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过后, 周一上班,厉江篱刚到办公室,就被姚敏拉住, 问他国庆要不要换班。
厉江篱一听这事,立刻甩开她往一旁躲,坚定地摇头:“不换,我劝你也别换, 换班没什么好事,上次我跟波哥换了个班, 那天差点没把我忙死。”
他说着指了指办公室里另一位同事, “不信你问他。”
同事推了推眼镜, 点点头,斯斯文文地帮他作证:“确实, 那次江篱一个人就把整个病区的空床全都用完了。”
姚敏:“……”
周一早上的交班要把周末的班也交了,内容会很多, 时间比较长, 长到厉江篱已经把医嘱都快要在电脑上开好了, 还没散会。
他刚抿了抿嘴, 觉得怎么讲那么久, 就听赵主任点他的名:“厉江篱你能不能好好听, 医嘱一会儿再开行不行?”
厉江篱一愣, 连忙住手,抬眼的时候见到几个人跟他一样的。
都是默默地收回拿着鼠标的手,然后装作一脸若无其事。
厉江篱:“……”懂了,他就是敲山震虎的那座山:)
交完班, 一群人陆续出了办公室, 这个说:“查房, 师妹,拿一下11床的片子。”
那个问:“护长,今天有没有空床,我有个看病号要过来住院复查。”
你一句我一句,瞬间热闹起来,这就是工作日的日常。
厉江篱和江烁鑫、姚敏走一块儿,前面是邓崇,后面是一群规培和实习生,在走廊上碰到的每一个查房队伍都基本是这个配置。
人群呼啦啦往一个病房里涌,片刻后又退潮一般离开病房。
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九点,厉江篱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赵主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江篱,工作放一放,来一下我办公室。”
厉江篱一愣,哦了声。
姚敏好奇地问道:“主任叫你干嘛,开小灶啊?”
“我还自热锅呢。”厉江篱回了一句,大家都被他这个老梗冷得瞬间沉默。
他撇撇嘴,觉得肯定没啥好事,吩咐一旁贴化验单的学生:“小李师妹,打印一下医嘱,待会儿我回来签字。”
说完就起身要走,临走还不忘把桌上的笔拿走,插回口袋里。
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厉江篱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这才推门进去。
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坐在办公桌对面,他只看到半张侧脸。
但却认出了是谁。
“严老师?”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严晴舒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厉医生早上好呀,好久不见。”
厉江篱闻言顿时失笑,“才两天,就已经是很久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把办公室门关上,问赵主任:“主任您找我什么事啊?”
赵主任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小年轻,道:“你们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看向厉江篱,一指严晴舒:“晴晴要来学习几天,你先带带她,给她做一下手术室培训,回头带她去麻醉科找个带教。”
厉江篱一愣,“……手术室培训找手术室护士或者护理部不就可以了,半天就培训完了。”
“让你带你就带,话这么多,有意见跟严院提去。”赵主任白他一眼,觉得这死孩子真是不上道。
厉江篱还想说什么,严晴舒抿了抿唇,先他一步开口问道:“厉医生是不想带我吗?”
“没有没有,倒不是……哎,我就是觉得奇怪,因为手术室培训向来都是护理部在做的。”厉江篱忙解释道。
每个临床的学生来实习时,都要去护理部参加培训,培训结束考核及格后,才能进手术室。
至于项目,无非就是在学校学过的那些内容,无菌原则,洗手,穿脱手术衣,戴无菌手套之类。
他说完好奇地问严晴舒:“你怎么要来学习,还要去麻醉科,是要接曾小姐说的那部新戏了么?”
严晴舒点点头,“我昨天去见了南导,同他确认了周末才补拍我的戏份,正好有一周的空闲时间,枚姐就想让我为下一个角色做些准备,不过我之前从来没有饰演过麻醉医生这个角色,所以就拜托了爸爸,想来参观学习一下。”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知道肯定会很麻烦大家,所以……能麻烦熟人总好过麻烦不认识的人嘛。”
厉江篱又问:“你们剧组不打算请医疗顾问给演员做专业知识的培训?”
