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高丽半岛一事,我们不希望出现动荡的局面。
一个和平稳定的高丽,对于双方,都是有益的。”
十分官方的话术,全琫准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调调。
按照钟国仁的说法,似乎是在指责东学军。
毕竟他们和戊申战争,存在着莫大的干系。
对于钟国仁的态度,将领因为外卖建立起来的好感,此时也不免掉落了不少。
你这位邻居纵然强大,但是对周遭漠不关心,让人愤愤。
冷漠!无情!
高丽好歹也是大金的属国。
既然你替换了大金,是神州大地上的正统,那么你就应该视高丽为属国才对。
属国有难,上国怎能见死不救?
钟国仁自然看出了东学军将领们的不满,这些行伍之人,在政治上,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全琫准并没有因此而恼怒,毕竟他前往安东,便是寄希望从这个邻居这里,寻求到帮助。
或许是利益不够,亦或是其他什么的。
商议,本来就是“商”和“议”。
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一棍子,就定上一个调子。
全琫准言明道:“高丽王朝的腐朽,让底层人民苦不堪言。
列强的欺压,更是让我等怨声载道。
李熙、金玉均,勾结东瀛,压迫高丽百姓,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否则我东学派,也不会一呼百应,拉起如此声势浩大的义军。
我等,是站在百姓一方的。
如同贵国一样,我等是为百姓谋福利。
我们希望逐灭倭夷、尽灭权贵。
还百姓们一个天下太平,一个朗朗乾坤。
如若钟先生因此指责我等,是祸乱高丽之源。
恕在下冒犯。
我等是为天下苍生,为大公,为太平。
哪怕我等因此成为罪人,我等也会义无反顾的向压迫在我等头上的封建和外国侵略者发起反抗!
哪怕我等最终生死而败,但是至少,我等也撬动了这腐朽王朝的基石。
他日,后继者,定当以此为基点,撬动整个李氏王朝!”
全琫准说得慷慨激昂,东学派和东学军这义无反顾,敢于反抗,不畏强权的信念,倒是令人由衷的佩服。
东学军能坚持到现在,还有10万人的规模,足以证明东学军的民心所向。
但是,有时候,未必就真的斗得过强权。
高丽的百姓,还未觉醒。
否则,高丽王朝和倭夷贼寇,终将泯灭在历史的大潮之中,泯灭在人心所向之中。
钟国仁微微颔首道:“海梦先生与东学派以及东学军为百姓、为天下、为大公,在下敬佩。
东学派为百姓之时,乃是属于高丽内部问题。
改朝换代,乃是时代的选择。
我方并不会干涉他国内政。
只是我方更加期待一个稳定的高丽,有利于高丽和我方的发展。”
全琫准注意到,在说高丽的时候,钟国仁并没有说“贵方”,而是称呼的“东学派”、“东学军”。
显然钟国仁是暂时没将高丽和东学派画作等号。
毕竟高丽的正统,现在是李氏,而非他们东学派,这一点全琫准也表示理解。
不过全琫准也抓住了钟国仁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高丽内部问题”、“改朝换代”、“时代选择”、“不会干涉他国内政”。
全琫准脑子快速的转动了起来,将这几个词结合在一起,便是。
东学派领导的东学军起义,是一场高丽王国内部的政权更迭事件。
虽然隔壁邻居更喜欢一个稳定的高丽,但是也并不会干涉这个国家正常的政权更迭。
如果东学派胜了,那么自然就是时代的选择。
再加上钟国仁之前对东学派信念的赞扬,全琫准多少有点肯定,钟国仁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应该是他们这个隔壁邻居是支持东学派的。
全琫准带着这种可能猜想,向钟国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只见钟国仁推了推鼻梁上泛着白芒的眼镜,笑而不语。
全琫准心领神会,隔壁邻居是支持他们的,但是现在具体的支持力度,暂时还不得而知。
全琫准拱了拱手道:“钟先生所言极是。
一个和平稳定的高丽半岛,自然有助于双方的发展。
东学派也同意钟先生的观点,那便请时代来见证,高丽局势的走向吧。”
东学军的将领们看得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
大帅这是在和那个姓钟的,搁这儿打哑谜呢?
俩谜语人?
虽然是不干涉内政,但是外交呢?
全琫准又继续说道:“高丽半岛的局势,本应该是东学军和高丽王军之间的较量。
是代表着全天下百姓的东学派,和尸位素餐的腐朽贵族们之间的较量。
这是一场内部的权力斗争,是百姓争取更多的斗争。
但是东瀛却趁此机会入侵我高丽,使得原本正常政权更迭的高丽半岛,变成了如今的动荡不安。
东学派代表全高丽百姓,恳请上国入高丽,将东瀛这不安定的因素清理出局,还高丽一个清净。”
不得不说,全琫准在花了8个小时了解他的这位邻居后,也算是摸到了一定的边边线线。
已经学会开始将百姓与东学派给扯上了联系来谈。
毕竟政治这个东西,你代表的便是一个阶级的利益,代表的便是一个阶级的诉求。
东学派,代表的便是高丽百姓,代表的便是最底层的那群苦哈哈们。
他们不甘贵族的压迫,不甘外敌的欺凌。
钟国仁很欣赏全琫准,双方的对话,话语的拿捏,都十分到位。
商谈,正一步一步朝着预定的方向走去。
全琫准件钟国仁未立马答话,又上劝一步:“东学派‘携’万民,恳请上国为高丽做主。
为了高丽百姓,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稳定的高丽局势。”
钟国仁淡然道:“海梦先生,我再次重申一遍。
我们不干涉他国内政,但是我们反对域外强国介入区域,反对域外存在人为制造不安定因素。”
这本来是在原时空,针对大洋彼岸老对手的。
而那个区域更大,此时这里的区域则更小,代指高丽半岛。
“因此,我们会从外交上,向该域外强国抗议,发出警告。”
全琫准一愣:“这就完了?
只是警告?”
然而钟国仁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并不会因为我方公民在该区域受到人身危害,而无动于衷。
凶手,也必将得到惩罚。
无论他是谁,我们都将会讨个公道。”
全琫准能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一个意思,不过高丽半岛,毕竟是穿越办的眼中肉。
哪怕是穿越办制定了韬光养晦的政策,但是高丽半岛这个禁脔是不会丢的。
一个高丽半岛,会为帝都东面增添多少战略纵深了。
而且,东瀛在穿越办的计划中,就是用来杀鸡儆猴的。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杀的就是东瀛这只不大不小的脚盆鸡,儆的便是欧洲的3大罗马帝国。
此时,东学派代表着高丽百姓,援助高丽,也有了半个正当理由。
而另外半个理由,便是保护国内公民的生命安全。
北方舰队是己方的博物馆预定的船只,上面的水兵,也是国内的船员。
与此同时,卫亭那不到8000人,如今不到5000人的金军,也是公民。
船员和公民被害,岂能视而不见?
东瀛所作所为,无不是在侵犯国家利益,侵犯公民权益。
杀害国人的凶手,毕竟受到严惩。
在这个强权政治时代,像这样集齐正当理由的存在恐怕也只有这个1128年后,穿越过来的家伙了吧,只此一家。
全琫准并不知道隔壁邻居后续会采用什么手段,不过他带着东学军的将领们,心满意足的坐着快艇,回到了马訾水对岸的义州城。
他知道,接下来,东瀛和李氏王朝的末日应该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