咒术界暴露的隐患?”

“具体点,大叔,你不会是指这些躺了一地的平民吧。”

中年男子一噎,显然没有想到最先呛声的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五条悟。他脸色涨红,梗着脖子嘴硬道:“五条家主,同为咒术界的秩序维护者,你我都有义务维护——”

“谁要和你站一边啊,秃顶男。”五条悟嗤笑一声,将自己没礼貌的能力充分发挥,干脆利落地扭头问道,“喂,杰,打不打?”

“老子想单干好久了,谁愿意听这群老头子唧唧歪歪啊!”他嘴角咧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将手指关节捏得卡巴卡巴响,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叛逃的模样。

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夏油杰皱着眉摆出了安静的手势,认真听着电话那头夜蛾正道关切而焦急的告诫:“杰,千万不要冲动,将悟拉住!不能让他惹出更大的事来,什么都不要做!”

“还有……清定他在你身边吗?”

夏油杰眸色微沉,猛地攥紧拿着手机的手,将那个正与咒灵好奇对视的少年紧紧揽住,沉声道:“在,他一直在我们身边,发生什么事了吗,夜蛾老师?”

电话那头,夜蛾正道陷入了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良久后,才语气严肃地艰难开口。

那个高层吵嚷的声音一波响过一波,但夏油杰已经毫无兴致去管了,随着夜蛾的沉声叙述,他呆愣在原地,与同样脸色微变的五条悟相顾无言。

“杰,两年前的事情重演了。又有两位咒术师死亡,这次更严重,他们死在了中心街区……警方找到了监控视频。”

“杀人凶手……是清定。”

自从1957年监控系统发明以来,人类便越来越依赖这种可以代替人力实现安保,侦查,搜寻,监视的科技系统。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一定会相信这些画质一般的视频。因为人会出现幻觉,而机器不会。

此刻,被紧急召唤到京都的夜蛾正道面色阴沉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穿着蓝色卫衣,乖乖跟着那两个醉醺醺的咒术师走进暗巷的少年。

即便在这种低画质的屏幕中,仍然能看清他那双标志性的金眸,和传言中足够“魅惑”五条家家主的美貌。

他戴着一顶棒球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青少年,但在两分钟后,他独自一人走出小巷,再度出现在视频画面里,手里却多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他似乎发现了摄像头的存在,在视频结束的最后一秒,他忽然转过头,对着屏幕后的众人嘴唇开合了两下,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冰冷微笑。

“杰……你确定他一直在你们身边,一分钟都没有离开过吗?”

夜蛾正道看着屏幕中他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声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受害人,是禅院家的旁系,曾经和禅院甚尔结仇,他们……他们被挖走了大脑。”

“不可能——”

五条悟的反应最大,他劈手夺过夏油杰的电话,对着夜蛾正道厉声道:“他没有时间!我们把他看得死死的!”

“案发时,你在出任务,杰在保护石田先生。清定在哪里?”

五条悟瞬间哽住,他总不能说这个小混蛋正在帮石田弘树做临终整形吧……他狠狠瞪了正一脸茫然缩在夏油杰怀里的少年,随后没好气道:“……反正老子确定他没时间去给别人做除脑手术。”

夜蛾正道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京都长老们都在这,悟。你想要证明他的清白,就现在立刻把他带回来!听到没有!”

说着,他眉眼一竖,疾声厉色道:“我没在和你开玩笑!立刻!把清定带回来!”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就像一头被冒犯了领地的狮王一样暴躁,周身凌厉的气势让那个一直沉默抱着阿吉飘在原地的咒灵都忍不住退远了一些。

“……你告诉那群老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他们想用清定干什么?”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蓝眸冰冷,宛如凌冬霜雪,冰寒刺骨。一字一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清定,被当成剥夺他人生命的武器利用。”

“让那群烂橘子吃屁去吧!”

说罢,他将那个手机狠狠摔出去,在碎石上碰得四分五裂,又利索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将电话卡抽出来掰成两半。转头表情凶恶地看向夏油杰,凶巴巴道:“老子要带着弟弟亡命天涯了!你站哪边?!”

突然觉得这句台词莫名耳熟的夏油杰无语地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深深地注视着他的挚友,上挑的眼尾像是狐狸般狡黠而惑人。

“你做的选择都有意义,悟。”他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洒脱。年轻的咒灵操使微微耸肩,语气轻快,“人渣组合可不能缺斤少两——”

这对最强的手掌在空中清脆相击,如同多年前他们不打不相识时那样。

“夜蛾一定会气死的。”夏油杰笑叹道,“还有!你怎么只摔我的电话啊混蛋!”

