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祥死了, 这件事还不算完,因为还有三个罪魁祸首——清虚教徒。
三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严刑拷打,可他们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士兵第一时间就卸掉了他们的下颌,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五花大绑送到了诏狱。
*
诏狱里, 红色的火苗跳动着, 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骇人的惨叫。
这里因为常年不见光充斥着一股腐烂的鲜血以及排泄物混杂在一起恶臭,闻上去让人隐隐作呕。
假扮成货郎的男子已经被打的体无完肤,他还是咬紧牙关不愿透露清虚教的事。
负责行刑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狱卒叫陶老七,他在诏狱里干了三十多年,什么样的硬骨头没见过?
这里面的刑罚用一遍, 再硬的骨头都得软了。
他一边烧炭一边说:“年轻人, 听我一句劝,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早点解脱少受罪。”
假货郎闭着眼睛,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老陶摇了摇头,拿起烧红的火钳, 贴在他的胸口。
“啊!!!”
凄厉的的叫喊声再次响起, 关押在隔壁的两个倭人吓得浑身颤抖。
坐在对面的鸿胪寺卿廖钰听得都头皮发麻,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倭语道:“二位, 还不说吗?”
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意思是:如果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以放我们回去吗?
廖钰笑笑:“当然。”是不可以的。
男人哽咽的说:“你说话要算数,千万不能骗我!”
“不会骗你的。”才怪。
两个倭人扛不住压力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清虚教是倭国的一个宗教, 早在前朝就存在, 只不过那会没有神药加持, 在中原的信徒非常少,发展的也十分缓慢。
后来清虚教中的一位教主,在云南意外发现了罂粟。
长期食用罂粟中的汁液会让人上瘾,这位教主便把这些汁液收集到一起,炼制成了第一批“神药”献给了当时还是云南王的杨元吉。
杨元吉得知了神药的作用后,立马派人在云南种植了大片罂粟。
之后便与倭人勾结到了一起,当地人负责收集罂粟汁,倭人们带回去提炼,转手再卖给大启从中赚取大笔钱财。
后来盛朝灭亡,杨元吉被迫北上投诚,云南的那片罂粟田便彻底由倭人们掌管。他们炼制大批神药送往全国各地,一部分用来招揽人,一部分用来赚钱。
男人说完后,女人又补充了几句,他们二人在清虚教中的位置明显不低,知道的事也详细,大概被隔壁的惨叫声吓坏了,一点都不敢隐瞒,生怕自己也遭受那生不如死的刑罚。
他们把上京、冀州、郑州、扬州、苏杭的据点,以及那片罂粟园的地点一一说了出来后,目光希冀的看着廖钰。
廖钰奋笔疾书,将二人的口供翻译成汉文书写在纸上,待他写完吹干了墨迹,朝两人微微一笑,“大启是好客之都,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在这多待些日子。”说罢起身离去。
“骗子!”
“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廖钰边走脸色边冷下来,他们炼制那“神药”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倭人万死不足!
口供呈上去的第二天,宋玉竹便传令下来,派人去云南抓捕倭人,捣毁罂粟园。
还在丧子之痛中的魏浩闻讯,主动请缨要去云南。
宋玉竹知道他心底憋着一股怒火,不发作出来肯定要憋出病。刚好这些倭人可以给他出气,让郑大安他调了三千兵马,择日前往云南。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廷便将藏在民间清虚教彻底连根拔起。
魏浩带兵到了云南,更是疯了似的,将当地的罂粟园全部铲除,倭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听说手段极其残忍,吓得当地人都不敢再提清虚教。
鸦片祸国,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宋玉竹颁布了律法,民间凡私自种植罂粟超过十株者流放千里,超过百株者处以绞刑。
这还不算完,宋玉竹准备派遣海军去倭国走一趟。
八月中旬,滨州余下的海军再次起航,这次出发由杨平领兵,率二十八艘战船朝倭国行驶。
这么远去一趟,不得带点“特产”问候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每艘战船都安装了一门火炮,以及一船舱的炮弹,既然倭国喜欢大启,就让他们感受一下大启的“热情招待”。
他们总得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
腥咸的海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赵骁站在甲板上,手持望远镜眺望向远方那一抹绿色。
