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陆余:“一年级怎么了?”
安道道委婉提醒:“用不用我帮你念念?”
陆余奇异地接上了他的脑回路, 死亡凝视:“你什么意思?”
安道道怂了:“……没事。”
安道道精心准备的杀手锏,完全没有打击到陆余, 这让他相当郁闷。
而陆余小同学得知“妈妈不是亲妈”这种人生大事, 情绪激动片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你知道灼宝去哪里了吗?”
安道道沮丧地说:“……被我奶奶叫走了呗, 跟咱们没关系,回去看动画片吧。”
陆余拦住他:“带我过去。”
“我才不呢, 奶奶又没叫我,擅自过去会挨骂的。”安道道见陆余面色不愉, 小声说, “我也不知道奶奶在哪里啊……”
陆余单手揪住安道道的领子:“带,我, 过, 去。听得懂吗?”
安道道:“……”
安道道:“懂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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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主卧套房的小客厅里, 安老太太看着俩孙子,觉得胸口憋的那口气,今天估计是喘不匀了:“小谨, 你把弟弟带过来干什么啊?”
安谨用得意的表情, 苦恼地说:“小家伙非得粘着我, 没办法。”
灼宝小手手乖乖地扯着安谨的衣角,很给面子: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安老太太看这情形,就感觉很刺眼,不悦道:“小男孩那么粘人,跟他妈一样。”
安谨皱起眉,连忙看了眼扯着自己的小灼宝, 见他呆呆的,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说:“奶奶,你不要这样说了。”
安老太太不以为意:“他懂什么。小谨,过来,奶奶看看你,看看长高没有?”
安谨笑起来,乖乖上前,然而灼宝今天不知怎么那么粘他,扯着他的衣襟,跟条小尾巴似的,也啪叽啪叽跟过去。
安老太太看到那双酷似郭琳的眼睛,就觉得心烦,瞪着他运了口气。丽嫂很有眼色,哄着灼宝说:“灼宝乖,奶奶要和哥哥说会儿话,我带你出去看小金鱼好不好?”
灼宝大眼睛一亮,奶声奶气地问:“什么样的小金鱼鸭?”
小奶团子又乖又软,长得还可爱,丽嫂被他这样天真地望着,心都化了,默默吐槽:这孩子多招人疼,老太太怎么就不喜欢他。
不过老太太不喜欢的孩子,丽嫂也不敢太热情:“就在那屋的屏风后边,有个大鱼缸,我带你过去。”
灼宝乖乖应:“好!”
灼宝就这么轻易被骗走,安谨还有点小失落。安老太太却很高兴,嘀咕:“小狐狸精,可算走了。”
安谨听得不舒服:“奶奶,你不要再那样叫灼宝了。”
“怎么?难道他不是?比他那个狐狸精妈长得还像狐狸精!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指不定迷……”安老太太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能对小孩子讲,连忙住了口。
安谨:“迷什么呀?”
“小孩子别瞎问。对了,趁着他走,奶奶给你看样好东西。”安老太太从立式博古架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这是你姑姑从外国买的点心,我没舍得吃,专门给你留的。”
那是一盒知名品牌的曲奇,其实现在他自己家里就有,不过郭琳觉得这东西高糖高油,不健康,不准他们多吃。
小孩子总是馋的,安谨高高兴兴拿一块就塞进嘴里:“好吃!谢谢奶奶。”
安老太太也高兴:“就猜你喜欢吃,我一颗也没舍得动。”
安谨吃曲奇的动作一顿,递还给安老太太:“奶奶,你也吃。”
“我这么大岁数了,快入土喽!用不着吃好东西,奶奶省下来给小谨吃。”安老太太又略带挑拨地问,“小谨,郭琳也会这么对你吗?她能跟奶奶一样,省吃俭用供着你?”
安谨:“……”
安谨设想了下,觉得郭琳肯定不会这么做,如果有什么他们俩都喜欢的(而且符合健康标准的)食物,她肯定会直接买双份。
仔细对比,安谨觉得自己更喜欢郭琳的方式,因为奶奶一直强调这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让安谨莫名有种负罪感,明明家里条件不错,几块饼干还是买得起的……
而郭琳则会豪气地说:“妈妈有钱,想吃什么就买!但不能浪费,热量也不能太高,不能含有太多反式脂肪酸……算了如果你实在想吃,那就吃完多运动吧。”
想到郭琳女士绕口令似的碎碎念,安谨没忍住笑了出来。
安老太太:“你笑什么呢?”
