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闻弦歌而知雅意, “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提前通知你。就是我退了，也会知会下一任支书的。”
“好的, 给您添麻烦了。”
“说哪的话，分内事。”
支书正要挂电话, 楚锦程把三轮车踩得飞快的来了, 扬声喊道：“那边是程澜么, 先别挂——”
他现在还在当货郎顺便发掘新的经销商呢。
支书便道：“澜丫头等等, 小楚找你。”
楚锦程停下车进来, “程澜，县城有人结婚要对表。你知道啥叫对表不？”
他倒是知道，担心程澜不懂。
程澜道：“知道，就和对戒一样的。男的一只、女的一只。样式差不多, 一看就是一对的。有的, 我看到过。”
“有是吧，那我明天去收定金。”
去了成都看来真长了不少见识啊！他以后也要想办法把孩子送到大城市去学习和生活。
当然，孩子现在还没影呢。
“好，我下午放学去看, 然后给你报价。”很好，又是两只表的生意上门。
楚锦程这算是替她跑腿了。不过他本来就四处转悠，发掘客户。也算是顺道挣4元跑腿费。
他的三轮车上挂了个牌子, 上头他自己用斗大的字写着：程家村程楚小卖部，经营范围：一应日用百货（含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等紧俏物资）, 不用票据, 联系电话：XXXXX。
地主家的崽子, 家学渊源, 毛笔字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他顿了顿, “程澜，如果手表生意做大了......”
程澜道：“明白，一个月超过五只就纳入公中。既然咱们合伙，你也在出力，这也是应该的。”
人家确实没有平白给她跑腿的道理。毕竟要买表的人是他去发掘的。
楚锦程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多说。
他把话筒拿得比较开，一旁的人也能听到。支书也在旁边支着耳朵听呢。
“今天我出去，还有人问当真有现成的四十八条腿卖啊？”
四十八条腿是指全套家具：一张床，两张床头柜，一个大立柜，一个高低柜，一张方桌，四把椅子，两个简易沙发，一共十二件、四十八条腿。
乡镇也有木匠能做。就是那个样式跟成都的比起来，稍显老土。
有些有钱人家就愿意多花点钱，买更时髦的。摆出去有面子啊！
程澜他们，赚得就是这些乡镇、县城的有钱人的人。
程澜道：“嗐，咱们那一方还真有人准备买成都的全套家具啊？嗯，我想想啊，我上哪借个相机去拍几张照片寄回来给你。不过你记得不要让木匠师傅看了去当样板啊。他就是想要，他也得花钱买一套去。”
“你放心，我又不是憨憨。”
“行，我弄到了给你寄回来。嗯，这个直接算公中的生意吧。”
支书道：“好嘞。不过如果咱们村的木匠想照着做怎么办？这防不住啊。”
程澜道：“那支书你想办法也变成村集体占股的呗。如果肯分我三五个点，我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你们拍最新款式的照片回来。我也要冒风险的嘛，人家店主肯定也不乐意让我去拍。”
支书点头，“我看可以。不然我就发动全村的人监视，不让他来偷窥咱运回来的新样式。不在外头拆包装就是了。”
支书如今和程澜、楚锦程合作得是相当愉快的。
除了让会计、出纳捎带手给小卖部做账、管钱，真正需要村上做的事很少。
有村集体的名头，就省很多事了。
供销社要找个体户的麻烦不难。但套上乡镇企业的牌子，大家就是一个系统的了。
国有的、集体的，那还不都是老百姓的。
那就不好上纲上线了。
第一批价值2000的货，支书看过账本估摸着能赚700左右。
批发的少赚一点，零售的多赚一点。
但批发的回款快啊！
没经销商来批发，他们哪敢进那么多货啊？
批发出去了，他提着的心才放下的。
相当于村上干进300一个月。这对程家村这么穷的一个村很不错了。
能买400多斤猪肉，一家分五斤打牙祭了。
一个月能平白多吃五斤猪肉，人口多的能分到十斤。家家户户听了他的宣传都是极为满意的。
看程澜他们这么赚钱，村里其他人也在蠢蠢欲动了。
村里去砖厂上过班还是技术员的程远就寻思着自家开一个砖瓦窑。为了税收优惠和其他缘故，也寻思找村集体合作。
支书正在跟他商量具体的事呢。
毕竟程远当初是被炸窑弄残了的，安全问题肯定得确保。
不过程远说当年是革委会派来的人不懂装懂瞎指挥，这才出了炸窑的事件。
支书觉得事关自身生命安全，程远不敢乱说。
不过他还是要去镇上请派出所再核查一下当年的事。
查清楚了他就可以去打报告要支持。
现在镇上很支持搞乡镇企业的。
这要是多些这样的能耐人，村上的收入可就可观了。
会计和出纳一人涨10元工资。因此干劲也是十足。
支书开始说给他们分成，结果一看这么赚钱就改口变成涨10元了。
支书没拿这个钱。但这都是他的政绩啊，没准他还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的。
那他没拿钱，会计和出纳也就不好有意见了。
而且，涨10元工资也很不错了。
