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出问题的时候, 伏黑惠下意识选择了委婉的说法。
在少年的印象里，亲生的母亲早就死去, 父亲也不知道和谁一起离开了家, 他和津美纪也正是因为如此童年才会过的艰难。
可是此刻，他愿意相信伏黑杏子就是他的母亲。
伏黑惠并没有想到死而复生这一层。
他只是以为母亲的死亡是伏黑甚尔当年用来欺骗他的借口。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但起码他想知道为什么伏黑杏子离开多年之后又回来了, 还失去了记忆。
伏黑惠沉默地注视着秋纪奈奈，带着不知晓答案就不会罢休的神情。
早在送走灰原雄的时候, 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秋纪奈奈此刻觉得就算是告诉他真相也没关系。
如果咒术界真的要让她的伙伴强行消散，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秋纪奈奈顿了顿，准备将一小部分事实如实说出。
观察她神情的伏黑惠征然了一瞬。
总觉得，如果听完秋纪奈奈的话, 他的某些观念可能会受到冲击……
纠结的神情隐去, 秋纪奈奈浅笑着：“其实, 杏子和伏黑君都是鬼魂哦, 他们因为自愿向神明立下束缚, 所以神明让他们死而复生，替人们清除危险。”
嗯，果然。
伏黑惠面色僵硬，深刻觉得这个冲击还是太大了。
隔了一段距离的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同样听见了, 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咔嚓咔嚓的转过头。
他们两人惊讶的表现比伏黑惠夸张很多。
钉崎野蔷薇筷子没拿稳, “噼啪”掉在了桌上。
虎杖悠仁长大了嘴巴，眼睛都忘记眨了。
他们刚刚没听错吗？
什么鬼魂, 什么神明的,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啊？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 又问：“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不是吧伏黑！”
钉崎野蔷薇咽了咽口水：“你不会信了吧！”
这种鬼魂和神明订下契约然后死而复生的故事，作为咒术师怎么可能相信。
伏黑惠自然也不相信。
秋纪奈奈无奈摊手：“我说的都是真的哦。”
当然——是假的。
她可是亡灵召唤师，她的亡灵伙伴怎么可能和神明签订契约，那可都是她的魔力塑造出的身体。
至于替人们清除危险这一条也不完全准确。
秋纪奈奈的召唤契约只是明确规定了不可背叛和不可伤人，倒是没有一定要求他们要做什么。
只不过为了塑造出正面一点的人设，她的“真相”还是半真半假稍微善良一点的好。
她接着忽悠道：“我从小就能够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长大后发现，那可能是来自神明的指引。神明说，有一些死去的鬼魂还想回到人间，就会和神订下契约，维护人间的秩序，清除人间的危险，只要愿意一直做好事，神明就愿意给他人类的躯体。”
秋纪奈奈照搬了一番在电视上看到的话术。
“神明指引我，让我去做这个监督者。所以我会去寻找拥有了新身份的鬼魂，监督他们是否执行了神明的契约，给他们提供食宿、金钱和身份。”
她言辞恳切，三位小咒术师完全没看出来，这几句话中的真话含量只有寥寥几个字。
伏黑甚尔偏过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撇嘴，忍不住轻声嗤笑。
伏黑杏子也有点想笑。
怎么说呢，召唤师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杏子捧起了专属于小召唤师的滤镜，只觉得奈奈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
为了支援自家小召唤师，伏黑杏子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了伏黑惠的肩膀上，同样加入了“胡言乱语”的阵营。
她声线温柔：“的确是这样的，惠，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我和甚尔，其实是获得了人类身体的鬼魂，早就已经死去多年了。”
伏黑惠终于还是控制不住震惊的表情。
他偏头看向伏黑杏子，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开玩笑的意味。
然而并没有。
伏黑杏子看了一眼秋纪奈奈，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点恶趣味，她摊开手掌，示意伏黑惠认真看。
在心中默默进行魔法吟唱，不消片刻，她的手心升腾起火焰。
伏黑杏子微笑着举起手：“你看，这就是神明赋予我的力量。”
秋纪奈奈被这一句“神明”击中，趁着几人的目光被吸引，微微偏过头默默脸红起来。
眼瞧着伏黑杏子手上放出火焰，钉崎野蔷薇“哇哦”了一声，小声嘀咕：“这是术式吧，绝对是术式没错吧。”
伏黑杏子笑着将火焰熄灭了：“没有哦，我不会你说的那个术式，这只是守护人类所需要学会的能力之一。”
这样随意编谎话的水平，一旁的秋纪奈奈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大拇指。
看戏的伏黑甚尔忍不住用心灵链接敲敲她：“这只是你实验做饭的需要吧。”
然后就被杏子微笑着瞪视了。
常年看漫画的虎杖悠仁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在震惊过后，他突然兴致勃勃地凑到了秋纪奈奈身边：“所以说，他们两个是鬼魂重生来到人间惩奸除恶的，而你是监督他们的神灵使者。”
