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辛到了教室。
她一进教室, 学生们就都看向她,目光复杂,窃窃私语——
紧接着, 虞桐桐就解答了同学们为什么这样, 她对坐在旁边的封辛说:
“她们说你偷钱了?假的吧?”
封辛笑着拎起课本, 说道:
“那要看决定真假的是物证还是人言。”
似乎是有人给老师报了信,封辛才坐下没多久,白老师就来了教室, 将她和3015号宿舍的人都叫到了走廊上。
白老师面色严肃地问她:
“封辛, 老师想问问你, 你有没有动严连连的钱?你跟老师实话实说。”
“老师,你应该问这几位同学有没有证据——她们所谓的证据, 是四个人都发现钱在我的柜子里, 而不是四个人都亲眼目睹我翻严连连的钱包。”
封辛笑着道,
“我柜子今天没上锁,谁都能打开,鬼知道是谁把钱放进去的?”
“我和她们昨晚有点摩擦, 可能有人巴不得我快点滚蛋, 才出了这样的下策吧?”
余真怒道:“明明就是你因为有摩擦, 才故意偷人家的钱!”
“停,别吵架。”
白老师看向严连连一行人, 问道,
“你们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 为什么没说明她柜子没锁?”
严连连低下头,说道:
“我、我情绪有些激动, 忘了说。”
封辛笑得很是开心, 语气讥讽:
“忘了?缜密谨慎的严连连同学, 你也会犯这种错误啊。”
白老师觉得头疼。
这种学生彼此间发生摩擦的情况,做老师的往往是最为难的。
而且,这件事,出言指责的那方没有物证,被指责的那边没有锁柜子,宿舍内部又没有摄像头。
这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烂账。
“你们确实没有证据。”
白老师对严连连说道,
“以后钱要收好,个人的储物柜也都要锁好,别再让这种事发生了。这次没有财物损失是万幸,很多时候钱丢了是追不回来的。”
严连连点了点头。
站在后面的余真一脸不服气。
“老师,能不能给我们调宿舍啊?”
余真嫌弃地看着封辛,
“我们不想和她住了。”
伍萍和舒小懒也点了点头。
白老师叹了口气。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应该劝学生互相包容磨合。可白老师体会过封辛的难相处,他觉得封辛可能确实很难和他人磨合共处。
他回答道:
“我要先查查看女生宿舍楼有没有空置的宿舍,如果没有空宿舍,你们又非要调宿舍的话,就只能四个人拆开塞进别的宿舍里。”
“总之我先查一下,查完了你们再做决定。”
严连连低头道谢:“谢谢老师。”
白老师对严连连四人说道:
“你们四个先回教室吧。”
严连连四人离开了。
走廊上只剩下封辛和白老师,前者满脸笑容,后者十分头疼。
“你是不适应新环境吗?”
白老师询问道,
“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和别人相处呢?”
封辛走到围栏边,她远眺着着风景,回答道:
“因为她们不好相处啊。”
“怎么会呢?”
白老师说道,
“余真总是很急躁,但和别人相处时都是真心相待、十分热诚。伍萍总是只顾着低头读书,但也不算难以相处。严连连和舒小懒更不用说了,脾气好,能包容。”
“这些孩子应该算不上难相处吧?”
“老师啊。”
封辛失笑,说道,
“你这完全就是偏向她们了。理由是什么呢?因为她们和你认识更久?是你手把手从高一带到高二的?”