安谨觉得这两块巧克力曲奇吃得压力太大,但又不好意思放回盒子里:“想到我……郭琳阿姨,她对我挺好的。”
安老太太:“?”
安谨:“奶奶,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以前我们不了解她,你也可以试着和她相处。”
本来打算挑拨他们继母子关系的安老太太:“……”血压忽然有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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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房间,王系慧和安淡泊两夫妻正在说悄悄话。
王系慧边吃点心边抱怨:“你真行啊,妈让你走就走,一点也不管我!让我一直饿到现在,你看你弟弟,多疼媳妇!”
安淡泊心道:你能跟弟妹比吗?我要是有郭琳那么漂亮的媳妇,我也供起来。
安淡泊:“我没反应过来。老王,你跟我说说,刚才你们都说什么了?”
王系慧:……哪个丈夫管自己媳妇叫“老王”?他为什么总叫我“老王”?老三还亲亲热热地叫郭琳做“琳琳”呢。我是不是在他眼中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已婚的王女士脑洞非常大,念头飞速运转,从“我很老吗”到“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再到“他一直针对老三,该不会是因为嫉妒吧?”
王系慧忽然重重地打了安淡泊一下:“不要脸!”
安淡泊被打懵了:“??”
王系慧:“你说实话,是不是嫉妒老三娶到了漂亮的大明星?”
有那么一瞬,安淡泊脸上闪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心虚。
他对安致远何止是嫉妒?明明他才是大哥,安家应该由他说一不一的,但安致远现在掌管了公司,渐渐架空了他,干拿着分红有什么意思呢?一点话语权也没有!安致远一个离了婚的一手男人,竟然又娶到大明星,还生了个那么可爱的儿子!
凭什么安致远处处都比他强?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安淡泊觉得他和王系慧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为自己的婚姻悲哀了两秒钟之后,忍着气,说:“你别无理取闹。现在说正事,给我讲讲,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王系慧:“谁无理取闹?”
安淡泊只得忍着脾气说:“咱家老太太虽然不懂经营,但她是有股份的,如果把她哄开心,老人家百年之后,股份不就都是咱们的?”到时候他会成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那就没安致远什么事了!
安淡泊:“咱们不应该知己知彼吗?”
王系慧这才把之前她、郭琳、安致远和安老太太说过的话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安淡泊震惊道:“老三为了郭琳这么和妈说话?”
王系慧摇头:“有什么用呢,郭琳只是占到一时的便宜。”还是咱家老太太段位高,家庭是个不能讲理的地方,有理但声高,反而会失去主动权,往往看起来弱势的那一方,才能获得更多的支持。
这么多年来,郭琳就是输在这一点上。
按理来说,曾经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情商不可能低,但郭琳前一十几年人生太顺遂,她原生家庭幸福,小时候被父母宠爱;长大后,她就发现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也会受到格外优待,再后来进入娱乐圈,处女座就一炮而红,少年成名,更是被经纪人、团队宠着,和安致远恋爱时,更是被风度翩翩的安总捧在手心里。
郭琳嫁给安致远时,也只是个一十多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那么个刁钻的老太太,会如此讨厌她。
俩人就这么杠上了。
老太太对她百般挑刺,郭琳发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讨好她之后,便也忍不住直言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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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宝在鱼缸边乖乖看了好久,好像真的对那些游来游去的“红鹦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丽嫂看他这样兴致勃勃,根本不用人哄,便去屏风前的沙发上坐着摸鱼,没注意到,矮墩墩的小奶团子狗狗祟祟地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出了走廊,灼宝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啪嗒啪嗒跑到一个佣人面前,乖兮兮地仰起小脑袋:“阿姨,帮我把爸爸叫过来吧,我找不到他哒,只能先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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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宝回到主卧小客厅的时候,安老太太正拉着安谨的手说:“小谨,你别以为郭琳对你好是真心的,她自己也有儿子呢,家里就这么多产业,她儿子分得多一些,你就少一些!”
灼宝:“!!!!”
安予灼没想到,他竟然一进门就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
难怪上一世便宜大哥总是视他为眼中钉呢,原来是从小被人灌输的!
灼宝忿火中烧,下定决心必须好好给安老太太上一课!
然而,其实上辈子的安老太太并没有这样直白过,最多跟安谨说些“你爸爸娶了新老婆,可怜的孩子你只有奶奶疼”之类的酸话。
今天是因为安谨居然对那些酸话有了免疫,直言:“我妈妈对我很好,奶奶你不要再这样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
小谨反抗起她来了,还叫郭琳妈妈!