窝在夏油杰怀里,还不知道自己的通缉等级再度提升好几个等级的清定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两个指令者开始旁若无人地商量起叛逃的诸多细节,兴奋得像两个明天即将去郊游的小学生。

他默默看向结界边缘因为被忽视,表情越发狰狞的咒术界高层,微微眯起双眼。

“你想要杀掉他们吗?”

那个长了一半阿吉脸孔的白骨咒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其他咒灵一样让清定觉得非常不舒服,反而没什么存在感。此刻,那双血红的,冰冷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点头,他就立刻大开杀戒,将那群聒噪的人类大卸八块。

清定转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估量,像是在评测一个新零件的价值。他摇了摇头,语气纯善而天真:“为什么?这种垃圾还不需要我们出手。”

说着,他的笑容越发柔和甜美,轻声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你看一场好戏,怎么样?”

“不需要,阿吉很喜欢你,我们不需要交换。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好。”这咒灵与他的宿主很像,似乎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死脑筋。

清定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头认真看向那群人的方向,眼底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但在他期待的某件事发生前,一个幽幽转醒的居民打断了两边对峙。碍于特级咒灵存在不敢轻举妄动的咒术师高层立刻紧张地跳了起来。

咒术的存在绝不能暴露,这群人,不能活着——

但自己也绝不能背上屠杀平民的黑锅,他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拿起喇叭大喊道:“旧改区的居民!让你们失去家园的罪魁祸首就在你们身后!他们蒙蔽了石田先生!又将你们迷晕,这是谋财害命啊——”

捂着胀痛的额头从地上爬起来的居民茫然地听着这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官员的叫嚣,本能地向后望去,却看见了那个第一时间赶来救灾的年轻人正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哎呀——自己藏现金的铁箱——

但很快他便在附近的一处杂物堆中发现了那个装着他全部积蓄的破旧箱子。

“别听他放屁——”一个虽然嘶哑,但如洪钟般雄浑有力的声音高高响起。住在阿吉隔壁家的老伯正拎着自己的鱼叉,凶狠且坚定地对准那个造谣的中年男人,大声道,“我老了!但我不瞎,也没糊涂!要不是那个年轻人把老头子我从废墟里拖出来,我早就完蛋了!”

他侥幸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但却被几块水泥板困住,要不是这个年轻人将自己救出来,自己恐怕将永不见天日。

至于那个年轻人是怎么一个人千斤重的水泥,又是怎么将伤员全挖了出来。嗐!他这一大把年纪,又是跑过海的,什么怪事没见过。这世道坏了,长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人多久去了。只要人是好人,你管他是妖是鬼?

“别听他的!那小伙子已经让人把重伤的都送进医院了!我亲眼看见的!”

原本犹豫着不知所措的居民们听见老伯的话,立刻扭头用不甚友好的冰冷眼神看向那个举着喇叭得意洋洋的咒术界高层。

“就是他们——他们和拆迁队是一伙儿的——”

一个眼尖的男人借着车灯看到了那喇叭上印着大大的石田集团的标志,一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抓起手边的石头,挣扎着站起来,狠狠向那群人砸去。

“去死吧——你们这群人渣!”

“不能让他们跑了!大家一起上!”

顺手从路过的工棚里拿了个喇叭的高层:???

当仇恨与愤怒得到了具象化的发泄对象,一肚子怨愤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一千多人蜂拥着冲到高层和他的护卫队面前,这一行人满打满算才不过二十多个,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人群淹没,不得不节节败退。

捂住被砸破的额头,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中年人此刻狼狈至极,偏偏他还不能让手下还手!那个该死的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一旁的废墟顶端,正占领制高点举着手机对着他们兴致勃勃地摄像!

“诶呀诶呀,秃顶男你怎么能用手大力拍打无辜老百姓呢?你伤害到普通人了诶!老子录下来了哦——”

“那位鱼叉老伯!你机智一点啊别拎着鱼叉了,赶紧就地躺下碰瓷一波。你旁边这个刀疤脸可是大家族的少爷,相当有钱哦!”

“好!打得好!再用力一点!咳,不能还手啊,各位咒术师,小心触犯咒术条例第7条第13条和第43条第3小节……我这可是高清像素哦!”

他一边挑衅一边拱火,还要不动声色地用咒力将人群隔开,避免真的打出人命,忙得不亦乐乎,整个人像是找到了新乐子的大猫,兴奋到每一根白毛都闪闪发光。

“……五条悟!你这个叛徒——你是,你是咒术界的耻辱——诶呦!”