“不,并不是这样。”
白老师说道,
“我会说这样的话,只是因为我更了解她们一点。我对你的了解程度还不够,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去磨合。”
“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主观地偏向某一方——我也许真的偏心自己的学生胜过别的班的学生,但对自己班里的学生,我都是公平看待的。”
“哦。”
封辛笑着问,
“可我不算是你班里的学生啊?你看我成绩这么好,我下个学期可就要被重点班捞走了。”
白老师回答道:
“别管下个学期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班里的学生。”
封辛眉眼微弯,她转过头来,逆着光,再三确认道:
“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吧?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
白老师并不觉得封辛问出的问题奇怪。
洛惊蛰和他说过,封辛被霸凌过,到了割腕的程度,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能到这样的程度,她的家长和她曾经的老师应该都是不作为的,所以她不信任同学,也不信任老师。
“能的。”
白老师认真道,
“你可以相信我。”
“哦,好。”
封辛问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过要对你托付信任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学生,你到时候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她不需要去相信某个人,也不需要将希望寄托于某人的身上。
她想要的结果,都能够自己去争取。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弱小的生命总是互相依附着生存的,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得到来自他人的帮助,才能抓住自己的那一丝希望。
白老师一头雾水。
封辛摆了摆手,回了教室。
※
周三的晚自习不太顺利,学生们才上课不到半小时,教学楼电路除了问题,灯熄了。
老师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放学生回寝室,交代他们回去了别只顾着乐,睡觉前记得把作业写完,也把明天的课程预习一下。
玩家们对视一眼,纷纷离开教室,没回寝室,往能翻墙逃逸的秘密小通道走了——
他们准备翻出学校,逃离副本。
封辛没跟玩家走,也没回宿舍。
她去了学校的酒店,顶着酒店服务人员怪异的目光坐到了大堂的沙发上,拿出来一大堆零食,慢悠悠地吃着。
大堂经理走过来问道:
“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封辛说道,
“我家长说要来接我,但好像临时有个什么会议,就迟到了,我想在这里等会儿。”
大堂经理问:“有假条吗?”
“哦,有的。”
封辛随手变出一张假条,递给大堂经理看。
“那行,你在这里等等。”
大堂经理说道,
“不过同学,别在大厅里吃零食了,有领导视察呢,万一叫领导看着了,影响不好。你要是饿了,就交个餐费,去咱们自助餐厅吃点能填肚子的。”
封辛问道:“有自助餐啊?”
大堂经理笑了笑:
“以前没有的,这不是领导来了吗?”
封辛问他:
“领导在自助餐厅吃饭了?”
大堂经理:“……”
没有,校长和教务主任带着领导出去吃了,午餐晚餐都在外面吃,瞅都没瞅这自助餐厅一眼。
其实这么说,酒店可以不做自助餐。
但服务行业的一些东西吧,就是别人可以不在这里购买服务,但你必须得有。
封辛也没深究,她打算去看看餐厅里有什么好吃的。
※
虽然吃了药,但步可的睡眠还是不深,舍友推门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
而且舍友的声音挺大的,尤其是余真,好像义愤填膺地在声讨某人。
“老白怎么这样啊?”
余真进门后踢了一下床脚,
“他不会是因为封辛成绩好,就故意护着她吧?”
“嘘,小点声。”
舒小懒指了指睡在上铺的步可,
“她好像在睡觉呢。”
余真不爽道:
“不用小声,这又不是睡觉的时间。”
步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动作,她低着头,将手机调到摄像界面,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来,对准了下方。
她心脏如鼓跳动,却仍要眯着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装作自己在睡觉。
严连连走过垃圾桶旁边,她顿了顿脚步,发现垃圾桶里有一个药盒。
她捡起药盒,看了看说明,读到:
“适用于焦虑、抑郁患者。”
她读的声音不小,不是在自言自语地嘀咕,而是故意读给所有人听。
余真愣了愣,说道:
“焦虑抑郁?这谁的药啊?”
她看了看寝室,忽然在柜子那里发现,有一个柜子没关严实,而且有一小块塑料袋被挤了出来。
袋子上印着蓝色的文字,隐约能看见“医院”两个字。
那是步可的柜子。
余真回头看了看步可,还睡着,她悄声走过去,打开了柜子。
塑料袋的全貌展现在了余真眼前——
杨柳市市立心理精神医院。
袋子里装着很多药盒,还有薄薄地一打A4纸,用订书机钉在了一起。
余真将那打A4纸拿出来翻看。
这是心理测试报告,有好几份。
这些报告的尾端都对测试者的心理精神状态做了评定:
重度焦虑,中度抑郁,轻度自杀倾向。
考虑焦虑症及抑郁症。
余真忽然笑了。
“唉,你们快过来看。”
余真特别兴奋,对着严连连她们招了招手,说道,
“厉害了,咱们宿舍有抑郁症啊。”
严连连走过去,看了看报告,她有点害怕,说道:
“你快放回去吧,别刺激到她。”
余真点点头:“行。”
她正要把东西都塞回去。
但在那之前,步可从床上坐起来了,她低头看着站在柜子前、手里还拿着报告的余真,问道:
“你在干什么?”
