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夏末, 虽然天气还是很闷热,但一场雨浇下来,夜里还是有些透凉的。
庭院里的植物看着开始有些边沿发黄, 落叶也开始变多。
林飘掐指一算,本就是打仗的时候,马上又要进入金秋零元购了, 二柱在边境的情况只会越来越辛苦,等秋季过去了才能安生一点。
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多久,幸好玉娘已经嫁过一次人,并不着急嫁人这回事,不然换做别的姑娘不知要等得多着急。
如今玉娘住在上京,样样都好,最近唯一的不好便是遇见了那位刁蛮的何娇蕊何姑娘, 何姑娘虽然傲娇,嘴上不承认自己喜欢二柱,但面对玉娘身体却很诚实, 挖苦的话一句没少说。
玉娘十分莫名,又不敢招惹她,便私下来和林飘说过:“那个何娇蕊何姑娘, 可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我见着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她便凶巴巴的,可是胎中带来的不足?是怎么发作的?我不好驳她, 怕她发病,便想着先回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飘看着玉娘一脸认真的脸:“……”
玉娘一脸纯良:“飘哥哥,怎么了?是不能说吗?”
“下次你见着她绕着走就是了。”
“这个是自然, 我在外面也见过这样的人,没有招惹的道理,看着就和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执拗暴躁,也都是这样。”
林飘觉得还是得和她说清楚,免得下次人家再来欺负她的时候,她傻乎乎的又以为对方是精神病就忍了下去:“这个何姑娘,别的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有一点,我瞧着是觉得,她是有点喜欢二柱的。”
玉娘眼眸微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二柱哥这么厉害这么优秀,有姑娘喜欢他也正常,但她这样对我生气却是没道理的。”
“自然是没道理的,所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下次她再这样你便直接戳破她那点小心思也无妨。”
玉娘思虑着点了点头,林飘和玉娘聊完天便又去找了小月和娟儿,然后又去看了锁子甲的制造。
林飘给几位大师安排了一个院子住着,方便他们在不实操的时候聚在一起进行技术讨论,林飘时不时便过来看一眼。
几位大师一看见林飘猫猫祟祟的钻进了屋子,顿时如临大敌:“夫人怎么来了?夫人今日又得了空?夫人还请回吧,有了结果我们马上去告诉夫人。”
他们急忙夫人三连想要把林飘送走,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仆童见状也迎上来,两手摊开向上指向门口,急着想要把他送出去:“夫人,这里闷热,还请去一旁歇息吧。”
“我就来看看,我就来看看而已。”林飘觉得自己这个甲方当得还挺好的,也并没有提出五彩斑斓的黑这种要求,不就是比较精益求精,对他们提出了比较多的改进要求吗,怎么都这个样子。
常永思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他都给林飘弄得条件反射了,一看见林飘来了心里就一阵心慌紧张,上次林飘来看他们做锁子甲,挑挑拣拣把他们的锁子甲说得一文不值。
林飘自然是话语比较委婉的,总是先夸奖和赞扬他们一番,后面接上一个但是,然后便是各种吹毛求疵的要求,和听起来仿佛很简单很正常,但是目前压根就做不出来的工艺。
他们刚开始还试图和林飘讲清楚,教育一下林飘这个外行人的异想天开,但是最后都以林飘对他们的鼓励为结尾。
要史书留名,要功勋卓越,要做出前人从未做出的东西,便要将前人做不到的事统统做到,如此才算创造奇迹。
如此一番话下来,他们吃林飘的,喝林飘的,身上又顶着家国的重任,自然只能忍痛承认这些需求都是很合理的。
承认倒是承认了,可晚上睡不着了,孟伯兴见林飘留在这里还不肯走,真是见着他就头疼,马上捂住自己心口叫起来:“哎呀,心子疼,一定是这几日睡得不好引起的,真辛苦啊,日子可真辛苦。”
林飘看这个横胡子老头无病呻吟:“孟老你快别叫了,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把锁子甲做得更轻便更结实吧。”
“头疼,头疼得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孟伯兴抬手按住头。
