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卡卡西轻声说, 眼角露出微小的笑意,手上忙着往第二个炉灶上的煮锅里放水。
即使春野樱看不到,她也知道面罩之下, 卡卡西老师弯起了唇角。
但是她并没有回应这个笑容,而是怀疑的眯起眼睛:“‘当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樱。”卡卡西低头把速食的味噌调料、昆布和豆腐块放入水中时说, 依旧没有抬头与她对视,“这不重要。”
春野樱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你以前也出现过幻觉吗!?”
现在,卡卡西开始觉得自己过于容易被人读懂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了。他的其他两个学生就未必能猜得出来,但是春野樱太心细了。
“我们今天是来讨论你的事情的。”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死板,“不是我的。”
“不, 我现在就要知道有关你出现幻觉的一切!”春野樱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夺走卡卡西手里的木铲,‘当啷’一声扔进水池里。
卡卡西并没有被春野樱的动作激怒, 相反, 他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鼻梁,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说了,这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这很重要!”春野樱把字咬得很紧,语速越来越快,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都看到过什么?你以前也看到过我吗?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吧, 我猜已经有过很多——”
“樱。”他试图打断她。
“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们呢?尤其是你现在已经失去写轮眼,纲手大人知道你——”
“樱!”卡卡西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名字。
春野樱的接连提问戛然而止——同样,她也没有因为卡卡西吼了她生气,她只是固执地抬头盯着他的暗色的眼睛。
白发男人双手撑在料理台上,两只手都捏紧了,指关节发白。
“你不能就这样在杳无音信失踪了6个月之后,又无事发生一样出现在这里指责我的问题。”
春野樱睁大双眼瞪着他, 没有说话,但抿紧了嘴唇。
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比起卡卡西老师,现在她自己才是更想弄清楚情况的那个人。
卡卡西在对视中败落下来,率先错开视线,低下头伸出胳膊把木铲从水池里捞出来,在流水下冲洗干净,又用他们给秋刀鱼翻面。他刚刚已经听到不祥的‘滋滋’声,如果再晚几秒钟,鱼就要煎糊了。
春野樱没有说话,她像是在继续看着卡卡西,又像是在发呆。
过了几秒钟,卡卡西放下木铲,转过身子正对着她,视线却落在地面上,他挥挥手:“让开。”
春野樱冷着脸后退了一步。
白发男人走到她刚刚挡住的冰箱前面打开冷藏那扇门,拿出一个保鲜盒:“还有之前剩的米饭,热一下就能吃,不做新的了,你不介意吧?”
春野樱摇摇头。
在卡卡西把保鲜盒塞进微波炉里拧了半圈旋钮之后,他气馁道:“好吧。”
又在接连把煎鱼和味噌汤的火都关闭时说:“之后我会告诉你细节的,但不是今天。”
他很惊讶自己只坚持了这么短的时间,按照他的设想,他们本应该在沉默中吃完这顿饭的。
但卡卡西又觉得,6个月这么久,他们不应该在赌气中吃夜宵。
“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春野樱也放软了语气,“所以你应该去找纲手师父问问。”
“之后吧。”他显得不太真心实意。
“喂。”
“后天。”他讨价还价,现在已经记得不要再往她的那条鱼上撒太多盐了。
“明天就去,”春野樱不满地说,然后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不,现在应该说‘今天’了。”
“在解决完你的问题之前,我们不会处理其他事情。”卡卡西扫了她一眼,他端起自己的那份(一张盘子和两只碗),看着春野樱对旁边歪了下脑袋,“过来拿你自己的。”
春野樱不情愿地捧起那些瓷器跟在老师身后。
为了防止她再问那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卡卡西决定先发制人:“所以,你和佐助之间到底怎么了,嗯?”
“没怎么,”春野樱心烦意乱地说,“我都没和他说上话。”
这恰好就是症结所在。
她离开出任务那会儿,木叶高层正在决定对于佐助的处置,尽管鸣人和樱一直为他说话,但并不能改变其他人对于佐助的看法,大家吵得热火朝天。
所以当时樱从居森一族回来,她每天要跑八趟监狱卡卡西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她居然一次都没去,甚至问都没问最后对佐助的决定。
“我以为你会问我他去哪儿了。”
“我刚才是想问来着,但是你打断了我。”春野樱把锅甩到他身上。
卡卡西在心里哼了一声,有吗?他怎么不知道。
“所以你真的不问?你现在都没有真的在问。”
春野樱忍住摔筷子的冲动:“好吧!所以他去哪了?”
