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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小貔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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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夏搜索到DNA匹配时的那些雀跃一扫而空。

如果放在以前, 她觉得自己会很想质问一句,你怎么可以就那样把自己女儿扔厕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可经过一年的锻炼, 她也开始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意义。与案子无关的问题, 都没有意义。女警察秀眉一蹙,嘴角抿成一条线,冷冷地看着哭泣的妇人, 眉宇间已经有了些许她们副队长的气质。

“遗弃婴儿是犯罪, ”段夏淡淡开口, “不过, 你这个案子已经超过二十年,过了追诉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提供更多关于你女儿的线索, 让我们能更快地定位到她,可以吗?”

时隔三十年, 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比如, 女人只记得自己女儿出生于“五月某一天”,那天下着雨, 孩子就在她上厕所的时候掉出来了。女人说她把孩子藏到厕所后面的草丛里, 但宁港市多番市容重建,那个公厕早就被拆了,现在已经变成了新建的住宅。

由于死者身份无法确认, 案发时间较不明确且久远, 让案件侦破难度指数级上升。最终, 警方与房东一起, 追溯银行转账、多渠道通讯记录,终于整理出三年前八月份,到两年前六月份之间的五位地下室租户。

其身份信息如下——

租户一:性别男,当时年龄22岁,是在附近科技大学念书的大学生,在此之前已长租一年,于三年前八月底毕业退租,回老家工作,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小领导。

虽说他把房子租到了八月底,但男人说是担心自己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才租到八月的,实际上自己七月下旬就离开宁港了,有电子机票记录可以作证。

该租户明确自己使用过地下室。由于大学生的行李、书比较多,他说自己把部分旧物打包藏进地下室,还用过那个压在尸体上面的藏柜。根据租户一的回忆,他当时没有注意到地下室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有“颜色不一样”的水泥。

租户二:性别女,当时年龄31岁,外地人,具体工作不明,从9月2日到9月11日短租了一个星期,说是从来宁港市找人的。这位当时是现金交易的,由于短租,未曾加房东微信,只留下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曾经联络过房东的手机号为虚拟网号,现已注销。

租户三:性别男,当时年龄33岁,单身未婚,盐省乡下来的务工人员。房东回忆说他开过推车卖过煎饼,也送过外卖,但似乎没有固定职业。男人从9月底租到了第二年除夕前,回老家过年后没再回来,同样手机号销户易主,但身份证档案里,在宁港有过□□拘留记录。

租户四:性别女,当时年龄35岁,单亲妈妈带着一个7岁的女儿,春节后原本打算长租,但是租了两个礼拜以后以房子太潮没有太阳对女儿不好为由退租了。现依然在宁港,换了更好的公寓。

女人说自己没有使用过房东自建的地下室,因为她不喜欢在阴潮的地方存放物品。

租户五:性别男,当时年龄42岁,离异外省务工人员,从事的是管道疏通、装修粉刷一类的工作。从两年前的2月中旬开始,一直租到与冯涛交班。现在再婚,自己开了一家装修补漏的铺子,与老婆生活在一起。

他也去看过那个地下室,还给房东修了个灯泡。不过,根据房东口供,租户五曾提醒过他,附近地铁开修了,整体区域有些下沉,这个地下室可能会出问题,需要翻修。他还说,可以找他就职的装修公司,但房东当时觉得,地下室没有漏水,还能凑合,自己不想花这笔钱,就拒绝了。

林鹤知将五位租客的档案依次钉在自己的线索墙上,而在所有档案的上方,整面墙的正中心,画着一只金色小貔貅。林鹤知靠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线索墙出神。

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在那个拥挤而肮脏的小巷子里,多少奔赴生活的人来了又走,人群化作流动的光影,冬去春来,而一个人在地下变成白骨……

以前,林鹤知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戴着他的青蛙帽子,可现在帽子升级——林鹤知很喜欢两栖动物皮肤的触感,思考之余,有一搭没一搭地逗蛙玩。

解决便秘问题后,某角蛙吃得使劲拉得欢,整只蛙都恢复了活泼。角蛙扒拉上他的手,露出一脸庄重肃穆的神情,也盯着墙面正中的金色貔貅发呆。

“你看,你给我找的案子,”林鹤知轻轻一戳角蛙的小肚皮,“是不是得再给我找点灵感?”

“一二三四五,”林鹤知张开五根手指,在角蛙面前挥了挥,“尸体是哪个租客埋进去的?”

