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司令部内还在清理现场,从驻防营开出去一辆又一辆车子直奔内城。最后在拐出驻防营的路口,大大小小十几辆车组成了一个车队,亮着灯在盘旋的路上组成一个光阵。
这光阵在左右土坡上的树木的掩映下宛如暗夜里游走的火龙。
前头有驻防营的车领头,后头还有一辆军车压阵,是以就算现在时局不稳这一条回家路总归安全无比。
车上的人有的安静地闭着眼休息,有的则几个人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着刚才沈家发生的趣事,谁也没注意危险正在靠近。
“队长,一会儿咱们送完了人能不能去丽都坐坐?刚才跳舞的女的真带劲儿,咱们找过去联络联络感情。”前头一辆车上的人打了个哈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车子,嬉皮笑地建议道。
“想的美!咱们早去早回,明天一早还得训练。”
一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剩下几个唉声叹气后耷拉了脑袋。
“停,快刹车!”
嘭,提醒声为时已晚,车子硬生生撞上了路边翻倒的树木,一头扎进枝繁叶茂中才停了下来。
树叉子支棱着盖住了前车窗和大灯,明明灭灭间透着绿油油的阴
森恐怖。
原本匀速行驶的车辆距离靠得太近,第二辆车直接撞上了车屁股。
震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军车上四五个人下来,借着后面车辆的大灯往前看去,左右两棵一人合围的树木从土坡上倾倒下来,树冠接树冠的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细密的枝叶上泛着点点灯光,随风一动好似萤火。
几人瞧着这些路障,纷纷拔出了枪,“这,怎么回事?”
后一辆车上的司机捂着脑袋下车还在骂骂咧咧,“怎么开车的,知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小心你们沈司令拉你们去军法处置。”
“闭嘴!”士兵侧身将枪口对准了他,眼睛一瞪吓得他赶紧一缩脖子讪笑道:“各位军爷,怎么回……事?”
后头的车子也跟着停下来,上面的人纷纷下车查看,十好几个人堵在路口指指点点。
几个士兵互看一眼心道不好,“都上车,掉头回驻防营!”
慌乱的人群又赶紧往回跑,这时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土坡上看着还长得好好的树忽然成了精一个个从坡上翻下来。
砸着了车子发出嘭嘭的声响,砸到了人便是脑袋开花一声惨叫。
原本成排的大树成了杀人利器,穿进车与车之间的缝隙里
堵得车子无法动弹,锋利的树杈砸碎了车玻璃伸进车内引起尖叫连连。
“快,退回去!”最后压阵的军车一个极速后退打算回驻防营求救,嘭一声枪响接着是一声巨响,地面的尘土被忽然的爆胎炸得冲上半空。
尘土飞扬中车子一个趔趄往右翻倒,“跳车,警戒。”
几个人刚从倾倒的车窗往外跳,车子以尚在发动的状态轰地一声翻倒在地,砸到地面上的轮子蹭蹭蹭转动着往土里钻去。
“刹车,要撞上了!”已经跳下去的人看着慢慢往前钻的车轮大声喊叫着,只是这点声音在轰鸣声和尖叫声中声如蚊呐,没人听得见。
哐的一声巨响,卡车宛如钻地龙铲着泥土撞向前一辆车,直到抵上第三辆才停下来轰鸣着。
“警戒!”领头的队长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巨大的声响使得所有人的神经咔哒一声断了。
“快跑,快跑……”
吵嚷声惊得林间已经歇下的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惊声尖叫惊得人头皮发麻。
赵连凯坐在车里转动了一下方向盘,车头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树,嘭的一声又震回来。坚硬的抓手戳着肋骨,疼得他一阵烦躁猛拍着方向盘。
“慌什么?出不去就耐
心等着,是谁干的一会儿就知道了。”傅伟业坐在后排皱着眉头说道。
赵连凯长出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傅伟业,“傅处长,您真不慌?现在前后进退不得,咱们被困在这里再不反抗,说不得一会儿就得给人送人头。”
“我说了别动。”傅伟业说完往后一靠打量着赵连凯,“出去也是送死还不如坐着舒服一会儿。”
赵连凯扶着方向盘缩着脖子,“傅处长,我今天过来纯粹就是为了混个脸熟,多跟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混一混,生意场上也好多个帮手。真没有想要跟您抢沈小姐的意思。”
“我知道。”傅伟业心说就凭,那是我掉价,再者沈司令得瞎了眼才会让你做沈家的女婿。
“您能理解我可就太好了。”
“听说你最近搭上了宋部长和穆家,生意做得不错?”
赵连凯一听转转眼珠儿赶紧讪笑了一下,“我是生意人嘛,只要有钱赚怎么都好说。哎……”
他说着眼睛一瞥瞧见了左边土坡上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惊得赶紧拔掉车钥匙,从腰间掏出了枪,“对方来人了。”
傅伟业扭头看了一眼,土坡上来了一群人,折射过去的灯光下能看见约莫
十来个,高矮胖瘦不一都一身黑衣戴着套头的蒙面巾,只留一个鼻孔两只眼。
这些人探出了头之后就立在土坡上站直身子往下看着,看不见脸但他知道他们在轻蔑地冷眼看着他们这群人。
“开枪!”警戒的士兵一声令下开枪射击,嘭,一连串的枪声冲天而起,惊得赵连凯一哆嗦,“傅处长,怎么办?”
“别动。”几乎是同时,土坡上人和傅伟业有了心灵相通。
唰唰左右二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陷在树坑里的人,随后几个点射打掉了士兵手里还在冒火的枪支。
当场鸦雀无声。
这时土坡上打头出来一个男人,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到了队列最前方,冲着所有人拱了拱手,“诸位老爷夫人受惊了,鄙人在此向各位道个歉。”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做出拦路抢劫的勾当,不要命了!”人群里有人捂着流血的脑袋冲着黑衣人喊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一枚子弹直钉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打得当场瘫倒在地抱着左腿嗷嗷直叫。
“鄙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附近备下了薄酒一杯招待各位。”矮个子说完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还请各位老爷夫人能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