不然为什么还要她自己想办法找关系过来学习?
“应该有的吧。”严晴舒说她也还不清楚这方面的情况,只是,“根据我过往的经验,这种培训时间都很短,顾问教的东西都比较浅,更重要的是,人太多了,有时候我想了解的问题还没了解完,课程就结束了。”
厉江篱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懂了,你这是来找一对一的私教的。”
“对的对的,价格好商量。”严晴舒连连点头道,“等我学好了,就可以在剧组充大头虾了。”
厉江篱和赵主任听到这里都笑起来。
赵主任也是没什么事,便同她聊起来,说印象里看过她好几部剧,都是医疗题材的。
严晴舒解释道:“因为我最开始真正走进大众视野,是靠翻拍的《提灯》那部剧,我在里面演的是一位女军医。”
“这部剧带给我的不仅是奖项,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热播引起讨论之后给我带来的机会。影视圈是这样的,当一个演员凭借某个角色火了,得到大众的认可之后,未来市场上开机的项目里,如果有类似的角色,他们就可能会把这个演员列为第一候选人。”
所以严晴舒以女军医的形象走进大众视野之后,找上门来的医疗剧不要太多。
她说:“一部爆剧,可以让演员的片酬大涨,然后维持一段时间的热度,如果这期间没有拿到好的资源,播出的剧热度不能延续之前,结果不达预期,红利吃完之后片酬就会滑落,直到下一部爆剧出现。”
说完她耸耸肩,她自己之前的职业轨迹完美的印证了她自己这番话。
赵主任听完笑道:“所以时机很重要,机会在这里了,看你能不能抓住。”
“所以我要每次都做好准备啊,谁知道这一部会不会是爆剧呢。”严晴舒笑着应道。
厉江篱在一旁认真地听,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能从她脸上的笑容里看到藏在表象之下的那一抹无奈。
不由得心里一软,想必这么多年过山车一样的职业道路,也让她承受了很多压力吧。
聊了一会儿,厉江篱就说:“走吧,我带你去技能培训中心。”
严晴舒道:“你们上午都会比较忙,我下午再来找你?”
厉江篱早上确实事比较多,闻言心说也好,只是,“那你现在去哪儿?”
“去爸爸那儿啊。”严晴舒回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等我去爸爸那里蹭完饭,就来找你,不然你中午还要请我吃饭哦。”
说完冲他眨眨眼。
厉江篱登时忍不住吐槽:“我真是谢谢你,替我省了十几块盒饭钱。”
赵主任笑着调侃严晴舒:“女孩子不要太过懂事,这样很容易惯坏某些人的。”
“你还是不是我亲师父,有你这样指桑骂我的么。”厉江篱抱怨道。
赵主任哎呀一声,“我指名道姓了吗,你这么着急跳出来对号入座?”
严晴舒觉得他们斗嘴斗得很有趣,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着看戏。
厉江篱一转头就见她这模样,手一痒,抬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问:“看戏看得爽吧?”
严晴舒嘿嘿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俩赶紧走。”赵主任挥手赶人,又把办公桌上一份文件递给他,让他拿去贴在办公室的小黑板上。
厉江篱接过一看,医保药品目录调整通知,他翻开随便扫了一眼又合上。
出了主任办公室,严晴舒低头把口罩戴上了,冲他摇摇手说了再见就走。
走出两步又倒退回来,问他:“下午几点见啊?”
“两点。”厉江篱合计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又笑道,“你让严院给你找些视频看看,别到时候摸瞎,不预习学起来是要花很多时间的。”
严晴舒乖巧地点点头,又跟他说了声再见。
这次是真走了,背影看起来活泼轻快得很,脑后的高马尾轻轻地晃来晃去。
“哎,那是谁啊?”姚敏从更衣室出来,见他看着走远的人,好奇地打听道。
厉江篱低了低头,小声解释了一句。
姚敏一愣,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摁了回去。
定了定神才小声道:“你是说……真的啊?她来做什么?”