余真无所谓道:
“我看你袋子边角夹在柜子外面了,想给你塞回柜子里而已。”
步可不相信她的说辞,指责道:
“你不是想塞柜子里,你就是故意在偷翻我的东西!”
“行行行,我偷翻,是我不对。”
余真走到步可床下,抬起头,说道,
“我给你道歉,你可千万别自杀啊,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背条人命在身上。”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嘴上说着“你千万不要自杀”,但语气却是在故意刺激步可。
步可拧着眉毛。
余真的行为到此为止,已经非常过分了,可是这样还不够。
“步可。”
严连连担忧地抬头,
“以前咱们有什么矛盾,我都给你道歉,但你看,你这个情况,是不是不太适合住在宿舍里?”
“如果你非要住宿的话,正常人生活中难免会产生擦擦碰碰的,不是故意针对你,你要理解一下。”
“得了吧!”
余真说道,
“就她这样,以后肯定有什么事,就拿自杀来压我们。我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供佛祖的,真特么晦气。”
步可深吸一口气,下了床,又把手机从床铺边缘拿下来。她一手拿着手机,从余真手里劈手夺下报告。
“咚咚咚。”
3015的宿舍门被敲响了。
因为昨夜的恐怖噩梦,严连连一听见敲门声就僵住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外传来声音:
“开下门,我是隔壁的。”
余真上前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几个女生,都是3017号宿舍的,为首的那个女生说:
“你们宿舍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半夜洗衣服啊?水声真的很吵。”
余真不耐烦道:
“我们不是托老师解释过,我们宿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声音吗?”
“你们不知道那就怪了!”
见余真不耐烦,门外的女生也不客气了,
“我贴着墙听了,就是你们宿舍的声音!”
余真怒气冲冲道:
“你贴墙听有什么用?有声音根本分不清楼上楼下还是隔壁!你直接砸我们宿舍门进来看啊!”
“行了,先别吵架。”
严连连走过去,对门外的女生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真不知道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有听见。”
“没弄明白前咱们先不要吵架,今晚我们班都还有作业要做,而且我们宿舍有抑郁症患者,吵架可能会刺激到她。”
门外的女生们面色古怪。
为首的那个女生说:
“你别拿抑郁症出来当挡箭牌。”
她背后的另一个女生拉了拉她,说道:
“行了,抑郁症咱们真的惹不起,走吧。”
3017号宿舍的女生神情怪异地离开了。
步可有些想要流泪——
医生让她隐瞒病症,可能就是因为知道暴露后,周围人的反应是这样吧?
但是,她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拿着手机,回头看了舍友们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到走廊尽头,下了楼,拨了电话:
“老师,你现在在办公室吗?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步可从电话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踱步到办公楼,进了办公室。
她穿着拖鞋,眼睛是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分外狼狈。
白老师见了她,从抽屉里把抽纸拿出来递给她,缓声问道:
“怎么了?”
“老师,你看看这个。”
步可递过手里的报告和手机,手机上是一段尚未开始播放的视频。
白老师拿过心理测试报告,他扫了一眼结果,对坐在对面桌的老陈说:
“老陈,有隔壁办公室的钥匙吗?我和学生谈点事。”
“你别急,我找找啊。”
老陈拉开抽屉翻了半晌,找出来两把钥匙,递给他,说道,
“你试试,这两把钥匙里有一把是。”
白老师接过钥匙,道了谢,拿起抽纸包,带着步可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体育课和保健课老师的办公室,他们教学任务轻松,下午下了课就走,不用和主课老师一样苦巴巴地留着批作业。
他们的办公室里老师也不多,空地大,老陈十分不见外地往这边堆了不少杂物,护腰椅啊、键盘腕托啊……
因为常常过来堆东西和取东西,老陈甚至有这个办公室的钥匙。
白老师进办公室之后,把抽纸放在桌子上,拉了两把椅子出来:
“你坐,我看一下视频。”
白老师拿起步可的手机,点了三角形的播放键。
步可在宿舍录下的一幕幕,都被播放出来。手机像素还算不错,但声音收录不太清晰,不过,因为余真足够大声,步可最后拿着手机站得离严连连够近,关键的信息全都录进来了。
白老师拧起了眉毛。
巨大的不解在心中升起,还有怒火,压不下的、几乎要烧干理智的怒火。
3015宿舍的人在做什么?
