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约莫三来岁年纪, 或许是为常年做粗活原,瞧要比原年纪还要显得苍老几分。 还没等燕宁有所反应,就见妇人径自扑到了地上还躺胡三身上, 哭上气不接下气同时还拽他衣领死命摇晃, 嘴里直骂“这遭天杀讨命鬼”、“还不快给我滚起来”之类云云,像是不能接受胡三骤然离世, 表现颇为伤怀。 她怀里抱稚童已放下,手足无措站在一旁, 估计是妇人过激反应吓到,突然就瘪嘴嚎啕大哭起来,哽嗓子直嚷嚷喊爹娘, 妇人与稚童哭声混在一起,倒让人心中没来由觉得感伤, 这对母子身份昭然若揭,很显然就是死者胡三妻儿。 燕宁先就听路人介绍过胡三家庭情况,他有一妻子姓赵,膝下有一双儿女, 其中大女儿七岁,小儿子如今才刚两岁, 胡三不调, 所以养家糊口重任就都落在了赵氏上。 赵氏是个分勤恳,一边在家养育儿女, 一边辛苦赚钱补贴家用, 不管胡三在如何乱来,赵氏都只兢兢业业操持家中, 并不对他多加干涉,路人提起赵氏时候说她太过忠厚老实,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意思在。 像赵氏这种对丈夫逆来顺受予取予夺妇人并不见,毕竟时下就讲究一个以夫为纲,认为既然嫁到了男家就生是男家人,死是男家鬼。 更要命是有些女方家人觉得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一旦女儿出嫁,就与娘家彻底割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男方有良心,疼惜妻子,日子倒能过得和美。 但要是碰上男方不做人,对妻儿没有一点疼爱之心,娶了个媳妇就跟多了个保姆似,甚至还动辄打骂,这种结合无疑是一种悲剧。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勇气去反抗婚姻中不幸,更多是默默承受,就是认命,最后得个忠厚贤惠“美名”。 燕宁无意评价深挖胡三与赵氏这对夫妻之间关系,这不是她该关心问题。 看一边放声悲哭,一边对胡三尸体又拉又拽赵氏,燕宁拧了拧眉,尸体是重要物证,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胡三脸上就已经赵氏挠出了几条红痕,再这样推搡下去恐怕证据都要毁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燕宁刚要上阻拦劝说,就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紧接就是大声喝弄:“都让开,让开——” 燕宁:“?” 突如其来动静还让燕宁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就见一队衙门官差匆匆赶来,为首是个身穿七品麒麟武将公服中年男人,一见衙门官差来了,围观群众惊呼连连,慌忙就朝两旁避让,生怕不小心冲撞。 燕宁原还在想这领官差看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结果她脑中刚闪过这一念,就见中年男人直奔这边而来,然后就是一声诚惶诚恐:“下官京兆衙门参军于威见过岑世子,下官来迟,还望岑世子恕罪。” 原来是京兆衙门人! 不久记忆跃入脑海,燕宁立马恍然,就说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要是没记错话,之跟大寺江边对峙争夺陈奔尸首归属权时候,这位于参军就是围观群众之一。 京兆衙门职责之一就是负责日常巡检,维护盛京治安,早在方才出时候就有人往京兆衙门去报了官,毕竟当街斗殴还闹出了人命,影响性质如此恶劣总不能放不管。 于威是一接到群众报案就带人赶来了,像这种打架斗殴件京兆衙门每个月总得处个么六七八九会,对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无非就是按流程办,该抓抓,该关关。 在见到岑暨之,于威确实是这么想,而在见到岑暨之后,于威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 天要亡我! 