安老太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感觉郭琳那狐狸精不但抢走她儿子,甚至连她最疼爱的孙子也要抢走!这才口不择言,又偏巧被灼宝听到。
安谨脸色也变了,他把曲奇一推:“奶奶,我不想吃了,我要回去了。”
从前安老太太也好,大伯、大伯母也好,都喜欢在他面前说郭琳的坏话,安谨听久了,也渐渐一起同仇敌忾。
可是这个寒假,他听奶奶的安排,去跟郭琳和灼宝录制了综艺,朝夕相处之下,安谨感受到了他们释.放出的善意,郭琳或许不是个完美的继母,但她的确给了他缺失多年的母爱。
灼宝更是……
四岁半的小家伙,竟然为了救他,奋不顾身往磨秋上扑。
安谨愈发觉得,血缘亲情是无法割舍的,灼宝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虽然对家里的资产数额没概念,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他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再不济还会用手机上网,知识面比大人们想象得要更广。
他能感觉出来,大伯和爸爸的关系并不好;他从大人们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判断出来,大伯和爸爸就是因为在争抢公司所以才成了这样。
安谨不想长大之后,和灼宝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像爸爸和大伯那样生分。
只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安老太太:“回去干什么?奶奶说的话你不爱听了?……哎,灼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既然被发现,安予灼干脆现身。
他啪嗒啪嗒跑过去,指着曲奇饼干说:“灼宝也想吃小饼干!”
安谨闻言就觉得不妙:“……!”
这是灼宝和安老太太.祖孙俩的保留节目。
安老太太有时候会故意给孩子们发一些小零食,唯独落下最小的灼宝,似乎很喜欢逗哭他,倘若安致远或者郭琳来质问,就很无辜地说:“灼宝太小还不能吃。”
偏偏灼宝傻乎乎的,不记吃也不记打,次次上当,这回更是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
安谨有点头疼:“哥哥给你拿。”
安老太太:“不行你太小了不能吃。”
俩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安谨更快一步,抓了一把曲奇,全塞到灼宝的小手手里。
都已经做好放声大哭准备的灼宝:“……”倒也不必对我这么好,有点影响我发挥。
只是几块饼干而已,安老太太原本没那么在意,但现在看亲亲孙子为了护着灼宝,这样跟她作对,愈发不满。
俗话说“老小孩儿”不是没有道理的。
安老太太居然伸手去夺,安谨见状把灼宝护在身后,灼宝夹在祖孙俩之间,默默地为安老太太加油:快把我饼干抢走!不然爸爸来了,我还没哭成,计划还怎么继续?
就在这时,粗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一下下砸在地板上,听起来很像成年男人的脚步。
来不及了!
灼宝在混乱中,自己把饼干一撒,“哇”地一声哭出来。
其实,今天因为有便宜大哥护着哄着,灼宝完全没受到一丁点委屈,情绪不太到位,所以哭起来应该也不真实——毕竟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他对这次的演技有自知之明,干脆用小手手捂着脸,多少挡一挡。
因为捂着眼睛,便也没看到来人,所以当灼宝听到陆余哥哥关切而愤怒的“谁欺负你了”的时候,整个崽都有点懵逼。
他抬起一张干打雷没下雨的、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陆余:“你怎么来了?”
跟在陆余身后,“粗重脚步”的主人安小胖子,呼哧呼哧喘气:“他不放心你!非拉着我来找你!”
陆余幽幽看安道道一眼。
安道道不爽的态度立即收敛,换成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才是亲兄弟,陆余一分钟看不见都不行,恨不得把你栓裤腰带上。我还以为他是个一言不合就干架的酷哥,谁能想到碰到你就化身男保姆啊。
而灼宝被安道道刚刚那么一凶,倒是终于找到了感觉。
情绪这种事,只要有个好的开头,后边就都顺理成章,灼宝小鼻子一皱,嘴巴一扁,眼泪迅速从泪腺蔓延开来,长睫毛一垂,终于挤出了第一滴泪。
陆余当即心疼得不行,无声地用手一指安道道。
此时无声胜有声,陆余威胁意味十足:看,你把他吓哭了!
安道道:我不是我没有!