至于说程澜和楚锦程赚得更多，一个月600。那是人家的生意，眼红也没办法。
顶多七伯母和七伯私下懊恼一下当初怎么就胆小怕事拒绝了和程澜合作。
不过，现在七伯母当上了售货员，在娘家都大有面子。
可以帮着留一些紧俏物资嘛，能提前拿到也是好事啊。
而且随着生意大好，她和楚锦绣的工资有36，她也挺满意的。
这辈子这是头回能拿上工资呢。
再说了，楚锦程操的那些心，他俩寻思自己是万万干不来的。
程澜笑了两声，看来货真的卖得不错。支书挣钱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会计刚大概的给她报了下帐，2000元的货，批发出去了1100多的。
零售也卖了三四百了，天晴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程家村买东西。
跟镇上供销社的价格差不多，东西还比那多、比那好。
楚锦程估计马上会下新的订单了。
但是，临挂断电话前程澜听到了一声白日惊雷。这是要下雨？
喔豁，这要是下大雨就完蛋了。
就她们村那个烂路，谁还来买东西啊？一个不好人家就踩坑里了，推的鸡公车都要陷进去。
修路啊，这可是一件大事。得支书牵头，找镇上要拨款，然后全村人出钱出力。
条件成熟了老头子会主动去做的，不用她多嘴。
程澜挂断电话上楼问林琅，“大院里谁有相机啊？”
别处不好说，大院里应该是能借到的。
林琅想了想，“马丹阳和徐懋宁都有。嗯，王维娜的好像带去北京了。”
她是妈妈一个人的工资养大的，所以日子过得比这些家里没出过事的还是要相对穷一些。
程澜点头，准备下午练长跑的时候跟马丹阳开口借一下。
到时她骑着大伯的自行车出去，趁老板不注意拍了就跑。
晚上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林景南三人听了她的主意都笑得不行。
马丹阳道：“你怎么那么鬼灵精啊？行，你来拿吧。等以后赚的钱到手，请吃一顿串串就行。”
程澜比了个‘OK’，然后对小叔道：“小叔，你到时候陪我去一下呗。”
单一个女的去看全套家具有点奇怪，肯定引人注目。
一男一女一起去才叫正常。
林景南一愣，哭笑不得的，“行吧。”
他和程澜走一起，不知情的人确实有可能把他们误会成一对。
十六七的女孩子也能处对象了。他二十出头的样子和她走一起，其实没有违和感。
徐懋宁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往大院走的时候，程澜中途拐了弯去批发市场。她要去看看对表的价格。
里头上千种的商品，她没可能把所有的货价都记得的。
林景南回到家，林师长挑眉道：“澜澜呢？”
“她又有生意上门了，有人结婚要买对表。她去看价格去了。”
程澜手头的钱够半价买一对表，所以她看过就直接在外头的公用电话打回去问楚锦程了。
“你有几成把握他们会买？把握大我就直接买了，明天中午直接在军区内部的邮局寄。”
那就不用走这么远了，也不耽搁午睡。
楚锦程看旁边有守电话的人便没有说什么‘原来你住军区啊’之类的话。
这都不是隔墙有耳了。
现在村里打电话，都没有回避的观念。
甚至守电话的人如果和对面守电话的认识，他们还要先唠两句嗑。
厚道的少说两句，不厚道的可能还要多说两句。
当然，最后按时长计费，是来打电话的人付钱。
没办法，守电话也有些小权利。你不配合人家也有法子整治你。
譬如说通过大喇叭喊人来接电话的时候给你拖延一下之类的。
不过，谁都知道程澜的电话找楚锦程，那是村上的公事，守电话的也不敢捣乱。
当下楚锦程听程澜这么问便道：“七成吧，县里的富户。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明天我收了定金再跑一趟。不然万一他们找到其他门路呢。砸手上了，不能你一只、我一只的分了吧。”
程澜点头，“嗯，也行。对表的话，女表98，男表108。我等你电话。哎，咱们一个月应该能给村上贡献不少电话费吧？”
这两只表她能赚36元。这生意估计离充公不远了，楚锦程多会发掘客户啊。
楚锦程笑，“现在打电话的人少，我就是主力。挂了，再见！”
他现在一个月收入能到五六百，这在村里可就是大户了。
他姐的婚事有动静了，不过更大的动静还是来自他。
现在十里八乡登门的媒婆，大多是冲他来的。
毕竟他也27了，早该成家了。
楚锦程心头冷笑，以前看他不起的人他脑子进水才让她们来花他的钱呢。
只能同甘，那没准再来个运动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所以他对外放话，不把他姐安排好，他是不会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的。
他姐快29了，拖不得了。
当然，未来姐夫的人选他一定会把好关的。
程澜其实也是又上学、又练长跑的有点辛苦，所以能少走一趟就想少走一趟。
不过楚锦程这么说也有道理，还是拿到定金了再说。
那样万一砸手里了至少还有40元可以拿。
然后再慢慢设法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