常永思看孟伯兴如此发疯,虽然他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但也觉得孟伯兴有些无理了,便道:“夫人,今日实在仓促,我们正在做最新的锁子甲,只差一点便要完成,夫人今日还是请先回吧,明日再来看,便能看见锁子甲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满意,便到时候在仔细的说。”
林飘点了点头,看常永思说完这个话嘴唇都白了,感觉他们的匠人精神正在受到严重的消磨,只能点了点头:“好吧,那我明天再来,你们慢慢做,好好休息一下,待会我让人送些吃食和安神汤过来,不要太辛苦了。”
常永思谢过林飘之后,带着仆从将林飘送到门口,见林飘上了马车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真是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年纪轻轻又漂亮的小哥儿,但提出来的每个要求都能精准的叫人眼前一黑。
林飘上了马车,会到家中就通知秋雨,让她给师父们煮一些安神汤,用小盅装着送过去,然后再备一些好菜一起送过去。
“酒暂且就不喝了,喝酒误事,他们还得做锁子甲,别喝醉了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秋雨点头,去准备东西,林飘则往青松院走。
最近沈鸿入阁了,本来身上要忙碌的事就很多,如今更是连轴转一样,到了晚饭的点才能踩着点回来,有时候陪他吃完饭又要出去。
沈鸿如今势头正好,要结交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沈鸿打算在这段时间的应酬里结交一些可用的朋友,当然,林飘觉得是写作朋友,实为棋子,沈鸿轻易不会将别人视为朋友,得才华出众谈得来,还得品行不错能互相欣赏,这种情况下才当得上朋友两字,不然都是互惠互利的工具人。
林飘在这边吃饭,沈鸿身边的仆从特意前来通传,说沈鸿下午不回来吃饭,傍晚大约还要忙一会,若是晚了不用等他。
林飘听来的人这样说,就知道沈鸿今天是真的很忙,不然不至于这样,就点了点头:“行,你去回话,让他顾好自己,别喝太多酒。”
仆从得了话赶回去复命,林飘便和小月娟儿在一起吃了晚饭,三人一起散步消食,到了夜里林飘便早早的睡下,明天还有锁子甲的事情,得把精神头打起来才行,虽然去查看锁子甲并不需要他花什么体力,但就这样坐着和他们掰扯都要花上不少的脑力。
沈鸿夜里回来,他并没有在外面逗留许久,不过才戌时三刻,回来时见到卧室的灯都暗了下来,便知道林飘已经休息了,有些意外他今日歇得早。
沈鸿先去一旁的房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下了身上的衣物,将沾染了酒气的衣衫脱在一旁,然后才回到屋子里。
沈鸿伸手按住房门,平稳的推开,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进入房内后,见靠近外侧的小桌上一盏小灯还亮着,纱灯罩笼罩着烛火,晕染了一室的朦胧光线。
这是林飘专门给他留的灯。
沈鸿目光看向另一侧,床帐已经降下,将一切都笼罩住,沈鸿走过去,抬手挑开一边床帐,柔和的光线渡进来一些,落在林飘熟睡静谧的脸上。
林飘的里衣领口扯得有些宽松,微侧身睡在软枕上,一手抬起,手腕也搭在软枕上。
沈鸿本只有一份残存的微醺,见着了林飘便成了三分的醉意,将帘子勾上,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摸林飘的脸颊,俯身去轻微他唇。
林飘在半梦半醒间被弄醒的。
睁眼便见沈鸿回来了,推开他揉了揉眼睛,声线还带着朦胧睡意:“嗯……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才回来,见你睡的香……”
“便轻薄我。”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为夫可是做错了?”
林飘笑了笑,不追究他,沈鸿坐在床沿,两人靠得极近,林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澡豆香气,是刚洗过澡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夹杂在其中。
“你是喝了多少酒?”林飘翻了一个身,侧过身来,躺在软枕上看着他:“洗过澡身上还有酒味。”
“天色晚了,没有清洗头发。”
林飘凑近一些,伸手抓了一缕沈鸿的长发,将发尖凑到鼻尖前仔细嗅了嗅:“没什么味道,香味散了还有洗头药膏的一点药味。”
很淡的清苦味,依然好闻。
林飘闻着沈鸿的头发,沈鸿也挑了林飘的一缕头发在指尖,夹在指节间轻嗅着。
“飘儿今日沐浴了?”
“吃完饭没什么事,便连带头发一起洗了,晚上天色好,一会就干了。”
“用了些茉莉香露?”