恶劣,而且是一种愚蠢的恶劣——
仿佛退化成了走兽,而不是有感情、有理智、懂得道理和对错的人。
白老师甚至有一种错觉——
这真的是他的学生吗?
在他的认知里,她们不是这样的。
步可低垂下眼睛:
“来班里的一年里,我一直在被欺负。同学们没有打我,但是他们偷翻我的东西,放在课桌上、夹在书和书中间的周记,宿舍的柜子……他们在班级日记上故意记我犯错误,平时不理会我,也不和我说话。”
“我每天回到宿舍,说几句话,甚至不说话,一定会有人呛我。我在熄灯睡觉时,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
“然后,我病了。”
步可露出了一个笑,可她大概是实在没有心情笑,嘴角刚刚扬起,就耷拉下去。
她咬着牙,眼泪滚落出来。
白老师给她递纸巾。
猝不及防地知道这么多事,他脑子有些混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用仅剩的余力思考着——
坐在他面前哭泣的步可,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处境呢?
她的舍友,在对别人宣扬她有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所以不要惹她。
不久之后,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那些人会避讳步可,会远离她,虽然不是刻意地去孤立、去伤害她,但她一定会受到难以衡量的伤害。
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绝境。
一只脚迈到了悬崖外。
无助又无力。
人越是长大,就越觉得,告老师不好。
总是打小报告的人也很容易被孤立,而且,老师也未必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尤其是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很多老师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掺和这种事,往往是费力不讨好。
白老师想起来封辛的话。
【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
【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步可,你不要怕。”
白老师说道,
“我会为你讨公道,而且你保留了证据,要公正的处理并不是难题。”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但我现在知道了,你不要怕。”
他觉得自己嘴很笨,这种时候就只会说“你不要怕”。
※
封辛吃了些感兴趣的食物,她从自助餐厅走出来,百无聊赖地蹲在电梯边。
拐角处传来声音。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你看,你这一天光陪在我这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您大老远地来,我当然得尽宾主之谊,应该的,应该的。”
两个中年人互相客套着走进电梯厅,一过来,就被蹲在电梯门口的封辛吓了一跳。
杨校长反应过来:
“你这学生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今天晚自习取消也不能在外面逗留,要直接回宿舍吗?”
“杨校长,郑局长。”
封辛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笑着道,
“我来给我自己鸣冤啊。”
“鸣冤?”
郑局长乐了,对旁边的杨校长说,
“现在的学生倒有意思……要找校长鸣冤,是老师有问题?”
“小同学,你老师干什么坏事了,你说,杨校长不给你做主的话,我给你做主。”
杨校长说道:
“哎呀,您这……要是老师做的不合适,我肯定会管的。”
“我老师没什么问题,就是人有点傻。”
封辛摊开手,
“我刚转学过来,我舍友先和我吵架,又诬陷我偷钱。我那个班主任啊,还觉得我是和舍友有摩擦有误会,说舍友人都很好,叫我好好相处。”
封辛从兜里拿出手机:
“我舍友不确定我是不是偷钱,但我很确定她们是诬陷,留了证据呢。”
“就是班主任太傻太天真太圣母,我觉得这证据交给他也没什么用,所以不如找个能做主的人。”
杨校长点点头:
“行,你仔细说说这事。”
“我班主任还没下班呢,在办公楼,也不远,咱们能不能去当着他的面说?”
