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陈奔租借的船就泊靠在岸边, 租客已掌事的提前打发走。 燕宁让陆兆他们就在岸边守着,她跟岑暨上船去查探就行,毕竟船上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乌拉拉涌上去一群人没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陆兆自然一迭声应是。 鉴于已过去了多天, 加上也已有人上过船, 就算船上有留下脚印提取对比价值也不大, 燕宁就没有大费周章还整脚套什么的,直接拎着箱子就招呼岑暨上船。 这是一艘小型画舫,宽约丈余, 船头是敞篷模样, 视野开阔可以在此观景,船舱则呈半封闭状, 两侧开着长窗,此时窗户都开着,有徐徐清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倒叫人心旷神怡。 这船虽然不大,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光摆放了桌椅,还有隔空休息的矮榻,中间用珠帘隔开, 就像是一个小型居室,同时容纳五六个人绰绰有余。 船舱打扫的很干净, 不拘是桌上的花瓶摆件还是矮榻上叠放的子都放置的整整齐齐, 角落里还专门放了有熏炉正往外打旋冒着袅袅轻烟, 隐隐能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儿。 燕宁注意到内间地上居然还铺了绒毯, 估计是为了方便休息。 不得不说这画舫的环境布置的确是不错,在船上一边看江面风景一边与三俩友人说话闲聊, 吹着风,吃着茶点,都觉得惬意的很,等案子办完,或许她也可以考虑来体验一把。 见燕宁拎着箱子从船头走到船尾,里外转了几圈就是迟迟不开始动工,跟在她后头同样绕了几圈的岑暨有些沉不住气了:“怎么了?难不是有什么题?” “题大发了。” 燕宁停下,扫了一眼面前干净整洁纤尘不染的船舱,无奈叹气:“我觉得咱们刚才还是高兴早了,这船每次租借之后再收回来就会有专人过来打扫,你瞅瞅,这船多干净啊,地上连个泥巴印子都没有,我看从船上找到蛛丝马迹有些悬,最别抱有大希望。” 如果燕宁是租客,她肯定希望过来租船的时候船打扫的越干净越,可现在燕宁却巴不得打扫的仆役能偷偷懒,最是怎么还回来的就怎么租出去,这样也不至于说让她看着这整洁明亮的船舱无从下手。 这确实也是个题,不过...岑暨沉吟片刻,突然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剩下。” “嗯?” 岑暨环顾了一圈四周,斟酌开口:“你先前验尸的时候不是发现陈奔头部受伤严重么,甚至连颅骨都有骨折,如果是棍棒重击的话没准会有血液喷溅出来,如果凶手真如我们所推测的是在船上行凶,没准船上会有血液喷溅的痕迹。” 没到岑暨会另辟蹊径提出新的解题思路,燕宁还忍不住略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燕宁摇头:“陈奔头部虽然受伤严重,但未必会有血液喷溅,因为喷溅状血液痕迹是由于人体动脉破裂,血液在血压的影响作用下喷溅形,而头皮上的血管都是小血管,钝器击打一般都是颅内出血,二次三次或许会有喷溅,但就算是喷溅范围也很小...” 燕宁顺便就跟岑暨科普了一下喷溅状血迹形的原因。 不是所有的伤口都会让血液喷溅,头部钝器击打伤主要是挤压出血,喷溅的可能不大,而像刎颈自杀或者一箭穿心什么的就容易出现喷溅状血迹,因为刺穿了主动脉。 而根据血液喷溅的范围、形状、高度等是能够大概推断出行凶角度、距离、甚至是死者身高等,当然,这个推导过程就有些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岑暨确实不清楚原来命案现场的血迹都还分这么多种,什么喷溅、甩落、溅落、滴落...甚至还有动态静态之分。 见燕宁说的头头是道,岑暨眸光微闪,愈发确定了燕宁的验尸路数和寻常仵作不同,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师出何方,不过殊途同归,不论是哪种路子,只要验尸结果不出岔子就行。 “不过你这倒也是提醒我了。” 燕宁突然灵光一闪:“喷溅状血迹未必会有,不代表就没留下别的血迹。” “陈奔脑部受伤不轻,当时定然也是出了血,凶手在搬动的时候保不齐就会留下痕迹,就算现在不找,没准当时来打扫船舱的人会看见...” 