受到洋流的影响,返航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只花了六个月就快抵达马六甲海峡了。
“赵叔叔,你又在看大海吗?”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拉着他衣摆,用蹩脚的汉语询问。
“不,我们快靠岸了。”赵骁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她,然后将她抱到高处看。
“哇哦~我看见了树!好多树!”这个女孩正是查尔斯的女儿吉娜。
六个月前,查尔斯决定带着女儿坐上希望号,前往万里之外的东方古国寻找治病的办法。
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将退出安顿特普港争夺,留下的庞大的家业也将被罗素和埃文斯两家瓜分。
当然查尔斯不可能让那两家这么轻易得到自己产业。
临走前他将能变现的家产全部变现带走,不能变现的一部分留给了自己的手下,一部分送给了安顿特普港一个刚崭露头角的家族。
有了自己的这些资助,想必这个家族很快就能崛起,继续牵制他们防止一家独大。
查尔斯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肺病已经没办法再拖了。听宋玉堂说肺痨还会传染,他不想让女儿也跟自己一样。
“吉娜,过来!”查尔斯从船舱走出来,苍白的脸上蒙着一个布巾,这是船上郎中教他的办法,可以防止将痨病传染给其他人。
“父亲,您快来看啊!”吉娜兴奋的挥着小手,连续几个月坐船行驶在海面上,都快忘记陆地是什么模样了。
查尔斯无奈的走过来道:“给您添麻烦了,赵将军。”
这几个月他经常跟在宋玉堂身边学习汉语,如今简单的交流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无事,我家中也有个跟吉娜年龄相仿的小妹妹。”
赵骁想起宋玉潼,自己走的时候她才五岁大,还经常缠着自己去骑大马。
一晃过了两年,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把自已忘了。
查尔斯从女儿手中接过望远镜朝选出看去,果然看见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前面就是大启国了吗?”
“算是吧。”那里是柔佛州,赵骁自己分封的地界,还没上报给朝廷。
目测再有四个时辰他们就能抵达柔佛州边界。
希望号要在此地停留几日,将当地人采集的橡胶运送回大启。
查尔斯对他们口中大启国非常好奇,举着望远镜不停的眺望,突然他看见岸边停靠着一艘船。
这船长的有些怪异,船舱很小,甲板正前方还装着一个黑色长筒。
“赵将军,那是你们国家的船吗?”
赵骁一愣,他们去年到柔佛的时候可没看见什么船,当地的土著人还生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中呢。
他接过望远镜朝岸边看去,果然看见一艘船停在岸边。
虽然离着远看不清船身的模样,可船头悬挂着的赤色旗帜,可不就是大启的国旗!
赵骁心跳加速,他不清楚大启是怎么知道的柔佛州。但时隔一年六个月,当他再次看见那一抹赤红色,竟哽咽的说不出话。
过了好半天,赵骁才压下心中的激动,他大喊一声:“儿郎们快出来,咱们要到家了!”
葛中顺是第一个跑过来了,这小子想家都快想疯了。
过去他当兵的时候,虽然也跟着军队四处奔波常年不回家,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就在大启,随时有机会回去。
出海是完全两种感受,他们离家万里想回都回不去。更别说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说不定一场风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将军,我们到家了吗?这么快就到家了?!”葛中顺不可思议的喊道。
赵骁把望远镜扔给他:“自己看那是不是大启的国旗。”
葛中顺趴在船舷上朝岸边望去:“是!是!”他激动的拍着船舷又哭又笑。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陈靖没了往日的稳重,从葛中顺手里抢过望远镜张望。
“我还没看完呢!”葛中顺伸手要抢夺,其他士兵也围了过来。大伙眼巴巴的等着看,可这么多人看到天黑也看不完。
赵骁直接一声令下:“排好队,一个一个看,每人看十个数!”
“遵命!”
陈靖依依不舍的把望远镜交给后面的士兵,虽然只是一面旗帜,却让所有人激动的掉下眼泪。
等最后一个人看完,希望号离着那艘船已经不足五海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水随着天色变成了墨一般的深蓝色。
望远镜重新回到赵骁手中,他继续看着那艘船。
宋玉堂走过来道:“将军,该吃饭了。”
“我不饿,你们先吃。”
宋玉堂靠着船舷笑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到了柔佛,看样子年底应当就能到家了。”
“是啊。”
“一晃都快两年了,我家老大应该开蒙了,离开的时候老二还在襁褓里,现在应该也会走路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爹爹。”
赵骁:“不记得打一顿就记得了。”
“嗐,哪舍得打啊,两年没看见都快想坏……”
“嘘!”赵骁突然打断他的话。
宋玉堂疑惑道:“怎么了?”
“不对劲!”从他们发现这艘船开始,船上就一个人都没有,过了这么久依旧没看见有人回来。
船上的人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