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男人拖了下去带到一旁, 用木片掌嘴,他方才在堂上说的话大家都是听见了的,这样当堂喧哗,威胁县丞大人, 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何等有眼力见, 一看这情况, 也不用手下留情, 正是所谓打人有两种力道, 一种是瞧着重但是打在身上轻,一种瞧着轻, 但是打在身上重,这劲是灵活的, 看什么人用什么劲, 衙役拿出了最狠的力道,看着重实际也重, 直抽得他俩颊高肿,和着血落了一颗牙出来。
林飘他们在堂内, 听见男人传来含糊不清的哀嚎声, 林飘侧头看了一眼秋叔,见秋叔虽然皱着眉头,但没有什么太难受的表情。
几人一同谢过了县丞大人, 县丞大人看他们如此,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啊,真是会想法子, 沈鸿都未必有你会想鬼点子。”
林飘笑了笑:“哪里, 沈鸿学的是君子之道, 我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 他可比我聪明多了,不是一回事。”
县丞笑了笑:“如今沈鸿的学业如何了?事情了了,院长该回来了才是,怎么迟迟不见回来。”
“我也正想着这事呢,按道理说院长早就该回来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县丞大人看什么时候遇见了鹿洞书院的先生,向他们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了。”
县丞点了点头,几人稍微说了几句话便道了告退。
走出去的时候林飘看见正在受刑的男人,看见他瞪过来的怨恨目光,林飘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以更恶霸的姿态警告了回去:“消失在我眼前,下次你再出现,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林飘冷哼一声:“小心你的狗命。”
走出县衙之后林飘收回自己吃人不放盐的气场:“怎么样,我刚才很凶吧?”
“凶得很,一瞧就厉害的那种。”二婶子高度赞赏。
一路上因为县丞方才起了那个头,二婶子和秋叔也不住的琢磨怎么院长还没回来。
“不都说上京繁华吗?那边多热闹,熟人也多,前面那么多烦心事,现在事都没了,院长他老人家怎么也得在那边玩一玩叙叙旧,住上个小半年的也没什么。”
秋叔点点头:“先前飘儿不是说了,院长他老人家在上京也是有自己的屋子的,自家的屋子不住白不住,总是个消遣。”
林飘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沈鸿其实有对他说过院长为何还不回来,院长先前有来过信,说他在上京遇到了故人,对方见院长如今一心教书育人,便想着把院长留了下来,让他教一教自家儿子,说是教个一年半载大约就归来了。
沈鸿虽然偶尔也会对他说一说这些事,且话语并不严肃,但林飘知道虽然这些只是沈鸿的日常,但既然沈鸿告诉了他,他便不会再去告诉别人,免得惹出什么不知道的风波来。
三人走进巷子,就看见二柱和大壮还有娟儿小月都已经赶到了,这会二柱和大壮正蹲在门口,娟儿和小月站在门口,看见他们三人回来了,急忙的站起身向他们跑过来。
二柱气得咬牙:“娘,小嫂子,秋叔,你们没事吧?”
他们虽然不知道来找麻烦的男人是谁,但听见一些风言风语和邻居的告知,稍微一猜就知道是大壮的爹找上门来了。
大壮在县府做生意的这段时间,已经十分的像模像样,平日也已经十分稳重,但此刻也煞白了脸孔站在一旁望着他们,尤其是他望着自己阿父的目光,简直不要太沉痛。
娟儿和小月也赶紧围了上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跌着碰着,拉着他们的手想要把他们搀进去。
林飘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伤着什么,”
他们进了屋子,几个崽忙成一团,拿了杯子来倒上茶,直到坐下才消停了一点。
二柱去端了家里之前剩下的点心和小食出来:“娘,嫂嫂,秋叔,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垫垫,我们待会一起去同喜楼。”
林飘啃了一块点心,忙活了一上午,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众人忙来忙去,出门前收拾食盒,打算待会吃了再带点回来,一路上忙忙碌碌,关上门带上东西,叽叽喳喳,又是抱怨又是骂,林飘给二柱递了个眼神,二柱接收到之后楞了一秒。
“怎么了吗小嫂子?”