眼眶被捣了一圈成了乌眼青的高层嘶吼着从人群中伸出手,多年养尊处优的他怎么可能是一直做苦力的贫民们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连身上的裤子都被人扒了下来。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耻辱的一幕还被五条悟那个混蛋用手机忠实地记录下来。

他此刻也不记得自己原本的目标是夏油杰了,全部仇恨都集中在某个玩得越来越开心的鸡-掰猫身上,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冲上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哦,老子现在叛逃了,是诅咒师啊蠢货!”五条悟呵呵一笑,收起快没电的手机,将这装了珍贵资源的设备小心翼翼地放进内侧口袋,决定回去就配上音乐,全网群发一波。

他看着几个人伤得不轻的模样,方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拍了拍手,“嗨~嗨~各位英雄好汉停一停!停一停!打出人命就麻烦了,他们命贱,不值你们为他们进局子一日游啦。”

已经发泄过一波愤怒的居民犹不肯罢休,在鱼叉老伯和几个理智尚存的人的劝阻下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而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咒术师们立刻找准机会,飞快窜进车里,灰溜溜地跑走了。

人跑了,乱哄哄的人群便一哄而散,各自去拿回自己的贵重物品,尽量挽回损失。

鱼叉老伯拄着鱼叉喘了两口气,便大步流星地朝五条悟走来。他老当益壮,且人老成精,也不问“咒术师”是什么意思,只是隐晦地确认了他们的行为并不给自己带来麻烦后,便向五条悟礼貌道谢告别。

随后便吆喝着让那些有伤员在医院的人家赶紧去医院看看,自己则沉默地拎着鱼叉,独自走到阿吉奶奶的尸身旁,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拉下那截白布,耐心整理着老人凌乱的白发。

“千鲤啊——”

他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奶奶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呆呆地坐在她身边,看着那张苍白瘦削,双眼紧闭的面容,仿佛又回想起了年轻时他见过的,那美好而青涩的笑颜。

鱼叉老伯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盒子,就是为了这个盒子,他才冒险跑到地下室去,也是因为这个盒子,他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人,自己却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

他认真仔细地,整理着奶奶的遗容,将那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的千鲤最爱美,就算走,也得利利落落地走。

“我总是迟到一步,一步迟,步步迟。等回过神,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他笑着,老泪纵横,让一旁的夏油杰忍不住上前劝慰,却被清定一把拦住。

“你性子急,不等我啊。现在好了,我总能追上你了。”他打开那个被他藏了整整五十三年的盒子,露出里面朴素却仍旧闪亮的银戒,朴素的戒面上刻着一条小鱼。

第一缕明媚的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将这片充斥着泪水与被悲欢的土地染成耀眼的金。清定松开拉住夏油杰的手,跑到路旁摘下一朵盛放在碎石烂瓦中的白色小花,递给那个看上去仿佛被抽走了脊梁了的老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那场荒诞不经的“婚礼”。

也曾有个男人,将他从帮派的枪林弹雨中拉出来,猖狂大笑着抢走对方老大的跑车,载着自己来到一个破旧的小教堂。将一枝用美-元折成的玫瑰塞到自己手里。

“懒得买花了,但有人和我说红白喜事一定要有花才行。今天良辰吉日,我补你一个婚礼。”

那枝纸玫瑰后来被清定偷偷烧给了那个从来不会回头的男人。

他不信神佛,没有灵魂,却希望这枝玫瑰能安全抵达那个或许不存在的彼岸,让那个孤独的,刺猬似的恶劣男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

晨光熹微,清晨的风中似乎传来了贝壳风铃的叮当声响,那是故人相见的哭泣声。

两只同样老迈的手,相隔茫茫生死和漫长时光,再次十指交握,那对朴素却无价的银戒,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晕。

天亮了。

恍惚中,夏油杰似乎看见了一个身着旧式和服,衣摆上绣着鲤鱼的女子,爱怜地摸了摸阿吉的头,又将那个瘦小而干瘪,明明哭得那样伤心,却仍旧笑着的小老头拥进怀里。

她的笑容在晨光中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唯有吉田奶奶鬓边的不知名野花,见证了这场无言的,迟来半个世纪的赴约。

五条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三人站在吉田奶奶和鱼叉老伯不远处,沉默地看着那个老人佝偻着腰,慢慢从他们身边走过。

“孩子,我用了一辈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是有个人,她的笑容让你也能不自觉地微笑,那就算面前有刀山火海,也要排除万难,和她在一起。”他轻声道,似乎在透过这年轻人的身影看向自己在不复发的青春。

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静谧的废墟中,夏油杰忽然想起了许久前在一本旧书上看过的诗。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那个奶奶就住在他隔壁吧。”清定忽然出声道,语气中满是不解,“五十多年,他为什么不去告白。吉田奶奶不是单身吗?”

五条悟大力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嘴角轻轻上扬,噙着一抹叹息似的笑:“因为他是个胆小鬼。”

“但欧尼酱我可不是哦,老子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搞到手——诶呦!”