“要拍新戏,来找麻醉科的实习一下。”厉江篱道,“下午我带她去培训手术室基本操作,有事儿你和大师兄他们帮我顶一下呗?”
姚敏大方地摆摆手,“你放心去,组里有我们呢。”
说完就推着他的肩膀进了办公室,还问他拿的是什么,厉江篱说是医保目录,边说边用磁铁把这份通知贴在了小黑板上。
因此多数人都以为主任找他过去就是因为这事,只有姚敏,一进来就凑到邓崇和江烁鑫中间,跟他们嘀嘀咕咕地咬耳朵。
说完以后邓崇立刻抬手,捂住了江烁鑫差点喊出来的卧槽。
然后转头扯了一下厉江篱的白大褂后腰,“哎,哥们儿,来来来,我问你啊,为啥大小姐来实习要你去带啊?”
厉江篱贴好通知,回头小声应道:“不是我带啊,她去麻醉科,我就是去给她讲一下手术室操作,洗手和穿脱手术衣这些。”
“这不是护理部有专门培训的么?”邓崇感到很奇怪,这里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厉江篱耸耸肩,一本正经道:“严院安排的。”
反正他又不可能真的去问领导,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把手头的事做完,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厉江篱冲正好看过来的姚敏做了个走的手势,姚敏秒懂,冲他比划了一下OK。
电梯门刚打开,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他这个月带的一个师妹,师妹没出来,在里面摁着电梯按钮就问:“师兄你是要去会诊吗?”
看样子是想跟着去会诊,厉江篱忙道:“不是,我去一趟院办,你下午把在架写一下。”
师妹哦了声,走出了电梯。
这个钟点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整个行政楼都显得很安静,厉江篱轻车熟路地找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等里面喊请进了,就拧一下门把手推开门,也不进去,先是笑着同严院长问了声好,然后看向严晴舒。
“严老师,我们早点过去吧?趁现在人少。”
严晴舒正在剥石榴吃,闻言忙点头说好,又问他:“你吃不吃石榴,我给你剥啊?”
厉江篱刚说了声不用,就听到严院长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晴晴啊……”
“爸爸,给你吃。”严晴舒立刻乖觉地道,把手里的石榴塞过去。
厉江篱看了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严院长一脸头疼地看着闺女欢天喜地地跟着厉江篱走了,忽然间就有点惆怅,以前觉得厉江篱怎么看怎么好,现在他有点不那么想了。
严晴舒完全不知道老父亲会如此愁肠百结,跟在厉江篱后面快走了几步,和他变作肩并肩地走,手抄在白大褂兜里,问道:“那什么培训中心在哪儿啊?”