林飘扶额:“没事没事,我看墙呢,你那边墙上长了块青苔。”
二柱扭头一看,还真有青苔:“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不到处都是吗。”
林飘假装没听见,扭头和娟儿小月说话去了,对于这块朽木的感知能力十分失望,他说得那么激动,大壮在旁边白着一张脸,始终都是只做事不说话,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应和一声的。
那男人再不济也是大壮生物学上的爹,他这样一路骂骂咧咧个不停,大壮大约自己心里虽然也有很多不满,但是脸上大约也有点挂不住了。
郑秋一路都关怀着大壮的状态,毕竟大壮见过他爹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见着面都是喝得醉醺醺的闹事大人,大壮从小到大,只要是见着他爹,没有不被吓坏的时候。
现在见他白着一张脸不说话,便以为他又吓坏了,便一路轻声细语的时不时安慰他一句,大壮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应和两声或者说自己没事。
郑秋不知道症结在哪里,也只能先去把晚饭吃了再说。
因为跑闹了一番,林飘肚子又已经饿了,特别的胃口大开,香油凉拌鸡他一人都吃了半只,剩下半只不够吃,便又点了一道拌猪蹄肉上来补上。
主食是凉面和凉粉,分小碗和大碗,小碗是袖珍碗,一碗里就两筷子,价格便宜,可以各种口味都吃一吃,吃上两三碗都可以。
大碗价格适中,是海口大碗那么大一碗,给成年男人吃上那么一碗也不会被抱怨骗钱。
林飘吃的是小碗,一碗凉面,一碗凉粉,凉粉是用酸汤做的汤底,里面泡过一些海椒,吃着酸酸辣辣的十分开胃,米粉是自家提前一天磨了做出来的,软糯滑口,味道非常适合燥热的夏天,没胃口的时候林飘吃一碗凉粉凉面喝一口酸酸辣辣的汤都能开胃吃上不少东西,何况现在是胃口大开的时候。
二柱那边直接是拿着装汤的盆在吃饭,低头往碗口一凑,整张脸都淹没在其中。
他们饱饱的吃过一顿之后,又打包了两道凉菜,想着下午或者晚上肚子饿的时候都可以吃一点填填肚子。
将东西装好,提好食盒,二婶子和秋叔吃完了饭干脆留在了同喜楼清点东西,做做事情权当消食。
二柱要赶着回练武场,他早上和师父告假才跑出来的,他师父听他说家里有事情他许的,这会没事了他得快点回去才行,吃完饭同大家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娟儿和小月回铺子,小月要点货,娟儿要刺绣,她俩心里都惦记着今天安排好的事情还没做完,吃完饭便也直接往铺子去了。
只剩下林飘和大壮,大壮提着食盒,本想着饭后消消食,但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脚步怎么也慢不下来,两人快步走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林飘看大壮精神状态和脸色都不太好,便让他坐下别忙活了:“你今天休息一天吧,别点帐了,把精神养一养才是要紧的事情,不然你这样精神状态不好,点帐点上一天也不如平时的一个时辰。”
大壮点了点头,松开了笔,看着面前的账本许久没说话。
大壮平时要看两边的账,同喜楼的帐在同喜楼,他这边的账就在家里,平时就放在他自己的枕头边,早上一起来就能看见,闲着就拿出来坐在堂屋里开始盘算,算是他的一大爱好,今天连面对这项爱好都不太提的上神,看来是受了不少惊吓。
林飘打算晚上安排一个安神汤,不止是大壮,给大家都安一安神,舒缓一番。
林飘近日的兴趣便是看话本,见他精神不好,拿了一个少年冒险类的话本出来给他:“你看看话本放松放松精神。”
大壮点了点头,看着放在面前的话本却没有伸手去翻开,林飘便挪了挪躺椅,在阴凉的屋檐下开始吃着小食看话本。
随着沈鸿的一步步上升,这种上升感已经很强烈的波及到了林飘身上,林飘觉得自己得深造一下古代的广为流传强力营.销的价值体系。
虽然一般看三页有两页都是皱着眉头看下去的,但是林飘还是坚强的看了下去。
看了几页之后林飘扔下去,觉得自己还是去吃瓣西瓜吧,走到院子最阴凉的地方,拿起一把干净的菜刀,看着放在水盆里已经切开一半的西瓜。
“大壮,吃西瓜吗?”林飘扭头问道。
大壮便起身走来:“我来吧嫂嫂。”
林飘把刀递给他,他切了一瓣下来,林飘见他没有继续切,看他今天是真的有点奇怪:天气热,你吃一瓣补补水分。”
“不用了小嫂子,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哦哦……”林飘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有点太异常了,但看他沉默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拿着西瓜走到一旁去了。
想来他得自己静一静恢复一下状态,之后才能慢慢的好起来。
林飘拿着西瓜在躺椅上坐下,大壮却一路跟到他面前来。
林飘微仰头,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是有事吗?”