灼宝不知道哥哥们的眉眼官司,兀自沉浸在情绪中,再接再厉,努力把两辈子以来的伤心事都回顾了一遍,又成功把眼泪续上。
也就几十秒的工夫,灼宝已经哭得伤心欲绝。
——重生以来,小安总不断练习如何迅速哭出来以逃避郭琳女士安排的学习任务,这大约就是熟能生巧!
而后一步赶来的安致远,恰好看到这一幕:
安老太太面色不愉,孙辈们围在下方,孩子们神色各异,他小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沿着肉嘟嘟的小脸蛋,一路滑到下巴上,看起来委屈极了。
几乎不用解释,安致远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他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曲奇饼干,目光复杂地望向安老太太。
安老太太:“……”不是,我还没碰着他呢!
安老太太:“灼宝他——”
“哇呜呜呜!”灼宝哭着从陆余怀里跑出去,啪嗒啪嗒向安致远跑去。他哭得抽抽噎噎,小嘴巴大张,上唇还很有灵性地抖了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张开小短手:“爸爸抱抱!”
安致远一把抱起小儿子,心疼得声音都发抖了:“妈!灼宝才四岁,你何必总是这样?”
有前科的安老太太百口莫辩:“我这回真没有……”
就在这时,陆余忽然毫无预兆地踩了安道道一脚。
安道道嗷一声,想抱住自己的脚,却因为太胖弯不下腰,委屈地大声说:“真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把他吓哭的,是奶奶!”
为了撇清关系,安道道还强调:“奶奶总是这样,她就喜欢欺负灼宝,不信你问安谨!”
安老太太:“?”
这其实是安致远第一次亲眼看到小儿子被欺负。
因为郭琳和老太太关系不好,他们并不经常带灼宝去老宅,即便每次都把灼宝弄哭,安致远也猜测可能有孩子认生的缘故。
安老太太这位资深绿茶,总是趁安致远不在的时候,才把灼宝逗哭。但她不背着郭琳,好几次被郭琳当场撞见,还故意引郭琳跟她吵架。
所以安致远屡次听说,但并没引起足够的重视。
事实证明,眼见为实。
做爸爸的亲眼看到幼子受委屈所遭受的触动,要比听到一手消息时震撼得多。
安致远抱着灼宝,心里五味杂陈,“奶奶总是这样”,连安道道那傻孩子都看得出来老太太为难灼宝,而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以为老太太可能对他小儿子“有一些迁怒”。
安致远努力克制着情绪:“小谨,你说。”
安老太太也说:“对,小谨,你来说!”
压力全给到安谨身上。
安谨有些纠结地抠了抠手指,最后实话实说:“奶奶不给灼宝吃饼干,还动手抢。”
安致远:“………………”
安致远一阵无语,甚至还有些无力。
这么点小事,好像并不值得发火,但怀里的灼宝搂着他的脖子哭,软乎乎湿.漉.漉的脸蛋蹭在他的下巴上,又让安致远心疼不已:小饼干对于四岁多的孩子来说,可能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哥哥姐姐们都有,只有他次次什么都吃不到,那就是一件很伤心很伤心的大事。
安致远面无表情地说:“妈,他四岁,您也四岁吗?为什么非得这样?”
安老太太也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也有些尴尬,这种情形之下,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把责任推到郭琳身上,只好嘴硬地说:“我怕不能吃,他是郭琳的心肝宝贝,平时就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我给吃坏了,你媳妇找我算账怎么办?”
郭琳的确对孩子们饮食方面有些严格,安致远一时被绕进老太太的逻辑里,话卡在喉咙,不知怎么反驳。
这时候,灼宝抽抽噎噎地说:“爸爸,窝(我)不想跟哥哥打架,呜呜呜,你把,把家产都给我哥好不好?”
安老太太:“!”
安致远:“!”
“家产”这个词可不是小奶娃娃凭空说得出来的,安致远望向自家母亲的眼神都有些严厉了:“妈,你跟灼宝和小谨说什么了?”
安老太太这回真的慌了。
她其实没有挑唆孙子们争家产的意思,只是希望安谨能像从前一样跟她亲,别去亲近郭琳,而一时口不择言。
见安老太太心虚地别过视线,安致远的心沉沉地坠下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失望,他压抑着情绪,柔声哄灼宝:“儿子,刚刚奶奶跟你们说什么了?”