说句毫不夸张话,京兆衙门上下现在对岑暨岑世子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闻名色变,其中于威感触最深。 只为他曾近距离目睹岑世子是如何与大寺沈卿展开唇枪舌剑,甚至还一度险些刀剑相向。 如果单是江边“惊魂”就罢了,关键是岑世子剑锋直指京兆衙门,险些凭一己之力让京兆衙门上下来个大换血。 谁让就连京兆尹在朝堂上都快岑世子给喷成罗筛,最后甚至还惨遭罚俸三月待遇,起就是据说年有人来报案,结果却京兆衙门守卫拒之门。 于威在京兆衙门当了几年差了,就没见过哪个朝廷命官像岑世子这样半点面子都不给,谁让人家后台硬呢。 京兆尹在朝堂上吃了挂落,虽然没有遭重罚,但颜面丢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为了不叫岑世子再有机会抓住把柄趁机发难,京兆尹下了严令要求整治京兆衙门不良之风,直接后果就是衙门上下夹尾巴做人,比往日勤勉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哪怕已经到了下值时间都没人敢走,成功刮起一波内卷邪风。 京兆衙门共有四个参军,东西南北划片区管,好巧不巧这条街区就是于威管辖地盘,这下属于是直接撞岑世子枪口上了。 按说京兆衙门和提刑衙门完全就是两个系统,并非上下级关系,但于威怕啊,岑世子都敢给京兆尹扣一个渎职罪名,他一个小小参军又算啥。 于威心中叫苦不迭,生怕自己要落下一个失职之罪,可关键是他负责片区这么大,又不可能每条街都派人蹲守,有些意情况不是他能预判啊。 跟于威来些衙差就算起先不认得岑暨,但当于威恭声问候之后,他们都反应过来,一个个赶忙跟于威朝岑暨问好,完全没有刚刚冲过来吆喝人群退避时威风八面,没办,耍威风是要看对象,岑世子显然就是个硬茬儿。 岑暨并不记得于威,不知道自己存在给京兆衙门人带来了多大心阴影,见于威态度恭顺,岑暨随意点了点:“无妨。” 其实京兆衙门来速度已经算快了,从听见出到这会儿于威带人赶到满打满算才不过一刻钟,况且这里离京兆衙门还有段距离,去报案需要时间。 岑暨与燕宁能即刻出现是为两人就在附近,时间上完全不具有参照性,岑暨自然不会以此为借口对于威进行苛责。 于威都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准备,毕竟岑世子毒舌功底是出了名,结果...就这? 正所谓欲扬先抑,当心预期已经低到一定程度,只要结果稍微比想象中好上么一点,就会给人一种“赚到了”感觉,就像于威原先是秉持壮士扼腕悲壮心态,现在岑暨不过是正常表态,就让他由衷产生一种死里逃生喜悦。 于威悄松了口气,忍住想要抬手擦汗冲动,不痕迹观察周围环境,待看到躺在地上胡三时他皱了皱眉。 报案人来匆忙语焉不详,他只知道是有人在街斗殴闹出了命案,但具体情况如何他还不了解,不过看现在这样子,似乎岑世子已经开始手查办。 虽然按来说这种街斗殴案子该由京兆衙门先审,但于威可没忘记当初岑世子与沈卿河边夺尸一幕。 于威是个乖觉,既然岑世子都来了,铁定是没有他说话份,于是他自愿退居辅助位,朝岑暨再一拱手:“既然岑世子您在这儿,下官就放心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提,下官一定照办。” 这就有些奉承讨好之意了,岑暨不是听不出来,他瞥了于威一眼,见他态度恭敬,岑暨微提了下唇角,不与他为难,颔首淡声:“嗯。” 京兆衙门来人这么一打岔,起先趴在胡三尸体上嚎哭不止赵氏已人拉开。 原来方才围观人群中有赵氏邻居,见胡三情况不妙,就赶忙回去给赵氏报信。 会儿赵氏正在哄小儿子午睡,一听见消息顿时惊了个仰倒,慌忙就要往这边来看,怕将小儿子一个人留在家中不放心,便一齐带了来。 赵氏跌坐在地上,为才刚哭了一场,这会儿眼泪已经没了,就只搂儿子双目无神一言不发僵坐,像是在发呆,浑身都笼罩一层颓然丧气。 一日夫妻百日恩,胡三再怎么不好,在赵氏心里是她丈夫,孩子父亲,眼下人没了,就代表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苏轩还跪在地上,刚刚赵氏嚎哭他听见了,见赵氏如此表现,苏轩身体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要去赔罪,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 他没有杀人,不该认罪。 “世子,燕姑娘,这怎么回?” “轩,出什么了?” 一一后两道声音响起,伴随一连串急促脚步声,又是一群人乌泱泱涌来,秦执三两步就冲到了燕宁与岑暨面,身后还跟以陆兆为首一众亲卫。 跟他们同时出现还有家仆簇拥一个约莫五旬左右略显富态男人,在男人出现瞬间,苏轩就表现很激动,哽嗓子喊了一声“爹。” 显然,这后一批来人是苏老爷子及其家仆,算是双方当人家属都到齐了。 只不过跟秦执与陆兆能冲进包围圈不同,苏家来人直接就于威令人挡在了包围圈,只能垫脚看跪苏轩隔空喊话干急。 “世子,燕姑娘,这是又闹命案了?” 秦执略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 燕宁点:“嗯。” “难怪,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喊说杀人了,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秦执恍然,又急问:“情况严重不,属下没来迟吧。” “都怪太磨蹭。” 不等燕宁说话,秦执就开始甩锅吐槽,朝一旁陆兆大翻白眼,怒而指责:“如果不是为了等,我至于丢下世子与燕姑娘吗?万一要是误了,赔得起么。” 秦执勒令在原地等待陆兆,结果左等不来又等不来,他满肚子怨气无处撒,只恨不得将陆兆爆锤一通出气,这丫办能力是不行。 陆兆:“......” 是怕误吗? 是怕赶不上饭吧! 对于秦执这种冠冕堂皇指责,陆兆连白眼都懒得翻。 他刚到就秦执踹了两脚,说什么为了等他连饭都没吃,然后就要火急火燎拽他往酒楼跑,生怕去迟了就蹭不上饭,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世子与燕姑娘撇下他吃独食去了。 对于秦执这种饭桶属性,陆兆深表鄙夷。 是等他们赶到酒楼,听宾客议论才知道,街上闹出了人命,他跟秦执都吓了一跳,顾不上蹭饭了,赶忙顺找来,果然,世子与燕姑娘都在这儿。 “不迟不迟,来正好。” 燕宁当然不会怪秦执来迟,只问:“我箱子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秦执朝后面一个亲卫招招手,亲卫立马递过来一个略显老旧小木箱,赫然就是燕宁工具箱。 “带了就行。” 她刚去吃饭时候没有拿工具箱,拜托秦执帮保管,幸好秦执这会儿赶来,不然她还得回去找秦执拿箱子,毕竟她总不能空手验尸。 “敢问诸位大人,犬子到底所犯何?” 苏老爷是得了信匆匆赶来,当听说苏轩在大街上不小心杀了人之后,苏老爷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就歪坐在地上起不来。 苏老爷膝下共有三子两女,其中对苏轩这个嫡长子最为看重,几乎是一手带大,这回特意带他来盛京做生意是有历练之意,准备再过个两年就将瓷器行交给苏轩打,自己则退居幕后安享晚年,结果哪曾想居然闹出这么大乱子。 苏老爷家仆搀扶,看跪儿子,再看一旁倒在地上据说已经死了男人,苏老爷急直跺脚:“大人鉴,犬子心地仁善,自幼连只鸡都不敢杀,又如何会杀人,是不是弄错了?” 苏轩刚经历了一波众人指责,百口莫辩,心中自然是惶恐难安,这会儿见苏老爷赶来对他出言维护,苏轩感动不已,就像是找到了定海神针,声音又哽咽了起来:“爹,儿子没杀人。” 杀没杀人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下定论,最终还是得靠实说话,刚才是工具箱没在手边没办,现在既然工具已经齐备,自然就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 燕宁没有管还在喊冤苏轩,而是朝呆坐神情木然赵氏走去。 看赵氏抱在怀里脸上还挂泪痕好奇朝她张望男童,燕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干这一行太久,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这孩子不过两岁,恐怕都还不知道死亡意味什么。 燕宁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再多话在死亡面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说句节哀顺变,然后表自己身份,说要对胡三进行验尸,毕竟是桩命案,仵验尸是必不可程序。 