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半夜的顾梧突然肚子疼,林奴儿也没法睡了,披头散发地坐起来,眯着眼睛,木着脸问:“哪里疼?”
顾梧立即在床上躺下来,指了指腹部,道:“这里。”
林奴儿朝那轻轻按了一下:“这儿?”
顾梧摇头,林奴儿又往上挪了挪,他登时痛叫出声:“疼!”
林奴儿的困意散了些许,她唔了一声,盯着那地方看了看,一脸的严肃,顾梧见她这般,顿时有些慌张,小心问道:“怎么了?”
林奴儿摸了摸下巴,表情很郑重地道:“这里啊,有点严重。”
“啊,”顾梧紧张道:“那怎么办?我会死吗?”
“倒是不会死,”林奴儿看了他一眼,道:“就是很麻烦,你晚上吃多了,因为积食,所以腹痛。”
一听不会死,顾梧就略略放了心,又可怜巴巴地道:“王妃,我疼。”
林奴儿摸了摸他的脑瓜子,故作冷漠地道:“不是呼呼就不痛了吗?自己呼呼。”
顾梧试了一下,任他再厉害也没法把嘴巴凑到自己的肚子上去呼气,只得发着愁道:“我呼不到呀。”
那模样实在好玩极了,林奴儿心里憋着乐,在顾梧攥着她的袖子求她帮忙的时候,她才低头呼了两下,又道:“光呼呼也没用的,得下来走路消食。”
顾梧这时候很听话,果然从床上下来,在屋子里转圈儿溜达,林奴儿靠在床头,托着腮看,道:“今日我劝你别吃糕点了,为何还要吃?”
顾梧颇有些心虚,眼珠子乱飘,支吾道:“嬷嬷说可以吃……”
林奴儿道:“嬷嬷说的话尽是对的?”
顾梧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你说的才是对的。”
林奴儿哦了一声,又笑着问:“那下回听谁的?”
顾梧立刻道:“听你的,都听你的。”
林奴儿笑眯眯地夸他:“真乖。”
顾梧微微红了脸,走着走着,忽觉肚腹的疼痛消失了,十分高兴地道:“王妃,我的肚子不痛了!”
林奴儿打了一个呵欠,道:“好,那就睡吧。”
顾梧有些磨蹭,显然是还想继续玩,林奴儿便板着脸,道:“刚刚你说什
么来着?”
顾梧便立即爬上床,讨好道:“都听你的。”
他说完,就乖乖地躺在外边,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林奴儿支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催促道:“睡吧。”
顾梧眨眨眼,看见她明亮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暖融融的光,让他想起天上的星子,又像那些散落的烟花,他忍不住道:“王妃,你真好看。”
林奴儿:?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顾梧的额头,笑道:“没发热啊,说什么胡话。”
顾梧这下不高兴了,道:“我没说胡话。”
“好好,”林奴儿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好看,睡觉吧。”
顾梧这才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安静的殿里灯烛燃烧,不时爆出轻微的烛花,火光摇曳,一夜过去了。
次日一早,天光未亮,林奴儿刚刚睁眼,便听见外头的殿门被叩响了,她困倦地按了按眉心,扬声道:“进来。”
很快,小梨与夏桃一行人捧着洗漱用具进了殿,今日要去给太后请安,一想起那个老太太,林奴儿就觉得有些头痛。
春雪在床边站住,看了看顾梧,他正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林奴儿见了,推了他一把,顾梧立刻就醒了,揉着眼睛不高兴道:“怎么了?”
林奴儿道:“该起来了。”
顾梧哼哼唧唧想赖床,林奴儿便道:“你昨天答应了我什么?”
哼唧声戛然而止,顾梧不情愿地坐起来,打着呵欠抱怨道:“困,我头痛。”
林奴儿笑吟吟道:“那今晚就早点睡。”
顾梧立即闭嘴了,聪明如他,预感到要是再接着说下去,以后就不可能晚睡了,他才不要呢。
顾梧乖乖地爬起来,夏桃铺床,冬月伺候他洗漱,春雪准备替他梳头,顾梧发觉了,大喊道:“不要碰我!”