“是医学技能培训中心。”厉江篱道,“在研修楼。”
他领着严晴舒穿过下午来看病的候诊人群,通过连接门诊和住院部的廊桥,左绕东绕了几分钟,进了一栋更加安静的办公楼,一直上到十一楼,出了电梯就看到偌大的蓝色字体,上书“医学技能培训中心”几个大字。
厉江篱说要先去办公室找人开门,没一会儿和一位工作人员一起出来,对方见到严晴舒就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看样子是严院长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的。
他给厉江篱和严晴舒开了一间教室,开了空调后对厉江篱道:“教学用具你自己去库房拿吧,登记一下就行。”
厉江篱道了声谢,去把电脑开了,直接在桌面上点开了一个手术室洗手及手消毒的视频。
回头对严晴舒道:“你在这儿边看视频边等我,我去拿一下教具。”
严晴舒找了个座位坐下,乖巧地点点头,看他出了门,就转头认真地看起视频来。
十分钟后,厉江篱推着两辆小推车进来,一辆小推车上放着两个绿色的包袱,另一个小推车上放着诸如无菌手套、速消液之类的用品。
他在严晴舒面前停下,笑眯眯地说:“这位同学,我们的培训要正式开始了,做好心理准备,我可是会严格要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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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很安静,空调的温度调得有点低,吹在皮肤上有些冷。
严晴舒却好似根本没察觉到,只目光灼灼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麻醉科的部分留给你的下一位老师给你讲,比如术前访视、签麻醉同意书那些,还有手术室的麻醉前准备,等等。”
“我跟你讲的,主要是外科洗手和手消毒,穿脱手术衣和密闭式戴手套。”
“过来看一下,这个是洗手池,手术中心的洗手池就是长这样的。”
他招了一下手,严晴舒立刻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其实她拍过好几次医疗剧了,他说的这些她都学过,可是这会儿却像是全都忘了一样,恨不得他每一样都从头仔细教一遍。
当然啦,教很多遍也是可以哒。
“这是洗手液,这是消毒液,洗手之前要把手上的首饰都摘下来。”
厉江篱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见她手腕上还戴着那串自己送的转运珠,忍不住嘴角翘了一下。
温声道:“贵重物品可以在进手术室之前,换洗手服的时候,顺便摘下来锁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说完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指甲,“今晚回去把你的美甲卸了,指甲要剪掉,不能超过指尖,医院不许留指甲的。”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给严晴舒看,严晴舒低头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认真地咬住嘴唇点点头。
好看的,她差点就说出来了。
厉江篱把短袖白大褂的袖子往上撸了撸,说:“洗手和消毒的范围,是从双手、前臂,到上臂的下三分之一,你的话……”
他看看严晴舒的胳膊,用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上臂的一个地方,“大概到这里。”
严晴舒微微一愣,忙点点头,抬手也按了一下那个位置。
厉江篱继续往下讲,“双手合十,指尖朝上,用流动水冲湿皮肤……”
他一边说,一边凌空做着动作示范,每一个步骤都讲得详详细细,七步洗手法怎么洗,洗多久,容易犯错的点是什么,怎么擦干手,怎么涂消毒液,都讲得明明白白。
讲完之后说:“来,我们一起来实战演习一下。”
他领着严晴舒一边实操,一边注意观察她的动作,不时提醒道:“胳膊这里是从手腕往手臂上环形揉搓皮肤,不能上下来回揉搓。”
“冲水的时候,要从指尖向手肘单一方向冲水,不要在水流里来回移动手臂,洗了一边再洗一边。”
严晴舒印象里以前学过的好像没这么严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必须这样啊?”
“防止水液倒流,污染已经洗干净的区域。”厉江篱解释道,“还有,洗手的时候,尽量不要溅湿衣服,溅湿了得去更换,整个过程中,你的手和手臂不要碰到其他东西,碰到了以后要重新洗手。”
严晴舒问道:“每次都要这样吗?那不是要花很多时间?”