“娟儿送我的,她新得了几瓶,和外面卖的不一样,香得很清雅。”
沈鸿很喜欢这个味道,连带床帐之间都是这一点似有若无的香气,叫人的心都柔软了起来,叫人想起飘儿的茉莉香膏,也是这般清雅的味道,雪白柔软的细小花瓣,却饱满圆润。
林飘坐起身来和沈鸿说话,沈鸿倾身靠近了一些,两人在夜中低语,说着一些今天白日的琐事。
沈鸿看着林飘坐起身靠在床上,说话间贴了过去,吻他的侧脸和发鬓。
“你今日在家中可想我。”
林飘偏了偏头:“肯定是想你的。”
沈鸿的吻流连,到了耳廓上,林飘见他如此动容,侧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微垂着眼,眸光似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十分沉溺在其中。
被他亲了几下之后用挡住了他下半张脸:“夜深了,你也洗漱了,咱们早点睡吧。”
林飘目光诚恳的看向他。
沈鸿望着他:“飘儿,夜不算深。”
林飘默然了一会:“虽然不深,但是咱们也还是休息吧,你最近也该好好的修养一下身体了,年轻人还是身体为重。”
“飘儿。”沈鸿垂眸看着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林飘以前很吃他这一套,但是现在却坚决不行,不管沈鸿拿什么眼神看着他,他都要坚决拒绝。
“不行,我明天有事。”
“飘儿有什么事?”沈鸿执起林飘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明天我要去看锁子甲,你给我留点力气好吗,可别叫我在别人面前丢人,无精打采的。”林飘给他服了个软,沈鸿听他如此说,目光越发柔软,手指抚着他的发。
“飘儿既这样说 ,自然没有为难你的道理,那明日可以吗。”
“可以可以,明天补偿你,现在快睡觉吧。”林飘往里面挪了挪,把半边床的位置让给了沈鸿,沈鸿便靠了进来,躺在方才林飘躺着的位置上。
林飘这才躲远,沈鸿倒是抓着他的手臂,又将他拉到怀里去了:“抱一抱总是可以的?”
“当然可以。”林飘躺在他怀里,软绵绵的答,他一躺下困意又有点上来了,此时把沈鸿应付过去了,便更加觉得想要睡觉,靠在沈鸿的胸膛上很快睡了过去。
林飘第二日起床收拾好,打算午饭之后去验收锁子甲,若是去得太早了,师父能大概连饭都是吃不下的。
到了午饭的时间,林飘吃过饭迅速出发,到了师父们住着的院子里,见他们已经在廊下严阵以待了。
林飘走进去,他们看着林飘,常永思在最前面接待林飘,作为这群人里最会待人接物的人,每次陪客的事情都由常永思来做。
今天他们特意在外面摆了一张大桌子,将做出来的锁子甲放在外面,包括配套的各种东西都放在了一起,林飘走过去看,锁子甲由金属制成,在阴凉的廊下有一种沉静坚硬的美感,每个纹路的契合都很精细漂亮,看得出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林飘有思路,却丝毫不懂得做武器的事,看见成品便非常惊艳的感慨了一声:“大师们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来。”
林飘说着,又伸手去摸,金属坚硬冰凉,又试着提起来看看,虽然一只手很难把整个都拎起来,但是林飘还是尽力的试了试。
这次能拎起来的部分比上次多多了。
“比上次轻了一些,不错,但从外形上来看,没有比上次的东西差什么,大师们当真是厉害,一直说为难,可最终还是做到了。”
几位大师已经面如菜色:“夫人提了要求,我们如何能不做到,夫人之前说那个拼接和契合,如此让锁子甲表面更平滑,用更精练的铁来制作,增加强度减轻重量,将一切武器的直径做出统计,以最小直径为标准,做此类缺口形状,用来减轻重量,这些在这间锁子甲上都得到了体现,夫人的确智慧非凡,洞悉一切,我们也全力做到了,只是着锁子甲虽然精妙,但却实在难制作,如此修修改改,一次又一次,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做出这样一件,夫人若是想要让大宁的将士都披上这锁子甲恐怕还是太难了,不如简单的锁子甲,更加省事省力却能大量产出。”