大壮沉默了一会,才小声的问:“我娘真的……为了我……把自己卖给了你吗?”
看得出来连问这个话他心里都受着极大的煎熬。
他赶回来的时候怕家里人出事,他恨极了他爹,怕他再对阿父动手,何况家中还有小嫂子和二婶子,要是伤着了他们,更是罪无可恕。
回来的时候他,他听见邻里都在议论,争论阿父到底该不该和爹回去的事情,他隐隐约约听见那些人说什么卖身,卖身契,换儿子前途。
只是模模糊糊的几个字传进耳朵里,就像一道雷一样贯.穿了他的心神。
他知道小嫂子不是有坏心眼的人,可是……可是阿父竟为了他做了这么多……
让他心中知道了这个消息怎么不受煎熬。
林飘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听他这样说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不是的,这是事急从权,也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本来想着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是我怕你阿父被带走,瞎编出来的。”
大壮一惊:“这……?这怎么瞒得过官府?”
“我们赶到官府去现签了一张卖身契,现在的确有卖身契了,但不是为了你,是我和你阿父商量好的结果,有了这张卖身契之后,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这里,不会再被别人以任何名义带走。”
林飘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只觉得是个小事,签了把人保下来就行了,没考虑到大壮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得多煎熬多愧疚。
大壮楞了好一会,似乎脑袋有点宕机,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向林飘的眼神几分激动:“谢小嫂子。”
现在他们算是林飘的人,的确是没有其他的任何人可以把他们强行带走了,对他们而言,最大的隐患和担忧就这样消失了。
“不谢不谢,现在心情好点了,可以吃西瓜了吧?”
大壮点点头,自己去切了西瓜,坐在屋檐边心情松快的吃上了。
他没想到,最后事情居然是这样解决了,若是说签卖身契给别人,不管什么缘由,他听了只会觉得揪心,但因为是小嫂子,他却觉得十分的好。
往后他和阿父就不归那个所谓的爹管了,只有小嫂子能管着他他们,他们也只乐意被小嫂子管。
小嫂子对他们好。
两人在院子里一边吃西瓜一边闲聊账本和卖小食的事情,夏风习习的吹,带着热气的风在屋檐下降温,轻轻的拂着面孔,一个下午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最近沈鸿和二狗都会在休沐的前一天傍晚就提前回家。
林飘中午带回来的凉菜,慢慢吃到晚上还剩不少,正好留着让他们回来了家里有吃的能垫上两口。
夏日天色暗得晚,待到他们回到家里来的时候,天色也只是灰蒙蒙的,虽然院子里一切还是清晰可见,但不消一会天便要彻底暗下去了。
堂屋里没有天光,已经暗了大半下去,便在桌子上点上了一盏灯,沈鸿和二狗叩门之后推开门,便见林飘和大壮二柱正坐在桌边等着他们,桌上还用竹罩盖着菜,二柱从练武场回到家里吃过了晚饭,留在家中还在闲聊。
林飘侧头看向他们:“回来了?吃饭没有?没吃饭就先去同喜楼吃点。”
沈鸿道:“吃过了,嫂嫂呢?”
二狗有些惊讶,心道这竹罩都盖在桌上了,怎么也不像没吃过的样子吧?