封辛说道,
“免得他说我诬告他。”
※
白老师打了电话,把住3015号女生寝室的学生叫来了办公室,当着步可的面,给这几个学生把视频放了一遍。
余真咬紧了牙关。
严连连也面色难看。
伍萍和舒小懒都低垂下头来。
“你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白老师的语气平静,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白老师觉得心脏隐隐发痛,
“如果不是有这段视频,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你们是这样的人。”
严连连低下头认错:
“对不起,老师,我犯了错误。”
“你不是犯错,你是犯法。”
白老师说道,
“病情是步可的隐私,你通过错误的方式了解到,还告知他人。你知道这是多么恶劣的行为吗?”
严连连沉默地低着头。
余真咬了咬牙,想反驳,但又有些犹豫,吞吐好几次才说出口:
“但是她本来也不该隐瞒病情啊?精神病欸,伤害到我们怎么办?”
“她有做出伤害你们的举动吗?医生判断她有伤害或者对他人造成影响的倾向吗?”
白老师转头看向步可,问道,
“有吗?”
步可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或许有的患者是那样的,但我的确不是那种情况。”
余真还想说话。
严连连拉住她,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们会好好反省的。以后我们会和步可好好相处,不会对她造成创伤。”
“不用相处了。”
白老师说道,
“这件事我会上报,情节恶劣且严重,你和余真会考虑留校察看或开除。”
“伍萍和舒小懒对这样恶劣的事情视而不见,记过,回家思过一周。”
严连连慌了:
“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不懂,我会好好反省的,对不起。”
白老师说道:
“我说了不算,等学校处理吧。”
他的意思是,这次他不会回护学生。
就在这时,封辛推开了门,她走进来看了看,感慨道:
“哎呀,办公室真热闹啊。”
“封辛?”
白老师抬头,看到了和封辛一起进来的人,
“杨校长?郑局长?”
郑局长问道:
“你这里这么多人,是做什么呢?什么事要等学校处理啊?”
杨校长看见了低着头的严连连,又看见了眼睛发红的步可。
他记得这两个学生,成绩很好,以后是要进重点班的。
杨校长说:
“可能是商量班里的事?这几个学生都是班干部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白老师使脸色,要他有事明天再说。
白老师攥紧了手——
校长这个反应,有可能是不想丢人,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想护着成绩好的学生。
每个冲进顶级名校的学生,对一所重点高中而言,都是很重要的指标。
“巧了,这就是我舍友,就是她们说我偷了钱。”
封辛指着严连连,说道,
“这是钱的失主,你们一定要认清这张脸。”
封辛打开了手机已录制的视频。
视频第一幕录到的是她自己,她那时候刚刚把视频录制功能打开,翻过手机,用手机背面的摄像头对着自己。
随后,镜头似乎是被塞进了柜子深处,能看见上下左右都黑黑的,只有正对面是亮的。然后,封辛把柜子关上了,这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封辛把视频进度条向后拖了十五分钟——
视频里再度有了光亮,是柜子被打开了。视频里能看见柜子外面有个人靠近过来,封信的柜子位置不太合适,本来是录不到人脸的。
但那个人特地低下头,朝柜子里面瞅了瞅,被手机摄像头拍到了脸。她瞅完之后,朝柜子里放了一打钞票。
严连连已经惊慌失措,她身体在发抖,一丝丝凉意蹿上指尖。
杨校长非常尴尬。
就连和严连连玩得好的余真都表现得很意外,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实情。
白老师看向严连连,问道:
“所以丢钱这件事,是你自导自演?”
“严连连!你怎么能这样恶劣?!”
白老师拍了桌子,站起来,愤怒道,
“欺负同学,而且不止一次!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老师仿佛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学生——
她一直是谦逊温柔、知书达理的,有什么事都愿意站在前面,处理事情也一直是妥当合理的。
可是,她其实并不温柔。
她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以下作手段对待他人的至恶者。
严连连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借口了:
“我、我……”
“哦,这题我会。”
封辛说道,
“你们学校组的这个重点班啊,一个班只给三个名额,我和步可成绩太好了,她的机会就变小了,所以看我俩不顺眼。”
“步可中考时不是因为心态不好没考好吗?严连连同学就考虑搞塌她的心态。”
“伍萍和你处境一样,人家就是拼命学习,你呢,就是拼命搞不正当竞争。”
封辛拍了拍严连连的肩膀,
“她这样长时间地搞下来,二年四班所有人都不喜欢步可,现在也都不喜欢我——”
“四班所有人都觉得我偷了她的钱,这事她明明没有证据,但她说出去了,而且四班所有人都信她。”
白老师看向严连连:
“是这样吗?”