林飘想了一会,知道大师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既然想要做,自然要实验一下这个东西:“还请大师尽力制作,若是缺人我再招揽,先多做一些出来,不用管成本和人力,若是平日不好找我时你们联系大壮也是一样的,这些事由我们来安排,你们只管做就是了。”
林飘看着桌上的锁子甲,常永思看了一眼一旁的奴仆,奴仆心领神会,便走上前来,将锁子甲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大木盒里,递给林飘。
林飘让一旁的仆从接下,这个东西沉重,一个人捧着也觉得有点费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武将那般的天生神力。
林飘带着锁子甲开始四处流传,先去了戚家,让戚家的夫人们看一看这个东西,得到了戚家夫人们一致的称赞和啧啧称奇,并且强烈种草,表示自己也要给自家夫君入一件。
林飘看着盒子里的锁子甲:“这样一件盔甲,虽然耗时费力,但若是能保家中人的平安无恙,便是什么都值得的,这是第一件做出来的锁子甲,本该献给戚大将军,戚大将军劳苦功劳,在外辛苦,合该给他最合适,只是如今我家中的关系复杂,到时候反倒叫人怀疑猜忌大将军和我家沈鸿,当真是叫人揪心。”
林飘有点表演的成分,但最好的铠甲送给保家卫国最下力气的大将军本就合理,林飘说清楚了利害关系,只看戚家夫人想不想收,若是收了,以后他们也算是小小的被明码绑定了一下的。
戚大夫人沉吟了片刻:“夫人说得是,忠武将军和我们家中的男儿同在边境为将,夫人家中又有人在朝为臣,夫人一颗心自然清清白白,只怕这事传出去反倒叫人议论,何况这锁子甲是夫人费心费力叫人做出来的,还是留给忠武将军用更合适。”
林飘叹了一口气,心想给二柱用也不合适啊,单独给二柱开这么一个小灶,到时候二柱要是被别人记恨排挤了也不好。
“这怎么好,如今正在制作一批锁子甲,到时候一同送去边境正好,这件便先留在上京,也算个纪念,或许另有用处。”
戚家夫人们点了点头,没想到林飘这个人这么顾全大局,并且面子里子都给足了,看待林飘的感觉便更好了几分,心中有些肃然起敬,她们扪心自问,若是她们自己来做,也做不到林飘这个份上。
“夫人当真大义,得了盔甲便是为了能护佑亲近之人,夫人不必束手束脚,便送去给忠武将军又如何,我看有谁敢说夫人什么。”
林飘摇了摇头,心里有另外一个打算。
这个东西搞起来太耗时耗力了。
与其送去边境,不如送去皇帝哪里,让这个烫手山芋也去烫一烫皇帝,免得皇帝日子太闲。
然后再让沈鸿在旁边帮着说点话,让皇帝自己来组织人马,将这个项目纳入皇家豪华套餐,如此一切都顺利了起来。
与其花自己的钱,不如花皇帝的钱。
何况若是指望着拿这个当专利来赚钱是嫌自己命太长,不如乘着事情还没开始发展,把这个东西先甩出去。
林飘把这件事在心里转了三圈,打算让沈鸿去办这件事。
林飘带着大箱子走了几位将军的家中,得到夫人们一致的惊叹和好评之后,回到家里让人放下箱子,夜里等着沈鸿回来便和他商量这件事。
沈鸿今日回来得比较早,天还没完全变黑,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沈鸿便回来了。
林飘先让他简单的用清水擦洗了一下脸和手,问他有没有吃过饭,若是在外面没吃饱可以再吃一些,沈鸿没有这些需求他便带着沈鸿往屋子里走。
进屋关上了门,林飘走在前面,沈鸿的步伐跟上来,用身后拥住了林飘,一手环着林飘的腰,另一手揽着他的双肩。
“飘儿。”
林飘看向桌上的大盒子:“沈鸿,我想……”
沈鸿低下头,在他一侧耳廓上亲吻了一下,温柔轻声:“想什么?想我吗?”
“我想着这个锁子甲……”
沈鸿:“……”
“咱们先说,说完再……好不好。”
“好,飘儿说。”
“我想着这个锁子甲费时费力,弄在自己手上若是做得多了到时候还要被非议,说不定皇帝还会忌惮我们,不如就这样交到皇帝手上去,你劝一劝皇帝,让他来做这个东西,一国之力肯定比咱们一家之力做起来要更加的快。”
沈鸿仔细的听着他说,侧头看向一旁的盒子,稍稍松开了怀抱,只一手揽着林飘的肩,带着林飘走近到桌边,另一手掀开了沉重的箱盖子,看着里面的盔甲。
沈鸿仔细看了一会,眼神有一些诧异:“飘儿,这便是你和那些匠人磨了这许久磨出来的锁子甲吗?”