随即转念一想,或许真正的聪明人在于有时候适当的装傻吧……
林飘道:“吃过了。”伸手揭开竹罩:“还留了凉菜,唠嗑的时候能吃一点。”
二柱在一旁适时的补充道:“小嫂子说了你们要是不吃,待会让我全吃了。”
二柱说这话并没有丝毫吃剩菜的自觉,反而全身上下都泛着一股,看小嫂子多心疼我的劲。
二狗一看他这劲上来,自然当仁不让:“我吃啊!我怎么不吃,我吃完了看你吃什么。”
沈鸿也没有多说什么,坐下后拿起给他准备好的筷子,也动了两筷子。
围坐着的人一多,稍微挪动一下就要碰着鞋,林飘要是穿着鞋碰一碰也就算了,没穿鞋碰一下只有挨踩的命。
林飘提醒道:“你们往那边座点,挨挨挤挤的,凑一起别踩着我脚。”
二狗低头看了桌子下面一眼,便笑起来:“小嫂子你怎么又不穿鞋,这屋子都要被你踩干净了,脚底跟锅底一样。”
林飘本来翘着脚的,被他一说便踩住了地面藏起来,认真的告诉他:“用脚掌接触地面,就像树的根生长进土里一样,是能够吸收到天地的精华的。”
二柱和大壮没低头看,他们见怪不怪了,只有沈鸿和二狗,因为五天才回一次家,回来一次就要念叨一次。
二狗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觉得这是小嫂子在说瞎话骗他,但看他说得这么有理有据,又不像假的。
“所以这算养生术吗?”二狗不解的问。
“算。”林飘掷地有声的答。
沈鸿并没有看,也没有说,上次他说过,但嫂嫂没有听。
如今天气热,想来等天气凉下来些也就好了。
待到林飘站起身来走动,天色昏暗,院子里的光线也黯淡了,周围的事物已经不太看得清,嫂嫂走在院子里,脚底格外的黑,脚面格外的白,几乎是莹白,反倒叫人看得格外的清晰。
夏日的衣衫轻薄,随着风和他的脚步晃荡,时而露出一点嫂嫂雪白的脚踝,那衣摆如同风一样,萦绕,轻轻晃荡而过。
沈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非礼勿视。
沈鸿进了门,稍微坐了一会,便知道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刚下山,捕头还没有把消息递给他,知道大壮的爹找上门来了他眼神还有一丝意外。
他在村子中的时候常年在王童生处读书,但偶尔回一次家也知道大壮的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目光便关切的看向林飘。
“嫂嫂,你们动手了?”
林飘从院子里走进来:“他倒是想动,我跑了,他一个被酒色掏空的,哪里跑得过我这个年轻人,挨都没给他挨着。”
沈鸿静静听着。
大壮爹动手了。
只是嫂嫂警醒,跑得快而已。
林飘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而且你们也知道,捕头总在咱们这一带来回的转,想找他也挺好找的,我一跑出去就撞见了他,没出什么大事。”
沈鸿点了点头,余光看了大壮一眼,拿起茶杯淡淡道:“毕竟是大壮的爹。”
大壮一听这话简直弹了起来:“我没有这样的爹!这事以后,我和阿父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没有明说,但是大家也都该知道,林飘手中有他阿父的卖身契,比起那个野爹,他们和小嫂子的关系才是更紧密的。
林飘安抚着大壮:“快坐下,反正想他以后也不敢来了,就但是一个陌生人今天找上门来惹出一些事来而已,咱们又不怕事,不算多大点事。”
到了第二日,沈鸿早上吃过早饭之后便说要出去走走,二狗跟着他一起出了门,林飘乘着天色还早,太阳刚出来了一点,阳光照在身上并不热辣,便和娟儿和小月一起去了铺子里看看。
到了铺子里,小月在店里开始点货,娟儿便坐在后院里,开始刺绣,已经快一年的时间,由最开始的打下手,描花样,到最简单的针法,一点点学上去,她性子静坐得住,能安安静静绣上一整天,一旦上手了便学得很快,现在绣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像样了,花卉小动物之类的东西也都已经能绣。
林飘见她身量长高了,小月大概是动得比她多,长得还要多一些,两个小姑娘亭亭玉立的,便道:“我瞧着你俩长高了一些,选匹颜色鲜亮一点的做身新衣服吧,虽然说一个季度做两三套,几年下来便有不少衣服了,但长高了去年的衣服今年穿着可能就要不合身了。”
小月一听便道:“不用做,我和娟儿混着穿的,一人有三身穿的那是有六身了,平时别人瞧不出来,还以为我们一个样式的衣服都有两件呢。”