“我、我……”
严连连终于崩溃了,她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有什么办法啊?”
“我好不容易才稳住班级前三的成绩,我以为我能稳进重点班了,然后步可就来了。我怎么学都考不过她!”
步可看向严连连。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受到欺凌的原因,竟然会是这种事。
“我身边的所有人,父母、发小、以前的同学、老师,他们都知道我是要进重点班的!”
严连连崩溃道,
“我本来也能进去,可偏偏步可出现了!学校有那么多班级,她为什么不去别的班,偏偏来我们班?”
“她家那么有钱有势,为什么非要来柳青高中,去安北外国语不行吗?”
白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郑局长听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了大致判断:
“所以,诬陷偷钱之前,还有校园霸凌?”
步可看着崩溃的严连连,她心里突然平静下来了。
她好像终于击垮了敌人——
这个敌人也没有那么强,而是可怜、可悲又可恨。
步可看了看办公室里的阵容,她觉得,现在就是最佳时机了,不会再有更好的时机了。
步可把心理测试报告递给了郑局长:
“不仅仅是霸凌,她看到了我的报告,然后跟隔壁班的人说,我有抑郁症,要离我远一点。”
“最可笑的是,我抑郁的根源是我转学来到这个班级后遭遇的一切。凶手持刀刺伤了我,然后到处跟人说我很脆弱。”
郑局长接过报告,看了看,他说道:
“这个学生很恶劣啊。”
“老杨,你这学校光教书,不育人啊。无论学校还是社会,都应该是以人为本的地方,不是以‘书’为本。”
封辛问道:“应该开除吗?”
“两件事加起来,当然是该开除。”
郑局长看向杨校长。
杨校长说道:
“……老郑,学生不懂事,是得好好教育。可直接开除也不合适呀,把这么个学生开了,她没有学上了,一辈子就毁了。”
“校长啊。”
封辛笑眯眯地说道,
“现在是文明社会了,信息传播技术很发达的。你要是不肯给公道呢,咱们就上网。”
“你不会不清楚,这件事会对社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吧?”
杨校长:“你——”
白老师说道:“校长,我作为班主任,我的建议是给予这个学生劝其退学处分。”
“老杨。”
郑局长也说道,
“你把她开除了,她体会到代价,才会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这才是教育。”
杨校长摇了摇头:
“老郑,你也是当过校长的……”
严连连眼巴巴地看着校长——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校长,做决定吧。”
步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严连连成绩好,你不舍得。但我成绩比她更好,我能冲top2,她没希望,能进top5就不错了。”
“要么你开除她,要么我转学,并且公开她校园霸凌和污蔑同学的证据。”
杨校长:
“你、唉,你——”
“你这样子,哪个学校敢要你?”
步可说道:
“我可以出国。”
杨校长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凳子上,最终还是点了头:
“行、行,我开除她,但你要保证你不会转学。”
步可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但是要对学校公开,开除的理由是,她污蔑舍友偷钱,并且霸凌同学。”
杨校长沉默地点头。
最后一抹希望也消失了。
严连连流着泪,瘫坐在地上。
这一场闹剧,终于落幕了。
封辛和步可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办公室,徒留下一头苍蝇的领导、老师以及被处分的同学。
封辛拍了拍步可的肩膀,说道:
“反抗得很漂亮。”
“其实有点拖沓。”
步可笑了起来,她脸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很恬静也很可爱,
“其实你能比我更好地解决这件事吧?”
“能啊,但是如果由我来解决,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解决这一切的不是你自己,你将永远无法走出阴影。”
封辛说道,
“我这个人呢,看戏时喜欢完整的戏剧,下棋时也不喜欢半路把棋盘砸了。但是呢,我不喜欢编剧写好的既定路线,更喜欢自己改剧本,改出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剧本——”
“步可,你说,你重新出现在鬼域的话,鬼域主人会不会吓一跳?”
封辛伸出手,说道:
“可别辜负我救你的恩情,要带给我足够的惊喜,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