“这也太帅了吧！”
虎杖悠仁比划着，试图还原之前的战斗：“怪不得伏黑妈妈可以咻咻咻地收拾掉那么多咒灵，大伏黑君还能和两面宿傩战斗！”
伏黑惠则一直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内心世界中。
具体表现为——
原来我妈妈真的死了。
原来那不靠谱的爹其实也早就死了。
原来他们会突然出现是因为被神明复活了。
啊，我妈手掌会放火诶。
等等等等。
可以说是精彩纷呈了。
一旁还在碎碎念着“不可能吧”的钉崎野蔷薇揉了揉脑袋，试图消化信息，然而消化失败，只能怒吼出声：“伏黑惠你快点判断一下啊，你爸妈是不是鬼魂你肯定知道的！”
伏黑惠恍惚回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哑着嗓子开口：“还有什么别的证明吗？”
“有倒是有啦，”秋纪奈奈从口袋里掏出木牌，“他们作为鬼魂复生，是不吃人类的食物的，只吃咒灵，要他们吃给你看吗？”
伏黑杏子这次收获也不少，木牌里的咒灵给灰原雄打包完还剩下很多。
刚才餐桌上全是人类饭菜，那三个小咒术师都没注意到伏黑夫妻压根就没有吃一口。
秋纪奈奈不想饿到他们，正好事情已经“摊牌”，可以光明正大的让他们吃咒灵了。
钉崎野蔷薇看着她从木牌里抓出不断挣扎的丑陋咒灵，拍着伏黑杏子的肩膀劝道：“实在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诅咒这种东西可不能吃啊！”
然而她的阻拦并没有什么用。
秋纪奈奈很快就处理好了好几只咒灵，递给了伏黑杏子。
三位小咒术师目睹了一番咒灵挣扎尖叫着被烤熟的样子，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此刻看着伏黑杏子浅笑着接过不再动弹的咒灵，他们居然在心里开始暗暗想象那些熟了的咒灵是什么味道的。
几口吃掉咒灵的伏黑杏子看上去十分满足。
这让他们更好奇了。
秋纪奈奈适时问道：“这样你们相信了吗？”
被火焰烧过的咒灵，又被撕成一块一块喂进嘴巴。
钉崎野蔷薇看着这一幕，喃喃出声：“我完全相信了，人类是不会去吃这种东西的。”
同样也相信了的伏黑惠默默点头。
的确，只有复生的鬼魂才能把诅咒这么邪恶的东西吞下去还不受伤吧。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一般开口：“所以说伏黑妈妈一开始说能不能分给她一半的咒灵，是为了储存你们才吃的粮食啊。”
听到这句话，伏黑惠忽然抬头，几步挪到伏黑杏子身边，小声问：“如果你是吃咒灵的话，被召唤出来之后有没有饿过肚子啊，这些咒灵能够你吃几天呢？”
“喂，小鬼，”伏黑甚尔伸手推开他越靠越近的头，“我不会让杏子饿肚子的，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伏黑惠瞥了他一眼，没有理，拍开他落在海胆头上的手，转到了另一边，继续和伏黑杏子说话。
接受能力很强的虎杖悠仁重新拿起碗筷，打算继续吃饭，毕竟被两面宿傩用自己的身体闹了好一通，他还没吃饱呢。
很快，他就和正在享受咒灵大餐的伏黑夫妻一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重新树立了新世界观的钉崎野蔷薇也表现出了良好的包容性，相信了鬼神之说后，她挪到了秋纪奈奈身边，对于用火焰“折磨”咒灵这件事跃跃欲试。
秋纪奈奈立马递给她一只正在挣扎的咒灵：“要试试吗，你抓稳它，然后我用火焰来烤熟。”
“好好，我要玩！”
钉崎野蔷薇撸起袖子，狠狠地抓住了那个小型咒灵。
……
让伊地知洁高将车子提速到最高速度，终于用堪称短暂的时间从郊区赶到城市，找到了信息里说的那个地址。
五条悟开门下车，手指轻轻勾下墨镜。
苍蓝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别墅的每一寸角落，咒力的流动替他勾勒出房子里的每一个构造。
以及房间里似乎在正常交流的五个人。
应该就是他三个被拐到了这里的可怜学生，和假扮伏黑惠父母的咒术师吧。
看上去蛮和平的嘛。
嗯，但是学生们还是需要麻辣教师的拯救，这种表面和平肯定是麻痹他可爱学生的手段。
五条悟无视了门铃，直接用咒力轰开了大门。
就让他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他可爱学生的面前，伪装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亲生父母。
为了抓个现行，他还特地用咒力包住了门，没露出一点声音，就为了让里面的人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然而进去之后，里面的场景让某个咒术界最强一时没能搞清楚状况。
他可爱的学生们，怎么感觉都变得不太正常。
一个平时话少又闷骚，此刻却坐在陌生女人身边喋喋不休的说话；一个手里捧着嗞哇乱叫的咒灵，正试图分成块往火里摁；一个美滋滋地吃饭，看上去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五条悟的确是做好了要在学生面前做点什么的准备，但没想到学生们倒是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而且，此时此刻的客厅里，并不是他刚刚以为的五个人，而是有六个人。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看向正漠然看着他的男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长得还和当年的伏黑甚尔一模一样。
啊，不会吧。
五条悟在心里毫无感情地感叹。
伏黑甚尔居然真的没有死啊。
啧，真是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