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往姜穗上一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没的。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忆。
因为一旦想起, 她真的会因为失去了豪门生活而默默悲伤。
贺金波下葬风波过去之后,整个上北市遭遇了大洗牌的余韵也渐渐散去。
姜穗又非常愉快地度过了三个月的豪门生活。
有的时候她会想起当初那个陈家辉神神叨叨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贺瑶的事情。
或许正如贺朝所说,每一个世界都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也不了的力量。
正如洗心寺的大师在问心大厦超度完亡灵后, 就当场圆寂了。
姜穗能感觉到四周吹向自己温柔的风,仿佛是一个拥抱。
她看着圆寂了之后四周大师弟子合掌默念经书,仿佛心灵也受到了洗涤。
然后在这三个月又迅速被金钱腐蚀了。
这三个月,贺朝不是贺金波孩子的事情被媒体曝光, 但是却不妨碍他仍旧是集团事务处理人, 风波过去后大家也不再讨论。
他三个月忙里忙外, 为贺金波之前做下的所有烂事擦屁股, 赔偿受害者家庭,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和她一起去海岛度假, 两个人因为飞机失事凉了。
她当时看着贺朝一张一合的嘴,耳边被爆炸声弄得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能从他的唇语中分辨出来——
“下个世界见。”
贺朝当时这么说。
但是姜穗想说,她还想再过一段时间的豪门富婆生活啊——
“砰砰砰——!”
浴室门外的敲击声一下子打断了姜穗的思路。
本就是老旧的塑钢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好在它虽然老旧, 当时仍然承担起了守护卫生间人的作用,并没有被门外的人敲坏。
姜穗洗了把脸,任由脸上的水珠低落在衣服上, 她看着身上穿着的最寻常不过的宽松家庭主妇服装,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对着镜子笑,慢慢的, 变成了一个有些软弱, 和贺瑶的柔弱完全不同的懦弱笑容。
同样都是耳根子软, 贺瑶是属于性格上对外的内向, 虽然会对过于压倒性的强势而逆来顺受, 但是本人的脾气实际上却也不小,倔强又执拗。
但是这个属于家庭主妇的“姜穗”不同,她是打自内心的软弱,是一个社会上的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生长在农村,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生活,上有一个性格强势管控弟妹的大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属于一个不上不下最不受人关注的第二孩。
她观念已经被养成,被这个社会所规训。
如果不是当初中考成绩过于优异,被市重点高中免学费录取,恐怕她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命运在她上高中时拐了个弯。
如果她当初坚持,哭着闹着都要上学,恐怕如今也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找到一个好的工作,成为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妻子。
高中时,父母将她以10万的彩礼,许配给了在市里有个大店面的贺志刚,说他家里父母去世,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还有个弟弟常年在不知道哪的犄角旮旯当兵,她一嫁过去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不愿意,她的班主任也强烈阻拦,但父母一次次地来学校闹,说学校拐卖女儿,她渐渐在同学的议论声中抬不起头。
她的成绩没好到能上全国top,也没有好到能让校领导为她出面,最终她还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在19岁的时候嫁给了贺志刚。
她是个顺从、听话又孝顺的女孩。
她从小就听着女人应当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间做什么事。
她就这样,丧失了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二个是她23岁领证的那天晚上。
常年待在家里干活的家庭主妇并不知道原来她和贺志刚根本就没有领证,在贺志刚拿走了父母给的户口本时,她模糊的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却不懂。
于是在她的无知与麻木中,她丧失了第二次机会。
她本就是盲婚哑嫁。
贺志刚在市里并没有什么大店铺,只是一个城中村的小超市。
他也不是什么金龟婿,只是一个吃喝嫖赌又酗酒的男人。
可以看得出他年轻时相貌是不错的,眉毛浓密,黑眸明亮,只是酒色浸透了他的皮囊,浓密的毛发变得粗糙而稀疏,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垮,平坦的小腹凸起,明亮的黑眸变得浑浊。
他比“姜穗”大了14岁,如今在26岁的妻子面前,他看起来并不像40岁,而像是五十岁的中年人。