冷不丁的一声,春雪手里的梳子都险些掉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顾梧,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倒是林奴儿接过梳子,对顾梧招手道:“过来。”
顾梧就像一只听到了召唤的小狗,噌地跑过来,低着头送到她跟前,道:“王妃,我要你给我梳。”
林奴儿伸手,春雪愣了一下,才迟疑着把玉梳交到她手中,道:“王妃,还是奴婢来吧?”
林奴儿看了她一眼,道
:“不必了,以后王爷的头发都由我来梳。”
春雪这下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干巴巴地站在一边,看林奴儿熟练地替顾梧梳发挽髻,她忍不住撇了撇嘴,眼中流露出几分未掩藏好的不屑和轻视,夏桃正好看见了,下意识皱起眉来,低声道:“春雪,你去泡茶来吧。”
春雪不乐意了,吊起眉不满地道:“那不是冬月的事儿,怎么要我去做?”
夏桃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直白地推脱,连忙看了林奴儿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低声道:“冬月在忙,照你这般说,秋莺是伺候王爷更衣的,她如今告了假,王爷就不用换衣裳了?”
春雪心里不情愿,眼风瞟到旁边的小梨,抬了抬下巴:“喏,她不是闲着么?”
夏桃心里起了火,恨不能给她一巴掌,小梨听见了这话,立即对她道:“姐姐,我去沏茶来吧。”
夏桃沉着脸点点头,又看了春雪一眼,低声冷冷地道:“你还不如一个刚入宫的人,越活越回去了。”
春雪登时气急,想出声反驳,夏桃已经转开了不再看她,倒叫她噎个半死。
林奴儿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轻轻拍了拍顾梧的头,道:“梳好了。”
顾梧歪着头看铜镜,十分满意,又道:“我来给你梳。”
林奴儿看了看天色,道:“来不及了,等先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吧。”
顾梧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是很听话地答应了,收拾妥当之后,林奴儿端详了他一番,一身霁青色的锦袍,衬得人很精神,英气勃勃,十分俊朗。
她想起什么,取来一块玉佩给顾梧系在腰间上,麒麟踏祥云的样式,上面缀着深蓝色的络子,衬着霁青色的衣袍,十分相称。
冬月瞧见了,有些好奇地道:“这块玉佩奴婢从没见过,真好看。”
夏桃听了,转头看向那玉佩,只觉得有些眼熟,便没多想,替顾梧理好衣摆,林奴儿拉起他,两人一道出了殿门,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外头已有宫人们打着灯笼来往,行色匆匆,等他们到慈宁宫的大门口时,值守的太监连忙入内去通报,不多时回转,笑着道:“太后娘娘才起,烦
请王爷和王妃稍待片刻。”
林奴儿倒是没二话,与顾梧两人依旧在门廊下等候,清早的温度有些低,廊下的草叶上结了些霜花,顾梧蹲在旁边看了许久,摘了一朵小小的花,送到林奴儿面前来,笑道:“王妃,你看!”
那是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花,粉粉的颜色,给这萧瑟的深秋添了一抹细小的温柔,林奴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顾梧见她笑,也很高兴地道:“送给你。”
林奴儿怔了一下,郑重地道了谢,这才接过那一朵花,别在襟口的扣结处,顾梧夸道:“好看。”
两人又笑起来,就连旁边的冬月和夏桃也忍不住跟着微笑,就在这时,斜刺里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我说大老远就看见有人蹲在这守门,原来是老五。”
这话说得实在叫人讨厌,林奴儿面上的微笑一下子就消失了,转头望去,果然是寿王顾晁,他身边还跟着寿王妃,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林奴儿微微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起来,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听说太后娘娘才起,看来寿王殿下也要在这里守门了。”
顾晁的表情微僵,果不其然,有宫人来回,说太后那边还没好,于是他们只得一并在门廊下候着,大眼瞪小眼,恰在这时,林奴儿听见了一阵鸟儿的滴呖啾鸣,清脆好听,顾梧疑惑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道:“王妃,有鸟儿叫。”
闻言,顾晁的面上露出几分轻慢的笑,道:“你是说这个么?”