林飘一听还有这个事情?他确实没发现她们俩是这样穿衣服的,有时候注意到一眼也以为是她俩衣服放一起穿错了而已,没想到是约好了的。
“那更得做两身了,做不同样式的,你俩不就更有得穿了?也不光你俩做,沈鸿他们也做,他们也长得快,今年不多做新衣裳,恐怕来年就真的没有一件能穿的了。”
小月听了便没有意见了,娟儿听小月的,两人便起身去库房选布料,不止选她俩自己的,连带家里其他人的都选上一些合适好看的布料备着,改明让他们自己来瞧瞧,或者随便什么样式不想选布料的就这样备着到时候直接做。
林飘也在库房转了一圈,看了几匹轻薄软和的锦缎,颜色也浅淡看着很入眼,用来做夏天的衣服很适合。
她们看着布料,小月忽然回头看向林飘:“小嫂子,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做了件衣服,做得很漂亮,但是因为太漂亮了,来看衣衫的男子都觉得不够有男子气概,放了好几日都没卖出去,现在还在柜台上。”
“是有那么一件。”月白色的外衫,颜色淡淡的几乎已经偏白了,像白茫茫透着微蓝的天空,流云如风,清透又自然,配了条刺绣的腰带,加上同色的系带,增添了一些贵气,可以用风度翩翩来形容这件衣服,里面要是配上白色的里衣会很好看。
偏白的颜色算是那一批料子里没太染好的,但是林飘很喜欢那个颜色,便接手了过来,想着做衣服会很淡雅,但是没想到因为做出来太秀致,加上颜色不纯,遭到了本地男性的一致否决,早知道就做女款了。
小月道:“这衣服就算卖出去了,给别人穿估计也穿不出样子,若是给沈鸿穿倒也合适。”
林飘一听,心想这倒是一个脱手存货的法子:“倒确实是如此。”
于是便从货架上把衣服拿了下来,到中午的时候带回了家。
中午饭赶着饭点不忙之前已经提前送到,因为夏天也不怕菜冷了,便放在食盒里暂时没有摆出来。
林飘回了家见他们还没回来,便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慢悠悠的等。
沈鸿和二狗到家,沈鸿进了门见食盒已经放在桌上了,林飘坐在躺椅上,一半自己坐,一半挤着一个竖着放的盒子,唤了一声嫂嫂,便转身去洗手,然后开始摆菜。
二狗不敢落后,赶紧也跟着洗手摆菜。
刚刚沈鸿带他出门去见了捕头,他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原来捕头一直在他们家附近一带打转是沈鸿的授意。
二狗心中震惊,但这是沈鸿做到的事情,仿佛又变得很正常了。
沈鸿去问询了大壮爹来找秋叔那天所发生的细节,沈鸿听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静静听着,反倒让二狗变得紧张起来。
自从进入鹿洞书院之后,他对沈鸿的了解比在清风书院的时候要多得多,就以沈鸿在鹿洞书院日常中的一些行为中,他觉得大壮爹要倒霉了。
“沈鸿,你是怎么打算的?”二狗忍不住问。
沈鸿道:“毕竟是大壮的爹,只要他再也不来便好。”
“若是他再来呢?”
沈鸿淡淡笑了笑,想到家中的嫂嫂,如今天气热,他喜欢呆在家里乘凉,吃西瓜,看话本,若是天冷了便要抱着暖手壶,围着炉子烤火,他的日子总是安宁惬意的,不该被人打扰,慌乱出逃这种事也并不适合他。
“他最好像死了一样,总给嫂嫂找麻烦并不好。”
二狗一看他的表情,总觉得这其实是个选择题,像死了一样,或者,死了。
他的先生,他的兄弟,是个果决的人。
还很孝顺。
人品贵重啊。
他得多多学着,二狗赶紧摆菜孝顺一番:“小嫂子,来吃饭了~~”
林飘起身一同摆菜,小月和娟儿去拿碗筷装饭放在桌上。
“来送饭的伙计说今天二婶子和秋叔不回来吃饭了,店里太忙,他们走不开。”
把饭送回来一个是方便他们在家里吃,另一个估计也是店里太吵太挤,去受这个罪还不如空出一张桌子接待别的客人,大壮这个点也还在同喜楼,想必也一起在同喜楼吃了。
几人摆好饭菜,吃过之后收了碗筷,林飘便把装着衣服的盒子放在了桌上,打开盒子把衣服露给沈鸿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沈鸿看了看,新衣衫躺在盒子里:“很好看,嫂嫂是要送人吗?”
“对呀,送给你,这是店里的衣服,本来今天想着给你们做新衣服,便想起这件衣服,因为做得太好看了没几个男子衬得起,便想着不如拿来给你穿,你穿肯定合适。”
一旁的二狗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盒子里的面料:“这衣服是得沈鸿穿,他长得白,这色淡的穿着才好看。”
林飘看他:“你倒是有研究?”