“姜穗”见他的姐姐多一点,除了他的三姐心肠软一些,其余的姐姐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烦躁态度。
姜穗觉得应当是他的几个姐姐已经脱离了原生家庭,并不是很想看到他了。
“姜穗”也见过小叔子,就一次。
一个高大的青年,看她时皱着眉,态度还算温和,浓眉大眼,身姿挺拔。
后来“她”的生活,大多都是柴米油盐。
“她”这一生,做的最大胆,也是唯一为自己而活的事,就是今夜的自我了断。
她于父母而言是累赘,于兄弟姐妹而言是一个没有存在感,性格软弱的姐姐或妹妹。
她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没有朋友,她昔日的同学都走向了更好的人生。
她没有孩子,常年被数落不下蛋的鸡。
她这短短的一生,到头来仍旧是一个人。
她在自杀前从猫眼里,看着贺志刚喝得满脸通红,和对面的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激吻后,一步三回头的回来。
“姜穗”忽然感觉到恶心,很想吐。
她被恶心得浑身发抖。
这个一辈子都这样被打压和内耗的女人,最终选择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对于她来说是崭新的衣服,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姜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姜穗。
傻姑娘。
贺志刚不值得,“她”的父母也不值得,这些人通通都不值得“她”去死。
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挣扎。
姜穗闭了闭眼睛,从记忆里发现。
“她”面对如此疼痛的死亡,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反而是欣慰而安详。
“她”这些年在家时常年发呆,情绪低落,思考缓慢,记忆力衰退了不少,姜穗能想起来的不多,但是能感知到“她”这段时间已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状态了。
就算是面对着贺志刚的打骂,都只是麻木不仁的接受。
“她”……
恐怕患上了抑郁症。
姜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门外的男人已经不敲门了,破口大骂后发现她一直不开门,也渐渐没有了声音。
姜穗将脸上的水珠抹掉,转身打开了已经不堪重负的卫生间门。
她看到了“记忆中”的贺志刚。
果然和猪一样。
肥胖又油腻,仿佛还没靠近就能闻到那股常年不清洗的中年男人的臭味。
贺志刚此时正瘫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脸色通红,嘴里还在嚷嚷着骂她的脏话。
听到了动静,他抬起头,表情变得咄咄逼人的狰狞。
“好啊!你胆子肥了!竟敢还不听我的话!”
贺志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操起一旁的酒瓶子就往姜穗身上砸,姜穗很轻松地躲过。
酒瓶子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他们住的地方,被人称为“握手楼”。
意思就是房子因为建得非常密集,基本上都是窗靠着窗,两栋楼同时打开就可以相互握手。
因此可想而知,这些楼的隔音效果有多差。
姜穗都听到了不知道是上面还是下面传来了骂声。
“妈的又吵架!能不能滚出去吵!这栋楼不只有你们在这里生活!”
然而没喝醉的贺志刚不会理会,喝醉了更不会理会,他只生气姜穗竟然躲开了。
他的嘴角还有红艳艳的红唇,便摇摇晃晃地就打算朝姜穗扑来,想要抓住她的头发揍她一顿。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贺志刚的日常。
在外受了气,喝了酒,去邻居家打一炮,然后不忿自己的雄风不在,在邻居王艳的嘲笑声中归家,看不过眼揍自己又挫又土气的妻子一顿。
而以为今天也是如此,能够出气的贺志刚却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痛,整个人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
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感觉到痛感神经传来的剧烈疼痛,脖子又是仿佛被利刃刮到一般传来了疼痛!
贺志刚不得不仰起头,整个人酒都被吓醒了。
他几乎是窒息地猛抓自己的脖子,想要将勒着他的绳子掰开,却发现那不是绳子,是他自己脱下来的外套,此时已经镶嵌到了他的肉里,可见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连绝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唔唔唔乱喊拍地板。
素来逆来顺受的懦弱妻子凑到了他耳边。
“痛吗?”阴森森的,像是索命的恶鬼。
贺志刚满脸通红说不出来,这不是因为喝酒红的,而是因为窒息红的。
女人轻笑了一声,“真是像乱扑通待宰的猪,就是太臭了,真脏。”
贺志刚心中渐渐升起了恐惧。
这还是他的那个驯顺又胆小忍让的妻子吗?!
他只感觉到害怕和惊恐。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姜穗是真的想杀死他!
来自死亡的威胁让他猛烈地挣扎,但是常年被烟酒色侵蚀的身子根本抵不过成天干家务活的女人。
还没等姜穗再吓一吓贺志刚,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她低头一看,发现贺志刚吓尿了。
姜穗:……
姜穗:!