燕宁话还没说完,岑暨立马转身就往船舱外走:“我让陆兆将当日打扫船舱的人一叫来。” 燕宁:“......” 这么积极的吗? 既然岑暨已自告奋勇出去叫人了,燕宁也不管他,只自顾自凝神思索。 说来画舫是第一案发现场也仅仅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不能保证凶手就没有别的门路能弄到船。 而从验尸结果来看,凶手是从后进行袭击,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凶手只可能是从船头的位置悄悄潜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楫棹...虽然这画舫不大仅凭一人就能驱动,但她刚才也看了,这船的楫棹份量可不算轻,长度也在这儿,如果是在靠近矮榻的内室的话,有珠帘的阻隔会卸去一部分力道,但伤口上显示出来的就是一气呵。 燕宁颦眉打量船舱陈设,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四角方桌几把椅子,租客可以在这里用餐赏景,再靠内的位置有柜子,上头还摆了些花瓶摆件... 燕宁突然到,陈奔脑部的伤口其实在偏上一点的位置,也就是说,凶手动手的时候很有可能是从上往下用力。 这样一来,要不就是凶手比陈奔要高,至少高出一个头,要不就是陈奔没有完全站来,是坐或者蹲着,如果是坐的话... 燕宁看了一眼窗边摆着的几把梨花木椅子,直接否定了这一结论。 “你这是在做什么?” 岑暨不过就是出去喊了个人,结果没到再进来就看见这样诡异一幕—— 只见燕宁将箱子放在一边,整个人直接半趴在了地上,正努力将胳膊往矮柜下探,像是要找什么东西,这过分不雅的姿势着实将岑暨震了一下,他目光从燕宁撅的老高的腚上挪过,暗这得亏是没让陆兆他们跟进来。 “你什么东西掉里面了?” 岑暨走过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欲言又止:“若是实在弄不出来,其实可以将柜子抬...” “找到了!” 岑暨话还没说完,就燕宁略兴奋的声音打断,只见燕宁麻溜从地上爬来,随手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灰,然后就献宝似的将手伸到了岑暨面前,眉飞色舞:“看!” 岑暨:“???” 岑暨不明所以低头,就见燕宁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玉佩碎片,从形状上来看似乎还是枚同心扣。 岑暨懵然:“你刚才就是在找这?” “你知道什么?”燕宁了岑暨一眼:“我怀疑这枚玉佩碎片就是死者陈奔的东西。” “啊?” 岑暨愈发懵然,他不知道自己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到底都发生了啥,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枚死者的玉佩,这结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看出岑暨心中疑惑,燕宁不慌不忙解释:“我刚才仔细推算了一下,如果陈奔是在这船上遇害,么最后可能袭击的地方就是在这船舱里。” “你还记得刚才验尸时陈奔鼻青脸肿的样子么,他额头有淤青,我刚开始以为是装在袋中的石头碰撞形的,现在来极有可能是在脑部受到重击后,身体呈惯往前扑到地上磕碰形。” “而且从陈奔脑部伤口的受力点来看,凶手行凶的时候是和陈奔有一定高度差的。” “我推测当时陈奔可能是在捡什么东西,听到响动后抬头的一瞬间凶手袭击...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可从柜子下找到的玉佩碎片却证明,我的推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为了让岑暨充分解她的意思,燕宁干脆给他来了个现场模拟还原,直接就拽着岑暨的袖子将他拖到指定地点站,又将枚破损的玉佩往他手里一塞。 目测了一下高度,燕宁还不忘朝示意岑暨往下蹲一蹲,岑暨不知道她这又是卖什么关子,只能一脸茫然的跟个提线木偶人似的任由她摆弄。 “对,就是这个姿势,先别动。” 燕宁绕到岑暨身后:“假如我是凶手,陈奔当时就在你这个位置,我拿着凶器轻手轻脚进来,结果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响动,陈奔准备回头看情况,结果才刚一抬头,我立马就眼疾手快给他一棒子,砰——” 燕宁话音刚落,岑暨就感觉后脑勺人重重拍了一下。 