厉江篱笑起来,说的第一句却是:“我现在教你的每一点,都可以去应付执业考试。”
严晴舒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里还跟着他的动作抹消毒液。
“但考试归考试,实际情况归实际情况。”他一边揉搓大拇指一边笑道,“实际上,如果医生赶时间,洗手和消毒的时间可能是不够的,操作也没这么规范严谨,本身根据手术级别不同,对洗手消毒的时间要求也不同,肛肠手术和神经手术对手卫生的要求是有些差别的。”
“但是。”他强调道,“好好洗手是绝对没有错的,手术室当然不是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它只是相对无菌,认真做好手卫生,不仅是对患者的保护,也是对我们自己的保护。”
“以前呢,麻醉医生进手术室很多都是不洗手的,甚至都不带手套,因为他们又要调器械,又要做记录,也不上台,所以洗不洗无所谓,但其实这样是有风险的。”
“做一些侵入性的操作,比如椎管麻醉,就有可能把自己手上的细菌带给病人,更重要的是,不利于保护自己,比如来了个急诊手术的病人,术前抽血化验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要开台了,你不戴手套,你怎么确定这个病人有没有乙肝有没有艾滋?职业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所以现在一附院对手术室工作人员的手卫生抓得特别紧,要求有侵入性操作时需要外科手消毒,如果只有非侵入性操作,可以只是洗手和卫生手消毒,若手被污染后要快速手消或洗手。
严晴舒好奇:“如果他没有洗呢,怎么办?就是很不以为然的话,毕竟他也不用给病人开刀不是吗,一般就坐在一旁观测各种指标。”
“院感办经常突击检查的,被抓到就会扣工资,全院通报批评,上电视。”厉江篱淡淡地道,“我们谈话室有个闭路电视,每个月都会开全院职工大会,会上会点名批评这些不遵守工作制度的员工,被点名的人总院分院都知道,不怕丢脸可以尝试一下。”
严晴舒闻言不禁咋舌,感慨说他们工作制度太严格了。
厉江篱笑笑,“每一条看似不近人情的规定背后,都是经验教训,甚至是付出过血泪的代价。”
一附院为什么对手术室的手卫生抓得这么严,是因为以前出过事,有一个患者术后发生严重感染并最终死亡,死亡原因判断是院感,追溯原因时,发现哪儿都没问题,只有给病人做麻醉的麻醉医生在进入手术室前没有洗手消毒,操作过程中也没有戴无菌手套,最后医院为此付出了两百多万的巨额赔偿。
当然可以辩解说是病人体质太差,但病人体质如何,并不是一个医生可以工作马虎的理由。
严晴舒听完这些,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认真的脸孔,不由得有些出神。
小的时候父亲也曾提议过,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学医,但她总觉得太苦了,也害怕当医生,要面对病人的无助,以及治不好对方的挫败感,那种压力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也许只有厉江篱这样沉稳和细致,心理又强大坚韧的人,才可以胜任吧。
厉江篱把手术衣拿过来,打开后转头一看,就见她一副怔怔出神的样子,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讲太久太细了。
拍戏嘛,原本这些也不会拍得很仔细的,有个样子就好了,至于进手术室,她是去参观的,能快速洗手也可以了。
于是便问:“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
严晴舒回过神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不累,我只是……突然想到,你说的那句话,每一条看似不近人情的规定背后都是付出的代价,我的每一份代言合同里都有一条,如果因为我的粉丝某些行为带来品牌的形象受损等负面影响,品牌方有权解除我的合同,我也有义务维护良好的公众形象。”
就是粉丝行为偶像买单那一套,风险品牌方是不可能替艺人背的。
会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有某些艺人的粉丝比较激进,比如得罪了路人,让路人抵制或拒绝购买该明星代言的产品,在微博推广抵制相关话题,集体开发/票,自发推广该明星代言产品的竞品等等,品牌吃过亏,就把这一条款落实到了纸面上。
厉江篱到底也是上网冲浪的一把好手,闻言点点头,笑道:“所以你可以为了你的粉丝好好努力,给他们当一个好榜样。”
顿了顿,又露出满意的表情,跟她说:“上次你发的起床铃,白芷那个丫头不知道有多高兴,说你给她录的是独一无二的,她要是不好好学习都觉得对不起你,现在勤快到我婶婶都害怕,好家伙,半夜十二点了还在写卷子。”
严晴舒听了忍俊不禁,笑得腰都要弯了,直说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不会把身体搞坏了吧?”她揩了一下眼角,笑着问道。
厉江篱耸耸肩,“这个你放心,一家子都是中医,给她补补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也没好气地笑起来,吐槽道:“不然怎么办,你一拦,人家就喊你不要妨碍我考京大,这罪名可大了。”
严晴舒听了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门外这时有人路过,听见动静就伸头进来瞧瞧,见到厉江篱,忍不住调侃道:“不是吧,厉江篱你这是摸鱼搞对象啊?”