姜穗嫌恶地放开了对方,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杀了贺志刚,毕竟现代社会,杀一个人不做好准备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她可不打无准备的仗。
却没想到贺志刚是真的怂,竟然还失禁了。
肥胖的男人瘫在自己的尿液里咳嗽,姜穗后退了几步,不想脏了自己的脚。
她甩了甩手,又按了按手腕,刚刚有些太用力了,手腕上的伤口变得更痛了一些。
此时稍微缓过神来的贺志刚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鬼一样。
他因为被勒狠了,一时间只能咳嗽,说不出话来。
姜穗要吐了:“你好恶心。”
贺志刚咳嗽更大声,他脸一阵青一阵红,似乎刚想发怒,但是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又有些瑟缩。
欺软怕硬的男人。
姜穗憋住气,转身去了房间。
贺志刚在地上越想越没面子,他的气性已经完全被激起来了,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愤怒。
他气血上涌,爬起来,虽然身子还有些软,冲到厨房拿了菜刀出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姜穗死。
没理他去了房间的姜穗倒不是疏忽了,她打算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先把户口本什么的重要证件翻出来,还有钱什么的。
而且她不想碰满身都是尿液恶心吧啦的贺志刚,她以为这样欺软怕硬的男人不敢做什么,她在房间里看到提着菜刀的贺志刚倒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好吧,她忘了他喝酒了。
在“她”的记忆里,贺志刚可是一个只敢窝里横的人,恐怕还以为她是偶然的勇气大增。
贺志刚冲了上来,贺志刚的横劈被姜穗躲开,贺志刚被姜穗伸出的腿绊得一个踉跄,贺志刚摔倒在地被菜刀划拉到了自己得了脸,血液涌出。
姜穗:完美闪避,加十分。
贺志刚是喝醉了,但并不是没有痛觉,更何况刚才还被姜穗一同吓给吓醒了。
他和猪一样发出了叫声。
屋子的房门被猛烈敲响。
姜穗又趁机踩了贺志刚一脚,把他疼得满地打滚。
门口传来了不耐烦又恶气满满得声音。
“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有本事吵架,有本事开门啊!”
“再不开门报警了啊!”
之前“姜穗”被打得这么惨都没人报警,怎么一扰民就报警了。
姜穗都不想理了,但是贺志刚还在因为疼痛哀嚎,她想了想关上了房门,先去开了家门。
是一个怒气汹汹的中年妇女。
她眉毛竖起,瞪着开门的姜穗。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儿子要写作业的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吵吵吵,影响我儿子学习了你知不知道?!”
一顿输出,姜穗就只记得她不知道哪里口音的“知不知道”。
中年女人头发染成了棕红色,烫着包租婆卷,穿着睡衣怒气冲冲,仿佛能和人吵架一个晚上。
姜穗感觉她得唾沫仿佛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中年女人还在输出。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怪不得老贺和你过不下去,窝窝囊囊,满脸蜡黄的黄脸婆,我儿子将来要是娶了你这种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姜穗:……
这一句话真的是集齐了所有三姑六婆的婆妈闲话,总而言之全都是女人的错,就这样对着姜穗的脸来骂,恐怕她是真的没有把“姜穗”放在眼里。
孙娟一向看不上楼上住在楼上的夫妻俩,他们简直是这栋楼的八卦来源,老公出轨成性,几乎和楼里的女人都有染。
而她最讨厌的还是丈夫总是想不经意来看姜穗的暗藏心思,一副怯懦的黄脸婆,有什么好看的!
说不定是姜穗自己也出轨,老贺受不了了才跟了别的女人。
如果不是今天儿子看起来非常奇怪,总是说难受说很吵,不然她都不会上来,而是会不停地拉着丈夫来骂一骂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结果她看到了一向唯唯诺诺,总是温和又好欺负的姜穗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她道歉,而是抱起了胸,靠在门框上,似乎很诧异地看她。
“孙娟,你老公出轨,也是因为觉得你是黄脸婆吗?”
孙娟惊呆了,她没想到姜穗会说这样的话。
她憋红了脸,“你在说什么!我老公出轨?!”
要知道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差的,几乎是姜穗说完其他房间原本还发出的声音一下就安静了,想来都在听他们在吵架。
姜穗很理解这种心情,并且也非常乐意满足这些人的八卦,将八卦源头从这里改变成其他人。
姜穗指了指对面:“我今天才看见的,贺志刚和你老公从她房里出来。”
她装作惆怅道:“女人嘛,笼络不住丈夫的心,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我是黄脸婆嘛。”
孙娟:……
孙娟气死:“是不是你!”她指着姜穗,“是不是你故意想要破坏我们家庭的!”
楼道里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姜穗看到了孙娟的老公跑了上来,满头大汗的着急,看到姜穗时十分心虚,看到老婆更心虚了。
孙娟和任华强结婚这么多年,他什么表情和反应她不知道?
她一看就明白了,脸色一变,任华强还拉着她想要回家,“干什么在人家家门口闹,赶紧回来了,别丢人了。”
“我丢人?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任华强,你翅膀硬了,给你脸让你嫌弃我了?!”
孙娟看到任华强飘忽的眼神,先是忍不住偷看姜穗两眼,又心虚地飘向贺家对面的门,那是王艳的家,一个让孙娟更暗恨天天诅咒她小娼妇的女人。
孙娟当即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是她撒泼时的惯用手段。
“我的命好苦啊!”她哭嚎道,似乎想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到,“我嫁给你二十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我还替你们家三代单传生了个儿子,你竟然还这样对我——”
任华强满头大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窘迫,他压抑道:“别在这里闹,哭也给我回家哭去!”