林飘点了点头:“我只是提意见,如何做还是得看大师们的技艺,毕竟我又不会打铁,只能给一些外行的要求和建议,但他们消化理解得很好,慢慢打磨便有了今天的样子。”
沈鸿心中起了一丝波澜,虽然林飘一直说自己不会什么,只不过是随便瞎想出来了,是梦见的,或者是巧合下阴差阳错悟到的,但他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仿佛许多别人一辈子都没思考出来的奇思妙想,在他这里都是理所应当的,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说了出来,不需要费任何力气。
飘儿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这些‘突发奇想’背后的深意,但他总是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你觉得怎么样?让皇帝费这个心去,咱们在这件事上也不用太上心。”
“飘儿有这个想法很好,陛下多疑,将这个东西拿在手中如今有一时的风光,以后却会生出祸端来,交出去的确是最稳妥的方法。”
说起皇帝,那林飘的话就多了:“他确实多疑,还小气,还不留情面,白若先和他是多少年的情面,最后也没说让白若先离开得好看一点,只顾着自己做好人,别的倒是都不管了,从他少年时候到他登基,包括他登基之后的一段时间,白若先也立了很多功劳。”
林飘不同情白若先,毕竟白若先对沈鸿也并不友好,只是客观来说,皇帝这人确实不行,提防着这种人不惹祸上身就等于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沈鸿点了点头:“帝王多疑。”
沈鸿对于皇帝会将事情做到这一步的确也有些意外,他以为他至少会给白若先一个体面,其中许多事虽然是他亲自推动的,但白若先几次三番针对他,他自然不会再留白若先在朝堂中。
他做了许多不声不响的动作让两人离心,但最后白若先气性全无,举荐他入阁的确是让沈鸿有些意外。
他布局收拾凌家人,皇帝没有阻拦,这对于白若先本就是重击,他名正言顺,凌家有错在先,一切都理所应当。
他想,白若先不会轻易屈服,他这种人,当世家的狗都能有一番别样傲骨,何况是如今的情况。
他恐怕有另外的打算,沈鸿却不怕他布局,只要他开始落子,沈鸿便能抓住他的蛛丝马迹。
两人对着锁子甲聊了一会,最后的决定就是把这个工甩给皇帝去打。
谈论完,沈鸿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将林飘带进怀中。
“飘儿可还记得昨天应允了我什么吗。”
“什么?”林飘装糊涂。
沈鸿见林飘一脸无辜,还带着笑意望过来的眼眸,低头便吻了上去,落在他眉眼上。
“想起来了吗?”
“没有,想不起来。”林飘笑着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搂住了腰,向后仰都躲不开。
沈鸿也笑了起来:“飘儿倒是很会耍无赖,我可是有哪里亏待你了。”
沈鸿看着林飘的眼眸:“飘儿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说出来告诉我便是,若是你不快,这件事便也没了许多趣味。”
林飘看着他温柔的眼眸,想了想:“等秋天天气好了,咱们再……不好吗?”
下雨的日子凉爽还好,今天傍晚闷热,林飘就想要逃了。
“飘儿是嫌热?我让人取一些冰来如何。”
林飘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在房间放个冰盆,消一消暑,夏末秋初本就闷热,也好夜里好睡一些。”
沈鸿去吩咐了,叫人送冰块过来,待到冰块送来,林飘便蹲在冰盆旁边,伸出手,感受冰盆凉飕飕的气息。
“好凉快。”
沈鸿见状便在旁边半蹲下,伸手摸了摸冰盆中的冰块,指尖上沁着冰水,沈鸿伸手用那冰凉的指尖贴了贴林飘的脸颊。
“可凉爽。
“还行。”
沈鸿在冰盆里拈起了一颗小冰块,含在唇齿间。
林飘感觉还有些冒着冷气的手突然扼住了自己后颈,被迫微微抬起下颌,沈鸿的吻便贴了上来。
林飘被沈鸿半抱着拉着站起身,半推半就的退到了床边。
……
一个时辰后,沈鸿抱着林飘去了隔壁屋子休息,这边的屋子冰水融化,沁得湿漉漉的不好收拾,也无法睡人,两人便换了一个房间休息。
林飘躺在沈鸿怀里,心想也不知道他哪里学的这些,不过冰块滑过脊背身上沾着冰水的确凉快,沈鸿怕他着凉,整理之后也用长衫将他干干净净裹了起来,林飘并没有身体受寒的感觉,倦怠的靠在他怀里,两人到了新房间,林飘被放在床上,便伸手搂住了沈鸿,很快沉沉入睡。
第二日林飘起床的时候,沈鸿已经离去许久了,回忆了一下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还给沈鸿早安吻了。
林飘才起床,脑子还有点浆糊,但是这个是惯性的记忆动作,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醒了醒瞌睡便坐起了身。
林飘本来瞌睡神还在身上,忽然看见一个东西,一下就清醒了。
床旁边放了一盆半融化的冰。
林飘:“……”
不知道早上是青俞还是秋雨去收拾的房间,看见被褥都沁湿了会是什么表情。
他们还真是妖精打架,水漫金山。
林飘捂脸。
以后决不让沈鸿再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了。
林飘四处看了看,又寻觅了一番,又去问了问秋雨,无视秋雨那欲言又止有些微妙的表情:“锁子甲是沈鸿带走了吗?”