卡卡西无辜地耸肩:“我也不知道,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里樱:……谋杀火影在木叶判几年?
春野樱深吸一口气,忍住捏紧拳头的冲动——现在卡卡西老师可不比从前了,这娇贵的身体经不住她的一拳。
“我们能不谈佐助了吗?”
“樱。”但是卡卡西轻声叫她的名字,微微蹙眉,低下头找到她的眼睛与她对视,眼里有对她的担忧,“你不再喜欢佐助了,是吗?”
春野樱突然为这句话感到窒息。
当他真的说出口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事实。
那个曾经对她来说最特别的名字,现在再也没有办法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涟漪,就像提到其他任何名字一样,她的心跳不会无法控制地加快。
宇智波佐助是她的队友。
如果佐助也这么想的话,他们之间或许也算得上是朋友。
“或许吧。”她用筷子头不停戳秋刀鱼。
“不要那样对待食物。”卡卡西皱眉,“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和佐助都应该好好谈谈——为了曾经发生的所有事。”
春野樱知道自己不应该逃避那些,过去他们都做过一些愚蠢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把那些话说开,他们就都不能继续前进。
“如果这六个月你离开木叶就是为了想清楚这个事,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你至少应该让我和鸣人知道。”卡卡西依旧对她的先斩后奏有所不满。
“不,”但春野樱下意识否认,“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我……我现在虽然失忆了,但是我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做正确的事情。”
她似乎专注于一些特别重要的事,而不仅仅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
卡卡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春野樱再次挫败地塌下肩膀:“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到其实我都记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暂时忘了。”
“你可以慢慢回忆。”卡卡西轻松地说。
“对,”她马上接话,“所以鉴于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关于你出现的幻觉——”
“好了,你吃完了,现在应该睡觉了。”卡卡西立刻站起来收拾盘子。
春野樱脸上出现了被背叛的神情。
“我说了,不是今天。”卡卡西简洁地说,快步走入厨房,把脏盘子一股脑儿扔进水池,打算明天再刷,现在实在是太晚了,他早上还要起来上班呢,没剩几个小时了。
“所以,”卡卡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你要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春野樱露出怀疑的神色:“在我现在这种状态?不,我父母看到悬空的被子时会吓坏的。”
他们都看不见她,她不想让父母以为家里进来一个行为古怪的透明人——还在他们女儿的床上睡觉。
“啊……”卡卡西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对,那就在这儿吧,你先去洗漱。”
等他从柜子里把那条厚厚的羊绒毯子抽出来的时候,春野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浴室的门后,卡卡西把毯子扔在沙发上。他不止一次觉得这个沙发没用,家里基本从来没有客人来,但现在它至少派上一点用场。
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轮到他,反正现在这个时候他没事情做,卡卡西决定趁着这个空档把碗刷了。
等他再次从厨房里出来,春野樱已经裹着厚绒毯缩在了沙发的角落里。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变得更加沉重:“在这种状态下我居然还能洗漱,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白发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晚安,卡卡西老师。”她嘟哝着说。
卡卡西穿过客厅,在进入自己的卧室之前,他再次回头看她,不自觉地蹙眉,手放在厅灯的开关上。
原本春野樱已经拉起毯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但是意识到卡卡西老师在看她时,她又把毯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嘴巴,弯起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卡卡西老师,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你的幻觉,这次我是真的,即使现在我的状态很奇怪、其他人都看不见我,但是我保证我是真实的。”
白发男人的指尖按下开关,在背着窗外月光的阴影当中,卡卡西轻声说:“做个好梦,樱。”
*
第二天早上,在离开自己的卧室之前,卡卡西犹豫了一下。
恐惧几乎攥紧了他的心脏。
但他最终还是得面对一切——无论结果好还是坏,在打开门时,看见沙发上隆起的一个鼓包,还有背对着他露出来的、乱糟糟的粉色头发,卡卡西的心又感到安全地落回了肚子里。
这次她真的不是幻觉。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