安予灼觉得,作为四岁半的奶团子,说得太多太清楚,会有点怪怪的,他决定赌一赌,把决定权先暂时交给便宜大哥……如果赌输了,再启动plan B。
于是灼宝不是摇头,就是哭,除了“分家产”这个关键词,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委委屈屈地搂着安致远的脖子催促:“爸爸我想回家。”“奶奶不喜欢我,灼宝害怕QAQ。”
哭得安致远一颗心揪得又酸又疼,他无声地反省:灼宝年纪小,受了委屈也说不清楚,今天是被他撞见了,以前还不知道被欺负过多少次呢。
他兢兢业业在集团忙得昏天黑地,让这一家子人拿分红坐享其成,结果他们就这样对待他儿子?
安致远安抚地顺了顺灼宝单薄的小后背,转而问大儿子:“安谨,你来说。”
被叫了全名的安谨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他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以及他怀里哭得直打嗝的小团子。
安谨抿了抿唇,无视了安老太太对他使的眼色,一五一十地把方才她说的话全重复出来。
灼宝悄悄松了口气,整个崽放松下来,搂着老爸的脖子,像哭累了似的,把小脸蛋搁在他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轻松地想:赌对了!他没看错便宜大哥。
而安致远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老人偏心还勉强可以理解,但公然挑拨他两个孩子,已经触及了安致远的底线。
待到安谨说完,安致远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稚子何辜?妈,难道他们不是你亲孙子?还是你愿意看我家宅不宁,还是说……”你只有大哥一个儿子?
最后一句话安致远没问出口,他想起自己也从小不是那个被偏爱的孩子,愈发能理解灼宝的委屈。
安老太太被问得哑口无言,就见安致远单手抱着灼宝,另一只手向安谨伸去:“走,咱们回家。”
安老太太终于急了:“回什么家,大过年的,你们上哪儿去?”
安致远仍保持着向安谨伸手的姿势:“走,跟爸爸妈妈回自己家过年。”
春节团圆是安家多年的传统,整个春节假期,大儿子三儿子都风雨无阻陪着老太太,让她享受天伦之乐,现在年三十还没到,怎么就要走了?
“小谨,不许走!到奶奶这里来!”安老太太试图以安谨为突破口,打破僵局。
然而,安谨犹豫片刻,对老太太说:“奶奶对不起。”然后便牵住老爸的手。
安致远带着俩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老太太起身追出好几步,震惊地喊:“至于吗?就这么点小事!”你就要大过年的丢下亲妈?
安致远运了口气,但脚步没停:“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你吵,如果你一直觉得这是小事,那以后都别见孙子了。”
安老太太又追着喊了好几声,但她年老体弱,安致远认真要甩开她,如何追得上?
老太太这回真气得心口疼,转身看到傻乎乎看热闹、仿佛事不关己的安道道时,更是气血上涌,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都怪你,刚才胡说什么?”
那一巴掌其实不疼,但安道道被家人惯坏了,突然被一向宠他的奶奶这样凶,又委屈又害怕,“嗷”一嗓子哭出来,小胖子中气十足,嚎啕声差点没把三层别墅震三震,很快就引来了他亲妈王系慧。
别墅里不出意外又是一阵吵闹声,安老太太这个年过得糟心至极。
但安致远不想再顾及她的感受,叫上郭琳,把俩儿子和陆余都塞进车里,自己充当司机,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远离了鸡飞狗跳的安家老宅。
耳畔一片安静,安致远竟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往在老宅过年,多多少少总要闹出些烦心的事故,不但郭琳紧张,其实他也有些发怵。
今年……至少这个假期,他可以踏踏实实地休息几天。
现在灼宝已经擦干眼泪,出大门时扣着的小熊帽子还没掀开,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还真看不出方才哭过。
所以郭琳现在还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控制住愉快的表情,不怎么真诚地问:“明天就年三十了,不在你家过年吗?”
“回咱家过年。”安致远简明扼要地说。
想了想又一拍方向盘:“要不咱们直奔机场,去你家过年吧?”
郭琳到北城属于远嫁,家乡在几百公里以外,以往每年都是元宵节再过去。提到年三十团聚,郭琳的确有点心动,但很快就理智下来:“来不及啦,这两天航班肯定爆满,而且两边温差大,衣服什么的都来不及准备,孩子们还有作业没写完……”
安谨和灼宝突然齐声:“没关系!我们想去姥姥家过年!”
郭琳:“……”
安致远:“噗。”
“……都闭嘴!”郭琳吓唬过俩儿子,又因为心情实在不错,开恩:“过年这几天你们随便玩吧。学习的事年后再说。”
“而且年后可能还有事情要忙,”郭琳怜爱地柔声说,“陆余,等回家,阿姨要告诉你一件事。”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