“是,沈大人已经带走了,今早吴迟搬走的,带着和大人一起出去了。”
林飘点了点头:“那没事了。”
林飘就等着沈鸿的好消息了。
到了傍晚沈鸿回来,林飘一脸期待的看向他:“皇帝怎么说?锁子甲他看了吗?”
“陛下看了,陛下还在思虑之中。”
林飘微皱眉头:“他行不行啊,这么好的东西就在面前了都不做。”
林飘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他不会是还想继续当一个明君吧?不打仗的那种。”
沈鸿摇了摇头:“仗是必须打的,陛下已经被触怒,锁子甲耗费时力,给普通士兵用并不划算,但给将军们用,这本是将军们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林飘一时有些微睁大了双眼,他想把这个麻烦事甩给皇帝,皇帝居然想把这个麻烦事甩给将军们,怎么比他还咸鱼。
林飘简直想高喊打倒咸鱼,支持卷王上位。
沈鸿看着林飘惊讶的模样:“如今自然是还得再商议,应该会有别的安排。”
沈鸿本就在盘算着二柱的事情,他想着二柱想要一定的自主权,但想要直接脱离戚大将军的麾下是不可能的。
他暗示了皇帝,既然有了这样的装备,那么便可以铸造一支铁骑。
至于要如何铸造,铸造之后要如何使用,沈鸿自然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帝是有野心在身上的,有了这个机会在眼前,他不会一点不心动,剩下的东西便只要在各个关键又不起眼的点上慢慢的去推动了。
沈鸿将这些事规划得清清楚楚,只等皇帝开始打算这件事,便可以进行。
*
他们等消息,不过一天之后,皇帝决定要让皇家铸造坊开始做锁子甲,并且要将锁子甲原本的几个制作人也一起纳入编制,收用进皇家铸造坊中。
皇帝将决定做好,安排也弄清楚之后,第二天便公开宣布了自己要做锁子甲的事情,至于铁骑那部分就没宣布。
皇帝想要将一切都做好之后,等到这支铁骑出现在了边境,开始成为了那些异国狼子野心之辈的克星之后,再让大宁的子民知道,他们大宁有了一支铁骑。
总之,这件事情做得很顺利,林飘不居功,只领了一些赏,毕竟他不想顶着创始人之一的名头也被纳入铸造坊,他又不会打铁。
他虽只占了一小部分的名头,但上京各个军属贵妇对林飘的崇拜却是升到了顶点,林飘觉得自己仿佛浑身上下都带上了一个奇哥儿的滤镜,在这些将军夫人中一出场,自带BGM和鼓风机,人人侧目,觉得他是神人一个。
林飘觉得自己只是当了一个严苛的甲方,却成了冉冉升起的新星,这一点是让人意外的收获。
这一批锁子甲融合了民间和皇家的力量,不过一个半月,就这样做了出来。
林飘没看见,是沈鸿告诉他的,说锁子甲已经做出来送去边境了。
林飘心想大家终于用上了,想着大师们累死累活都要折寿了,既然休息了下来,他也正好去探望他们一下。
第二日林飘带着好酒好菜前去拜访,却得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他们铸造的锁子甲是按一支小军队的标准来做的,各种披甲,武器全都是统一的标准,并没有根据某位将军的特性做一些改动和调整,他们做的时候心中便存疑,便逐渐推测,皇帝让他们做这个,应该不是为了给某几个人用,而是要铸造一支铁甲军队。
林飘有些意外,后面回去又问沈鸿,沈鸿告诉他的确是一支军队,边境的将军们应该是用不上这些锁子甲的。
林飘有些傻眼,心想居然真的这么抠:“那将军们想要锁子甲,还得他们家里人来交钱,找常永思他们自己打造?”
“只能如此了。”
“妈呀,好抠门,就不能再给将军们做一套吗?”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