岑暨:“?!” “然后你就应声倒地,手中的东西顺势也摔了出去,正滚到柜子底下。” 燕宁情景模拟完,又踱步到岑暨面前,冲他扬眉:“是不是很合情合?” 合情合...个屁! 见燕宁志得满满似乎对自己的推断很有信心,岑暨清润的眼眸上下微颤,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玉佩碎片,幽幽:“你打我就直说,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虽然今日打也不是一两次了,但打头确实还是第一次,只怪他没有防备,到这个时候都还不忘打他出气,就算打得不重,但就跟打人不打脸一样,这是尊严题。 燕宁:“?” 见岑暨一脸敢怒不敢言憋屈模样,燕宁轻咳了一声:“这不是为了让你更的沉浸式体验么。” 天地良心,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顺手而已。 “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于燕宁的这样一解释,岑暨摆明了是不信。 正要和她据力争掰扯两句,就燕宁敷衍打断:“了了,我刚才看了一下,这周围地上人打扫的很干净,只有一两处地方颜色相对较深,像是什么液体凝固后留下的,但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血迹,除了这块破损的玉佩,船上暂时没什么东西可找了,将船夫叫来。” 船上肉眼可见的线索着实有限,就看能不能从人证嘴里得到一些新的发现。 岑暨:“......”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来了个寂寞。 ... “陈子是五日前来租的船,当时就是小的负责照应,先是只有陈子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两位子。” 看着面前站着的岑暨与燕宁两人,船夫王三一边努力回当日情形一边恭敬作答:“日似乎是陈子的生辰,还专门叫外头的酒楼往船上送了吃食,且还叫了醉仙楼的两个花魁娘子作陪,因为来的时候就已是傍晚了,所以正儿八游江的时间不算长,大概是戍时左右,陈子就打发小的下了船。” 船夫固然可以帮着划船,但这种小型画舫操纵来也不算多难,有的时候如果要谈事,外人在场难免不方便,所以船夫中途下船也正常。 “当时陈子是让小的直接将船划到西岸的芦苇荡儿,说儿隐蔽清净没人叨扰,小的只需要第二日午时之前去收船就。” “芦苇荡?”燕宁诧异。 “对。” 王三忙不迭点头:“就在离此地差不多两三里的地方有一片芦苇荡,正春日来了,芦苇也萌了芽,虽然不比夏日茂盛,但也能藏得住物,陈子说大晚上的任由船在江上飘心里虚的慌,干脆就靠岸停,还有芦苇荡的遮掩显得安心。” 至于为什么需要遮掩...燕宁突然就到说要了花娘作陪,懂的都懂。 “你先前去收船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一直没什么说话机会的岑暨突然见缝插针:“陈奔他们当时可都走了?” “啊?” 王三先是一愣,随后就忙点头:“走,走了,小的大概是巳时左右去收的船,会儿陈子他们就已走了,因为边离西边渡口近,所以当时说的就是只用把船划到西边渡口儿,小的自会去收,不必专门在儿等着...不对,人没全走。” “哈?” 燕宁王三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但当听清他的话后,顿时就来了精神:“没全走?还剩谁?” “像是陈子的小厮,”王三道:“听说本来是都已走了,结果陈子的东西落船上了,让小厮回来取,下船的时候正跟小的碰见,就是小厮似乎有些匆忙,小的跟他打招呼,他只丢下这一句说是回来拿东西,头都不回就跑了。” “小厮?” 一边旁听的陆兆诧异瞪大眼,脱口而出:“不是说陈奔没有带小厮出门吗?” 陈人说陈奔出门没有带小厮,这个回来拿东西自称是陈奔“小厮”的人又是谁...岑暨下意识看了一眼燕宁,就见后者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芒,略带急切朝王三发:“你可看清小厮长什么样了?” 不是小厮,就极有可能是凶手,而且还是刚行凶结束预备走人,结果不巧前去收船的船夫碰了个正着,为了避免船夫生疑,凶手就谎称是陈奔的小厮,前来帮忙取东西,船夫对陈奔身边的人又不熟悉,自然也不会疑。 