然后他们拉扯了起来,打打闹闹,推推搡搡。
姜穗:……
姜穗:精彩程度和刚才她和贺志刚确实不相上下。
而恰好这时对门打开了,姜穗看到了贺志刚出轨的王艳。
王艳确实有资本,前凸后翘,穿着吊带睡衣,烫染着最时尚的发型,姜穗知道她还是一家珠宝店的柜姐。
王艳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朝她笑了笑,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挑衅,“晚上好啊,贺太太。”
她像是没看到哭闹上演全武行的另外两个人。
贺太太……
王艳发现这个姜穗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刚刚她在门内听着,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姜穗只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任何的瑟缩和唯唯诺诺。
王艳听到姜穗说:“我不是贺太太,贺志刚说要跟你结婚,我答应了,以后你就是贺太太了。”
然后她看到了姜穗朝她微笑,这个笑容不是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而是一种礼貌又客气……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感觉被阴阳怪气的笑,“祝你们幸福。”
她语调似乎还很深情。
王艳:……
没有被放在眼里的孙娟感觉很愤怒,任华强感觉更丢人。
而终于打开了房门的贺志刚也冲了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孙娟哭都忘了,她震惊地看向姜穗:“姜穗,你杀人?!”
贺志刚满脸鲜血的样子确实很吓人,还流在了衣服上。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贺志刚觉得很丢人,他一点都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被姜穗给差点勒喉杀死,而自己又摔了一跤划破了脸。
而任华强看得更仔细,他看到了贺志刚手里的刀。
任华强:“老贺,你要做什么?!冷静一下!”
贺志刚恼羞成怒:“都别管我,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恶婆娘!”
姜穗:……
这是什么?
新世界就是这种八点档剧情吗?还是什么城中村渣男文学吗?
姜穗想仰天长啸,她心中含泪。
谁懂上一秒她还是上北市超级富婆,享受贵族生活,下一秒一下子就成了城中村贫穷家庭主妇的悲伤?
上一秒她还端着精致小甜品,下一秒就要成为吵架大军的一员。
而且刚来还没等她喘口气,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她才享受多久的豪门生活啊!
姜穗忽然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她看着被任华强一个箭步拦住的贺志刚,贺志刚看起来很凶狠,但实际上她也看得出来他的虚张声势。
估计是彻底醒酒了,不敢真动手杀人,恰好有人拦着才一副很凶狠的模样。
孙娟都被这样的展开给惊了,坐在原地愣愣地看。
而这时王艳忽然开口:“这是球球?”
王艳仍然抱着胸,看向了楼梯间。
孙娟也一下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楼梯下摇摇晃晃往上走的儿子。
姜穗也看过去,楼道是声控灯,但是因为球球年纪不大,脚步声也小,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他们这群人没有了刚才的吵闹,楼道里的声控灯自然也没有常亮着。
不愧是小名叫球球,真是胖成个球了。
任华强:“老贺!孩子来了,快把刀放下!”
孙娟赶紧爬起来上前,语调和声音都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柔和了许多。
“球球,怎么了?怎么跑出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舒服吗?赶紧回家不要着凉了。”
声控灯因为他们的说话声亮了起来。
然而球球并没有说话,只是仍然缓慢的,慢慢的在走上来。
姜穗本来想将这群人关在门外的心思顿住,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楼梯间正晃荡着走上来的小男孩。
他的步伐有些奇怪。
姜穗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已经被任华强安抚住的贺志刚,她想了想,抽出了一旁放在门口的长柄雨伞。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孙娟有些奇怪,“球球,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难受了?”
孙娟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让下一半层的灯再次亮起,姜穗看清楚了孙娟儿子此时的模样。
脸色煞白在昏黄的灯光下都能看得出微微泛青,他脸上有青黑色像是血管一样的东西密布,最让姜穗瞳孔微缩的,是他的眼睛。
看不到黑色的瞳仁了,是青白色。
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新世界是婆媳八点档的姜穗一下子心都漏跳了一拍,孙娟更是大叫。
“球球,你怎么了!”
任华强也被孙娟变形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也看了过去,看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儿子。
孙娟已经冲上去了。
姜穗拦都拦不住。
孙娟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着急又紧张地问:“球球,你怎么了球球?跟妈妈说句话啊!”
这样诡异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气喘吁吁的贺志强都被吸引看了过去。
球球在孙娟的怀里,眨了眨眼睛,似乎机械性的动了动眼球。
他声音变得非常沙哑,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
“妈、妈妈……我、我好难受啊……”
孙娟手足无措,她对球球的变化感觉到了来自于母亲直觉上的恐慌,她不由得看向任华强,向这个刚刚还和她吵架的男人求助。
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姜穗看到了差点窒息的一幕。
球球眼神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清明消失不见了,他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母亲。
孙娟发出了尖叫和痛呼。
而姜穗知道自己穿越到什么世界了。
天呐。
是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