角蛙一看到移动的东西就来劲,突然弹出舌头,碰了碰林鹤知的中指。

三号。

林鹤知纳闷了——巧啊,他也认为三号租客最值得怀疑。

首先,死者与这几位租客的年龄都对不上号,说明死者来到屋里得通过主人。根据凶器的质量,以及颅骨的裂纹,他优先怀疑凶手为男性,那么一三五比二四更可疑。

从“春秋”时间线上来讲,可以排除七月就离开的租客一,那么只剩下三五。

且不说三号的□□史,五号曾经在两年前夏天,尸体已经埋好的时候,建议房东去翻修地下室。如果春季时他已经在下面埋了一具尸体,那他干嘛给自己找这个麻烦?所以,五号应该是不知情的。

排下来,只有三号最可疑。

林鹤知垂下眼,又看向自己绿色的小角蛙。

好家伙,这蛙搞不好还真有点子玄学在身上。

林鹤知心情大好,拿食指和角蛙“拉钩”:“要真是三号,回头给你买进口小鱼虾。”

角蛙面无表情,突然“啊呜”一下张开那比身体还大的嘴,跳起来咬住林鹤知食指。

林鹤知:“……”屮艸芔茻好痛。

“小鱼虾,不是我的手指,你可以松口了。”

角蛙不为所动。

林鹤知甩了甩手:“松口!!”

第二天,林鹤知是手上缠着胶布去上班的。

段夏见了大惊,把人拽到一旁悄悄问:“你没事吧?我,我听宫叔叔说了,你不会又拿刀子划自己吧?”

“没有。”林鹤知板起脸,“我要谢谢你——”

“的蛙。”

段夏:“……”

小姑娘拉下脸:“那已经是你的蛙了,你要对它好。”

就在这个时候,有不少警员开始往监控室走动。虽说租户三注销了手机号,但警方还是通过身份证,联系上了本人,把人从乡下传唤了过来。

单瀮亲自审。

林鹤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食指,眼皮一跳。

他颇感兴趣地来到就监控室,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证件照上看起来并无异常的男人,是个天生畸形。男人右肩明显比左肩高很多,背部佝偻,手臂只能抬到水平高度,由于驼背,他整个人的身高只有1m65左右,不说话时还好,可一张嘴,嘴角就会歪,半张脸垂下来似的,时间久了会有口水流出来。

村里人都叫他憨子。

憨子是和他那白发苍苍的父亲一起来的,老父亲看到警察就唉声叹气,说自己这儿子生出来就这个怪样,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但你说他是个傻子吧,智力也是有的,会算数,有记忆,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如果犯了什么错,还请警方多包涵包涵。

憨子一看到警察,就急着张嘴辩解:“俺,俺已经知道错了,俺没没没再找过女人。”

单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以为我们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的事。”

憨子斜眼觑着他,不安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没再找过,俺之前不知道这个事犯法,俺就是想找个姑娘。”

单瀮看着他那双呆滞又真诚的眼睛,心里倒是“咯噔”一下,直觉自己又找错人了。

他把金色的貔貅递了过去:“认不认得这个?”

憨子捞起金链子看了半天,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开始咧嘴傻笑,摸着金貔貅,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

老父亲突然开口,说警官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聊聊。

单瀮看着憨子那憨样,起身点了点头。

一出门,老父亲就给单瀮递了一根烟。单瀮摆摆手说我不抽,您有事直说。

“警官您别见怪,他一个大男人,就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看到就不撒手,”老父亲长叹一口气,自己给自己点了根烟,“天天都和我们唠他想赚钱找媳妇儿,但警官,您也知道,他这个——情况特殊——俺上哪给他找媳妇去呢是吧?”

“之前呢,他一直在俺们村门口摊饼子。说实话,他这饼摊滴还不错,我就寻思着这大城市人多点,没准还能多赚几个钱,就让他来试试,”一说起这个,老父亲就心累,“当时吧,就是有人怂恿他,说花钱就能找女人,才犯了错误。这娃蠢是蠢了些,但真没几个坏心眼——”

“当时突击搜查,警察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和他一块儿嫖的那个大哥,张嘴就说‘警官这是我女朋友我们两厢情愿的’;只有他,呆呆地告诉警官,‘这是俺花钱买的姑娘’——得,证据确凿——就被扣下拘留了。”

“警官,憨子是个特别实诚的孩子,哪怕他真做了什么事,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单瀮冷着一张脸:“……”

他目光落在老人花白的鬓角上,到底还是有几分松动。憨子今年35,老人家说不定都六七十了,他破案遇到憨子这样的人心累,更何况是别人父亲呢?单瀮抬手按了按老人家肩膀,让人放心。

回到询问室,单瀮又问憨子有没有让别人进过自己的家门,憨子想了想,摇头,说他不知道。最后,单瀮只是从他手机里抄了几位他在宁港时认识的“朋友”。

走的时候,憨子还拽着那貔貅项链不松手,大有一副要把它带走的架势。老父亲急火攻心,一边骂一边说出门爸给你买快还回去。

单瀮捏了捏眉心,心说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倒好像闹了个乌龙,没啥收获。如果真的是憨子,大概是不会把这链子留下了。

这不能是演的吧?