夏油杰淡定地收回重拳出击的手,不咸不淡道:“别再学极道大哥了,你已经够反派了,谢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在要这煎熬的尘世挣扎。

那个阿吉影子化成的咒灵竟然没有丝毫攻击性,老实又沉默,只是抱着他的宿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清定身后。

夏油杰抓住了他仔细研究一番后头疼地放开了手:“不行,他和阿吉是绑在一起的,如果强行调伏,阿吉绝对会受到不可逆的影响。”

“那就带着他俩走呗,先把这小子弄醒,我们要抓紧时间让吉田奶奶入土为安,然后赶紧亡命天涯。”

五条悟兴奋地搓手手,将“亡命天涯”说得像“超市打折”一样。

夏油杰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高专那边的混乱情况。准备配合着五条悟开始干活。但清定忽然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我们要亡命天涯?”

“呃……因为我们是通缉犯?”

清定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谜之微笑,金色的瞳孔清澈而明亮,意味深长道,“马上就不是了哦。”

与此同时,石田集团内,原本重病的石田董事长忽然健步如飞地站起来了!除了脸色难看了点,却足足在办公室加了一整晚的班,几个整改命令让整个集团都怨声载道起来。

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于是,当石田弘树的头号狗头军师接到电话要求他打通关系将三个通缉犯的名字从警务系统中清掉时。这个帮着老板干了不少脏活的著名律师面不改色地接下了任务,在打了几个电话后,完美地完成了老板的嘱托。

咒术界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能从方方面面控制现世的统治阶层,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作为少数派的他们,还要依靠这棵大树才能长青不败。

于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地看着石田集团支持的某位议员突然发神经似的保下了那两个叛逆之徒和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石田集团顶层的会议室内,板着脸像是死人一样生气的董事长显得格外恐怖,让各个股东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双浑浊泛黄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的金色数据流。

与此同时,京都,再次损失几名贵族咒术师的长老们大发雷霆,逼迫夜蛾交出凶手。但还是那句话,只要五条悟还在一天,想问罪伏黑清定就是不可能的事,哪怕他失去了五条的姓氏作为庇护,他仍旧是能够藏在那对“最强”的羽翼下,毫发无伤。

视频中,画面定格在那个蓝色卫衣的金眸少年恶意而阴冷的笑脸上,屏幕上时不时闪过的扭曲黑线将那张原本姣好清丽的面容变得格外狰狞,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

时间倒退回几个小时前。

京都的中心街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优哉游哉地走在路灯下,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逗弄着垃圾桶上假寐的小猫。

他轻哼着一首古老的,仿佛传自平安时期的歌谣,步履轻快,帽檐下那双金灿灿的眸子幽深阴冷,却满含笑意,似乎很是享受着深夜中独行的寂静时光。

猎物,猎物在哪里?

直到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勾肩搭背地从一旁的酒吧里冲出来,差点将他撞倒。

“嗝——啊呀,小弟弟,一个人……跑出来玩?”

男人的呼吸带着强烈酒气和口臭味,他凑近这只送上门来的小猫咪,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功效,被本能驱使的男人拉住了想要走开的少年,随手掏出一把钞票塞进对方的衣领,还顺便揩了一把油,痴迷地看着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真美……像五条悟养的那条小疯狗,哈哈——”

“来吧,陪我们玩玩——”

被他们拉住的少年微微一顿,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喑哑,像是蛇类的嘶鸣。他舔了舔嫣红的嘴角,柔声道:“好啊,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片刻后,阴暗的小巷内,一道银白色的虹光闪过,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色眯眯的男人满脸恐惧地瘫坐在地,双腿颤抖着,裤腿逐渐濡湿。

“啊——怪物——你是那个怪物——”

他不敢去看同伴被开了瓢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不住哀求着:“放了我,我是禅院家的七少爷……放开我——”

然而那个双臂化为利刃的恶魔却完全无动于衷,他正兴奋地盯着自己的额头,就像是看着餐盘上的一块美味的牛排!

冰冷的刀尖抬起男人的下巴,甜蜜的,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嬉笑着响起,“你刚说,我像谁?”

“不不……您谁也不像——啊!!”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死不瞑目的男人抽搐着倒下,污浊的血液喷洒而出,将小巷内的泥土染黑。

“回答错误。”少年笑着舔-舐着指尖的鲜血,瞳孔不自然地收缩成一条细线,脸颊上浮现的银色鳞片精致而细密,压低的帽檐下,隐约有条缝合线隐藏在卷曲发底。

“我当然像我最深爱的‘兄弟’——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将这两个废物的战利品挖出来带走,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走出小巷,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街角的摄像头充满眷恋地道出自己深情而真挚的留言。

“好久不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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