没到船夫居然能跟凶手打照面,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如果船夫所言是真,这艘画舫八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王三不知道其中关窍,见几人皆目光灼灼盯着他,王三原本就没有多笔直的背脊不禁愈发佝偻了下去,感觉颇有压力,但又不敢不回答,他努力回,结结巴巴:“,像年纪不怎么大,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有些黑,穿着身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打了些补丁,连裤腿上都是泥巴印,当时小的还在,陈子大业大,怎么身边跟着的下人竟这般不讲究。” “具体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显眼的面部特征?比如痣或者胎记伤疤什么的?” 听王三说见到的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燕宁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王三绞尽脑汁:“,像眼角的位置有块疤,脸上没挂两块肉,瞧着像颧骨都快露出来了,再,再多的小的就不记得了。” 人的记忆是有时效的,特别是王三每天迎来送往这么多客人,很难将每个人的面貌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有的时候还会产生记忆偏差张冠李戴,越是回忆就越是回忆不来。 王三将能记来的样貌特征都说了,总结下来就是一个身材黑瘦相对较高,穿着补丁衣服,眼角位置还有块疤的少年,其他的都没什么,眼角的疤是重点,这也算是一重大突破,甚至比她刚才从柜子底下找到玉佩碎片更令人兴奋,忙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效了。 燕宁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直接就岑暨:“衙门里有没有画像师?叫人按着王三的描述先画幅画像出来。” “画像?” “就是你们平时用来发海捕书上头贴着的张人像。”燕宁言简意赅。 岑暨:“......” 他当然知道是画凶手的人像,不得不说,王三居然能提供这么多消息也是他没到的,简直就是天降惊喜,只是...岑暨轻咳了一声,眸光闪烁了两下,声音不觉有些低:“一定得要画像么?” “啥?” 燕宁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正准备岑暨是不是脑子瓦特了,居然连这种离谱毫无专业可言的题都能的出来,却在看见岑暨欲言又止表情的时候福至心灵,瞬间恍然,不禁嘴角抽搐:“你不要告诉我现在提刑衙门连个能画像的人都没有。” 她都差点忘了,提刑衙门现在整个就一建制残缺状态,连她都是请的外援,这简直不要离谱! 岑暨:“......” “也不能说没有。” 岑暨也不暴露人才紧缺事实,开始强行挽尊。 “嗯?”燕宁眉头一挑:“谁?” 岑暨强自镇定:“我之前也学过几年丹青。” 燕宁:“?” 像是听说世子弟一般都是内外武琴棋书画皆通,岑暨会画画也行,有总比没有强。 燕宁当即就向岑暨投去希冀目光:“所以你会跟着别人的描述画人像吗?” 只要岑暨能把这个人像画出来,她立马给他加鸡腿。 对上燕宁满是盼望的晶亮目光,岑暨莫名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不自在侧开头,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碎片,轻咳了一声:“不知道,从前只画过山水,还未涉及过人像,不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暨立马又将目光挪了回来:“我可以试试!” 燕宁:“......” “你觉得山水跟人长一样吗?” 面对岑暨主动请缨,燕宁瞪着一双死鱼眼,冷:“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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