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来了,从侧面破浪而来,水面跟着起了一层银光,称得那艘船宛如天外来客。
傅薇扒着窗户极目望去,她已经分不清方向也吃不准这艘船是去南洋的还是返航的,不过能有艘船总是好事一件。
控制室里的袁天明也知道碰上了一艘船,指南针显示这艘船还是从南洋回来的,他来到栏杆处望着那艘船眯起了眼睛。
“大哥,您看那船的吃水线,似乎装了不少东西。”伙计嘎嘣嘎嘣捏着手指满眼闪光地望着来船。
“让弟兄们准备。”
“那这艘船还要不?”
“不要了。”他说完扭头看了一眼舱底,“悄悄去办,上船之后若遇反抗直接杀了。”
“舱房里的那个小警员呢?品貌不错瞧着还是个雏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袁天明看他一眼,他自觉失言摸摸鼻子,“那我这就下去办。”
来的货船确实是回上海的,带来了东家需要的货物满载而归。眼看再有几日就能到上海,是以不少人从舱房里出来,站在甲板上伸懒腰侃大山。
“小心架势绕过那条船。”船老大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调转舵盘避开了远处的船只。
“哎哎,起火了,你看那船一直在冒烟。”
阵阵浓烟从
船底升腾而起,没一会儿就看见火星子喷了出来,船上的人在甲板上来回跑动,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船只不停挥手求救。
“少东家,咱们要不搭把手救一救人,照这个着火的势头很快就得船毁人亡。”同行的掌柜敲着烟袋杆子冲着人群里一位斯文年轻人劝说道。
“船老大,把船开过去先把人救了。”
“少东家,不能过去呀,您头一次跟船出海不太了解这片海上的情况,这里有一拨海盗专干杀人抢船的勾当。”
“海盗也惜命吧?有谁会真的在自己船上放火,万一没人搭救岂不是船毁人亡。听我的,开过去先把人救了再说。你们也都机灵点,一旦发现不对就把人绑了,回头到上海交到警察局也算为民除害。”
船老大无法只能叹口气招呼着控制室的舵手调转方向,“老大,您叹什么气啊,少东家那是心善。等人一上来就先捆了,反正要不了多久就到上海了,到时候再说。”
过道里过来一个年轻后生,嘴里叼着一只螃蟹正咔哧咔哧啃着,牙口相当好。
“你懂个屁。”
少年也不反驳转个身叼着螃蟹到了甲板上,火势看着还挺大,一双眼在那艘船上来来回回瞄着,瞧见了两扇洞
开的窗户。
舱房一个底层一个,舱房的人在冲他们摆手也不知是示意快点还是以示欢迎,底层的那个倒是实打实的欢迎了。
船越靠越近,他瞧见了舱房里的人,长头发细身条应该是个女人。探出半个身子从里面垂下来一条床单,上面写着两红色的符号:NO。
“少东家,您看那是什么意思?”后生来到船头指着舱房里悬下来的布问道。
“英文单词,意思是不。”少东家心头咯噔一下,“先让船停下来。”
“您让我看看,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后生扔掉螃蟹在身上抹抹油渍拿起望远镜细瞧,一眼之后唯恐看错又仔细揉了揉眼睛。
“少东家,怎么又停下了?”
“您看。”少东家把望远镜拿来递给船老大,“有人在给我们示警让咱们不要过去,恐怕您真的猜对了。”
“她给我们示警救我们的命,我们也不能弃她于不顾啊。大不了上来一个绑一个。”后生一听不救人了,急得面红耳赤嚷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家都是海上行走的,能救就救吧。”
“你懂个屁。”船老大放下望远镜沉着脸说:“这伙海盗不止抢东西还贩卖人口。你看那舱房还有舱底的人八成就是
他们掳走准备卖到南洋的。调头开走,离那艘船远一点。”
“少东家,我求求您过去搭救一下她吧。大不了只救她一个,剩下的全都推到海里去。”后生急得快哭了。
“可是我不能拿你们这么多人去冒险,万一真是如船老大所说,我们就是引狼入室了。”
“您不救,我去救。”后生说完边脱鞋子衣服边往舱房里走去。
“麻小五,你干什么!”
“救人!”说罢他从舱房里找了把刀往裤腰一别,撑着栏杆就往下跳。
“不想活了你!”即将跳入海里的少年被人拦腰抱住拖了下来,“你是不是认识她?”
“她是我姐,你放开。”
“你姐不是死了吗?哪里来的姐。来人,把他绑起来看好了。你要是跳下去死了,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少东家,她是警察,她是法租界警局的警察,她认识穆寒亭,她还是傅呈山傅部长的女儿。咱们救她啊,救下来肯定会有好处的。”麻小五喊得撕心裂肺,岔开两条腿勾着栏杆就是不往舱房里去。
“你说她是法租界警局的警察?”
麻小五趁人不备挣脱钳制跑到甲板上跪了下来,“是的,千真万确,她叫傅薇是个法医,帮助很多人抓到坏人
。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少东家,求求您了,就给我派一艘小船就行,我一个人去。”
“你不必跪我,我家也曾受过她的恩惠。”少东家把麻小五搀起来,转头对船老大道,“把大船开远,救援船都放下去,每条配备两个人带上枪。到时候只把傅小姐带过来,剩下的人就坐救援船由大船在前面护航。”
船老大咬咬牙一跺脚,“少东家。”
“不必再劝,速去安排。”
舱房里傅薇咬着布条扎紧胳膊上的伤口,看着渐渐远离的大船松了口气,刚才她闲来无事在舱房里来回敲打居然在床铺里侧又找到了一个夹层,狭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挤过,却弯弯曲曲直通控制室的那个隔间。
她听见了袁天明跟人的对话,也看见了他们在舱房里放火。
果然是恶人一个,她回到房间给那条船示警让他们别过来,到时候无路可退袁天明势必不敢再放火烧船,届时她应该能想到办法逃脱。
呼,她怕疼是以简单写了个英文单词,希望那艘船上的人能看得懂,如今看来收效甚佳。
“救命啊,救命啊……”外头呼天抢地的求救声听着情真意切,她不由得冷笑一下绑好伤口再抬头一看傻眼了。
这些人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