“这要研究什么,长着眼睛不就是到处看的吗,我读了两个书院,没见过一个长得黑穿浅色衣服能好看的,都看着怪别扭,那长得白的穿这种,就比较英俊潇洒。”
“你倒是观察得细,不像二柱。”
二狗笑了笑:“那是!”二柱那些在练武场做的丑衣服,实在叫人没眼看,他还偏觉得挺好的,叫他换一身他都不换。
林飘把衣服提起来展示:“这是做给弱冠男子穿的,你先拿去试试,要是大了就先记下,到时候改改就好了。”
沈鸿点了点头,林飘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看了看他的肩宽和身高:“应该不会差很多。”
说着林飘将衣服放进沈鸿怀里,沈鸿便拿着衣服进了屋子,他们在堂屋里喝茶,等了一会就见沈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二狗先夸张的哇了一声,林飘转头去看,便看见他从屋里走出来,他本就长得好,换了一身衣服便十分的光彩照人,仿佛这天光一下都亮了许多一样。
林飘上下打量他,感慨道:“平时读书的衣服只顾着简单舒适,却应该也做做这些好看的样式,你适合穿这样的衣服,穿着十分好看。”
沈鸿的长相本来就是披个麻布袋就好看的类型,何况他现在长身体,身高长得快,肩膀也宽了起来,最简单素净的儒衫都能穿出几分贵气,何况这种精心设计的衣服,简直是谪仙下凡。
林飘眼睛落在他身上就没离开过,旁边的二狗小月娟儿也有些看傻了。
林飘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最后终于找到了可以修改的地方:“来,沈鸿你坐下。”
林飘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小月,去拿一下梳子过来。”
小月起身去拿梳子,沈鸿坐在座位上,简直像个听话的大型娃娃,感受着嫂嫂的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拨弄,将他的发散了下来。
头发一散落,二狗更惊了:“小嫂子,你看,这样披着发,这侧着看,公主见了也得迷倒吧。”
林飘挪动了一下,凑过去看了一眼,沈鸿皮相优越,骨相比皮相还优越,侧面起伏的线条到鼻尖,俊逸清贵,从鼻尖到嘴唇下巴,冷静淡漠,配上眉眼更是如星如月,嘴唇薄却并不刻薄,恰到好处的一点粉润,总是微微抿着,黑发微垂在脸颊旁,好看得让林飘想摸摸他的脸。
二狗嫉妒了,愤恨道:“怎么长得这么好瞧啊,咱们一个村子的,往上数几代也是亲戚!”
林飘也笑道:“快算了,你若是吃这个醋,这辈子大概要气死的。”
小月拿了梳子来,林飘捋着他的头发,给沈鸿重新束发。
他头发漆黑,发根浓密,如同瀑布一般,林飘丝丝缕缕的拢在手中,一点点的整理好,像成年人一样高高束起:“若是有个高一些的发冠就更好看了。”
二狗不是很懂,就在旁边看着。
等到打扮完了,林飘站远一些仔仔细细的看着沈鸿:“真俊,这衣服穿着还好吧?肩膀这边紧吗?”
沈鸿微微摇头:“刚好。”
“也不大吗?”
“不大。”
林飘看了一下肩线,确实是刚好的:“真是长得快,一直穿着往常那些款式的衣服也不太看得出来,换一件衣服一稍微打理一下,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先前他知道沈鸿已经比自己高了,但心里始终并不觉得他有多大,换了身衣服反倒有了这种感觉。
沈鸿坐在位置上,能感受到嫂嫂的手还在为他整理头发,有时在发顶上,有时在鬓边轻轻拂过,说话时一只手便随意搭在他肩膀上,隔着衣衫能感受得到嫂嫂掌心的温热。
天这么热,嫂嫂这样挨着他,不会热吗?
不会……感受到他的体温吗?
沈鸿低敛眼睫,看着桌上的茶杯,时不时随着他们的交谈和动作荡起一丝涟漪。
“这衣服你穿着真合适,便穿着吧。”
“好……”沈鸿颌首。
林飘说着又去沈鸿的屋子里,在他一堆香包香囊中找了个颜色相配的给他挂上,有了点缀之后更添光彩。
“这样打扮会不会有点太高调了?”林飘给沈鸿打扮完之后开始反思,感觉不太符合沈鸿平时很低调的人设。
二狗摇了摇头:“要是在清风书院,那肯定是高调的,但是要放在鹿洞书院,那可未必,事情一过去,来书院恢复上学的人不少,一个穿得比一个夸张呢,那穿红戴玉,金银线绣花的,都不少。”
小月也在旁边道:“其实这衣服很素雅,只是料子好才显得如此富贵,也并没有披挂上太多东西,小嫂子你只是一时还没看习惯而已。”
林飘又看了沈鸿一眼,的确不是很习惯,总感觉这明明还是那个他牵回家的落水小孩,穿着素净微旧的衣服,有着一张极漂亮的脸蛋,白玉一样沉默又听话的小孩。
怎么长这么快?
林飘不解。
林飘心里一算,他来的时候是十六,这个月要过的是十八岁生日,好像也就是一眨眼。
日子就是这么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