单瀮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整理好文件,走出询问室的时候,就见林鹤知嘴角擒着一丝愉悦,心中的火气蹭蹭的:“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林鹤知板起脸:“你哪有高兴?”

单瀮冷笑:“你看着就在幸灾乐祸。”

这几天高强度工作但毫无头绪,单瀮心情和办公室通宵后的烟灰缸也没什么区别:“行了别解释,我不想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鹤知还是解释了一下:“没有幸灾乐祸你。”

“本来我都想好了,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那蛙,”林鹤知认真地说道,“现在的确很高兴,不用供着了,有啥吃啥吧。”

单瀮:“……?”又疯一个?

至此,五位租客里,只有租客二没有联系上了。

段夏根据身份证找到了几个电话号码,正在挨个儿试。有一些号码已经停机了,有一些号码是错误的,有一个是能打通的但是对方一直不接,她试了好几次,还发了一条自证身份的短信。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看到了短信,段夏这回打通了:“您好,请问是郑冰洁女士吗?”

对方沉默片刻,才应道:“是的,你是警察?”

“是的,我们想调查一件事,在三年前9月2日到9月11日之间,您在宁港市南城区永乐河街道长寿巷里租过一间地下室,请问您还记得吗?”

“什么?”那女人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找错人了吧,老娘可没去过宁港。”

段夏也是一愣:“请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也是根据房东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

“那就是有人盗用了我身份证!”郑冰洁斩钉截铁地说,“我一直在海棠市工作,这几年压根就没去过宁港,更别提租房子了!”

“那您知道有谁可能使用您的身份证,在三年前9月的时候来过宁港嘛?”

“这我咋知道?我身份证丢过,被人盗用了呗?我也是受害者好伐!别人干的烂事别来问我哈!”说完,郑冰洁就火速挂了电话。

段夏:“……”

她思索片刻,便去汇报:“单队,我认为第二个租客有问题。一种可能,租客就是郑冰洁,但她否认租过这个房子;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冒用了郑冰洁的身份证租房,还通过网络虚拟号与房东沟通,她刻意地在隐藏身份,说不定是有预谋的。”

这是一次重要的发现。

警方只好再次找回房东问话。

房东这几天也很头疼:“我说租房要身份证,其实也就只是走个流程,怕他们拖欠房租。她当时直接就把复印件给了我一份啊,我哪能知道这身份证还不是她的呀!”

单瀮捕捉到重点:“她给你的是复印件?不是你自己复印的身份证?”

“对,”房东点点头,“她直接给我了一份复印件。哎——你要是问我身份照和真人像不像,那我哪里还记得咧!你也知道,很多人证件照拍的和遗照一样,有点差异我也不能说这人不是你……只能说差不太多吧,年纪相仿,是个女人!”

单瀮沉默片刻:“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正常身材,和这位女警官差不多高吧,头发到这里……化浓妆,还挺精致的,带了一个粉色的小拉杆箱。”

单瀮听着,突然意识到,这位租客的身高、头发长度,都与死者相似。28岁与31岁,法医能通过骨头鉴定,肉眼看不出来很正常。

单瀮又问:“她脖子上带金项链没有?”

“我没注意啊,”房东一愣,“这种细节,记不起来了,哪能看那么仔细!”

很快,他意识到单瀮在问什么:“可是她走了呀?她走了以后,把房门钥匙放在了门口的牛奶箱里,还给我发了短信。”

“我是收到退房短信后,那天晚上去收拾屋子的,姑娘把行李都拿走了,还把房间收拾得特干净。”

可就在这个时候,段夏工位的座机又响了起来。

她顺手接了起来:“宁港市公安,请讲。”

“喂!”对面传来郑冰洁极具特色的大嗓门,“警官,我——我想到一个——可能会用我身份证租房的人!她当时的确说自己要去一趟宁港,然后,我听说她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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