严晴舒的笑声猛地一顿,下意识就要去看是谁。
厉江篱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回头露脸,然后对同事道:“你别瞎说,没看见培训手术室基本操作呢么,我可是奉命干活,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急诊今天不忙?”
“忙啊,忙到飞起,我上来借两个模型给学生讲心肺复苏。”
同事说完嘿嘿一笑,语气揶揄道:“那我可就不打扰你了哈!你继续,嘿嘿。”
说完他就走了,厉江篱收回按在严晴舒头顶的手,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着急……他很可能认出你来,万一有……”
严晴舒抬起头看向他,目光炯炯,眼底一派认真地问道:“厉江篱,你是不是很讨厌被别人知道你和我沾上关系?”
厉江篱一愣,吃惊地回视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
严晴舒定定地看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是还是不是。
他沉默了几秒,神色恢复正常,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径自道:“下面我们来练习穿脱手术衣和密闭式戴手套。”
严晴舒撇撇嘴,哼了声。
一直到下午四点,严晴舒才把这几项最重要的操作练得七七八八,厉江篱说要带去手术室。
“一是去熟悉地形,省得你到时候跑错楼层,二是去找手术室护士长给你做个考核,三是去给你找个麻醉科的带教老师。做完这三件事,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的声音温和,仔细听好像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落到严晴舒耳朵里,就是他讨厌自己,不想和自己沾上一点关系的铁证。
“哦。”
她应了声,低下头,像是想了想才继续道:“谢谢,麻烦你了。”
突然就变得很客气,厉江篱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为什么,收拾东西的手就顿了顿。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讪讪的,“我不是……大师兄他们,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的父母也知道我们在来往,所以不存在我不想和你沾上关系这件事。”
顿了顿,他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如果我不想和你沾上关系,我有一百种方法推掉今天的事,还有之前的。”
她录节目的时候,他还给她当场外指导,拜托,做菜的app多了去了,上面种类又多,步骤又详细,让她自己看着来做不行么,为什么他要开个视频看着她做?wifi不要钱是吧?
严晴舒抿抿唇,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眨了两下眼睛,眼睫毛登时湿了一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回头,怕我露脸?”
声音委屈巴巴的,好像还有一点哭腔,厉江篱心里忍不住一软,“……我、我以为你这事……要保密。”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下次一定问过你。”
严晴舒又哼了声,倒是什么也没说。
厉江篱觉得她是生气了,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可也不能在这干站着啊,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先去还东西。”
等把手术衣这些东西还回库房再回来,已经过了几分钟,他站在门口叫她:“严老师,我们该走了。”
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仿佛刚才严晴舒听到过的那些尴尬和纠结都只是她的臆想。
这人情绪恢复得可真快,严晴舒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还是去关了空调。
厉江篱把电脑关了,等她出了门,就把门也拉上。
俩人沉默地走着,谁也没说话,气氛似乎瞬间变得让人不自在起来,就这么一直走到电梯门口。
厉江篱按了电梯,转头看向她,见她小脸紧绷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觉得有些麻爪。
他没见过严晴舒生气,印象里她总是笑,跟他说话时也总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像是阳春三月枝头安静绽放的桃花。
电梯来了,他走在严晴舒身后,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厉江篱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尴尬。
于是低声道:“别生气了,我下次会注意的,行不行?”
严晴舒听到他跟自己说话,哼了声,把头一撇。
厉江篱以为她还是不想搭理自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等电梯差不多抵达他们要去的楼层时,严晴舒忽然回头,说了句:“那你不要叫我严老师,我就不生气了。”
厉江篱顿时又一愣,吃惊地睁大眼睛望着她。
但这次他反应还算快,赶在她又要扁嘴之前点了点头。
恰好电梯也到了,“叮”声响起时时,他嗯了声,“好的,严……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