或许是出于对官府畏惧,赵氏对于燕宁提出验尸并没有表示异议,只胡乱点了点,就叫旁边大婶将她搀扶到了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这么当街验尸多有些啥,但若是搬回提刑衙门又太远了些,好在离这街道不远地方就有条暗巷,平常没什么人来往,加上现场痕迹刚才都已经查看了,燕宁干脆就叫人将胡三尸体抬到暗巷。 燕宁一发话,都不需要秦执等人动手,于威就已经麻溜叫人将尸体搬走。 惹得秦执还嘀咕一句“这小子咋这么殷勤”,对此,于威只当没听见,笑话,没见岑世子在这儿看吗,若是不表现积极点,万一岑世子要找茬儿可咋整。 暗巷地方不大,总共才四尺来宽,几乎可以用逼仄来形容,一具尸体放下,左右能再蹲个人都算不错了。 横竖验尸不需要太多人围观,这点空间已足够,燕宁让人把守好巷口,她则磨刀霍霍准备开工,至于岑暨...他自愿给燕宁打下手,美其名曰机会难得,学习不能停。 巷子口,人群集聚,哪怕有衙差们驱赶,阻挡不了人们汹涌澎湃好奇心。 这可是验尸欸...寻常百姓哪儿能见到这种刺激场面,是又惊骇又亢奋,一边嚷嚷可怕,一边又忍不住踮起脚尖拼命往里挤,就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就连沈瑶光与沈元麟都混迹其中,只可惜于威等人护太严实,为了防止偷窥,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块布遮挡。 越是看不见,就越是好奇,围观人多了,免不了出现一些不和谐声音。 “好好姑娘家做什么不行?偏要去摆弄死尸,是晦气!”有人撇嘴。 “可不是么,世家贵女又如何,不知道日后哪个男敢娶,到最后还不是嫁不出去。” “不是说岑世子喜欢么?” “嘁,这年哪个男不喜欢温婉贴心,岑世子可是皇亲国戚,能看上一个成天摆弄死人仵?这话就们信...” 话没说完,满脸不屑中年男人突然“嗷”了一嗓子,怒而转:“哪儿来混小子,居然敢打爷爷我?” “爷爷打得就是!” 沈元麟满脸怒容,二话不说照中年男人肚子就是一拳。 别看沈元麟年纪小,但他自幼习武,这一拳下去虽然达不到穿肠破肚效果,但足够让中年男人痛蜷缩起身体。 “小子,看我不...” 中年男人缓过来,扬手就要打回去,然后手才刚扬起来,就人捏住了腕骨,中年男人瞬间变脸,惨叫:“啊痛痛痛痛痛——” “哪儿来畜生在这儿鬼哭狼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执牢牢捏男人手腕,不动声色用劲,看男人越来越白脸,他脸色森然:“再敢让我听见编排一句燕姑娘,当心我抽烂嘴!” 哪怕京兆衙门人就在旁边守,秦执狠话照放不误。 而对于秦执目张胆嚣张之举,以于威为首京兆衙门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完全没有说要出面阻止意思,都编排到岑世子与燕姑娘上了,人岑世子亲卫警告两句这不是很正常嘛。 男人感觉自己手腕都快断了,眼泪直接就飚了出来:“我错了,再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秦执冷哼一声,松开他手:“滚!” 男人不敢逗留,捂手腕连忙就挤出人群,不消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秦执这招很好达到了杀鸡儆猴效果,很快就又有几个人悄无声息离开,都是方才编排吐槽过,显然是怕秦执打击报复他们得倒霉。 李狗蛋混在人群中,见状,朝离去几人啐了一声:“活该!” 居然还抹黑诋毁一姑娘,他娘不是男人! 秦执没有管跑路几个人,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盯他沈元麟咧唇一笑,得意扬眉,心中则暗道,看来这沈家小爷对燕姑娘还是挺维护嘛。 不过他旁边姑娘...秦执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瞧似乎有些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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