他一伸手,立即有随行的婢女上前,将一个精巧的鸟笼子放在他的手上,笼子里有一对雪白的鸟儿,红艳艳的小爪子,鸟喙尖尖,最妙的是它们脑袋上有一小撮羽毛,也是赤红色的,好似丹顶鹤,十分好看,便是林奴儿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晁带着些许得意地道:“这是我前阵儿得的,叫做万寿鸟,昨日和老祖宗说起时,她老人家想见见,所以今天特意送来宫里。”
他说着,还举着那鸟笼子送到顾梧面前,炫耀似地道:“老五,你看看,比你那对儿金雀鸟如何?”
这举动实在是太贱了,顾梧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他瞥了那笼子里的鸟儿一眼,竟然十分罕见的没有
说话,全然无动于衷,与昨日判若两人。
林奴儿有些惊讶,顾晁亦是如此,见没能激怒顾梧,他显然很是失望,目光一转,落在了顾梧的腰间,登时凝住,露出几分震惊的神色。
林奴儿眼尖,立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觉顾晁是在看她给顾梧挂的那枚麒麟踏祥云的玉佩,玉佩有什么奇怪的?
恰在这时,寿王妃轻轻拉了顾晁一把,低声道:“老祖宗派人来了。”
顾晁这才回了神,收起眼中的慌乱,抬头果然看见有宫人迎过来,说太后召他们几个进去,顾晁把鸟笼子交给宫人,理了理衣裳,带着寿王妃率先往正殿而去。
林奴儿琢磨着顾晁刚刚的异样,拉起顾梧往前走,顾梧似乎不想进正殿,有些磨磨蹭蹭的,和她小声说着话,道:“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林奴儿安抚道:“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就走。”
顾梧哦了一声,待到正殿门口,他又不想走了,非要歇一歇,林奴儿只好由得他磨蹭,也不催促,左右都到这里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顾梧不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顾梧磨叽了半日才肯走,林奴儿先进门,打起帘子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稍纵即逝,仿佛有人吹了一声哨子。
她疑惑地回头望去,顾梧正好快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林奴儿问道:“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顾梧摇摇头:“没有。”
林奴儿只得作罢,两人进了正殿,绕过屏风东面,看见太后坐在榻上,正侧着身子听寿王说话,见了他们来,倒也给了反应,她略略转过头,用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两人,林奴儿与顾梧上前请了安。
太后淡淡道:“坐吧。”
林奴儿这才拉着顾梧在下首坐了,太后也不理他们,只与寿王、寿王妃闲话,不多时,有人来通禀,说肃王携肃王妃来了。
殿里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众星拱月似地围着太后,林奴儿和顾梧坐在角落里,倒也不嫌冷清,太后对肃王也是和气,但是远不及寿王,仿佛寿王才是真正的孙子,肃王是外孙,而顾梧么,大概是捡来的。
她心想,这老太太偏心眼真是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那
边的气氛其乐融融,顾晁笑着对太后道:“说起来,昨日同老祖宗说了那一对万寿鸟,孙儿今日特意带了来,呈给老祖宗,也图个吉利。”
闻言,太后便笑了,道:“好好,快让哀家看看,什么样的鸟能叫这么好的名儿。”
顾晁命宫人去了,不多时,那宫人回转来,神色仓皇,一脸惨白,噗通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地道:“禀、禀寿王殿下,那鸟、那鸟……”
顾晁皱了一下眉,目光往后边一扫,看见另一个宫人捧着的鸟笼子,里头躺着两只万寿鸟,缩着爪子,仰面朝天,已经死透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无比。
暗红色的血淌了一笼子,已经凝固了,那两只鸟竟是被人活生生捏死的。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