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谁还没有个家乡呢?哪怕是国破家亡之人,也知道自己曾经的归属。
可是……有的人却为何像是无根之人……
又或者说,伽罗所言在暗示些什么……魔神吗……真是可笑……
“喂,微巳!”见他发了好久的呆怎么叫也不理,襄离便把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
“嗯?”微巳回过神,询问似的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襄离嘀咕道,“不过就算是古库嘉又能怎样,难道云珏不肯帮我除掉还魂蛭草,古库嘉就肯吗?”她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不要去什么汉昭了,反正去了也没用……云珏只是想看我们求他而已,还魂蛭草……呵,这么大的筹码,他肯定还想用来做些别的。”
“未必……”微巳忽然说道。
“哈?”襄离惊讶的坐了起来,“难道云珏弄来这玩意就真的只是来折腾我的?”那她还真是深感荣幸……荣幸的五内俱焚。
微巳目光一闪,缓声道,“我是说……古库嘉或许真的可以帮你解决还魂蛭草。”
“为什么?”襄离嘴角一抽,她可不觉得那个上次出现的金衣女人像是什么好人。“古库嘉把持车迟国,用邪术控制人
心,难不成因为作恶多端还要行医积德吗?”
“他们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有交换的条件的……只要看自己的筹码够不够。”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襄离只觉得他一直浮躁不安的那股郁气都沉寂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肃冷。
"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找伽罗。"微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随即便柔声对着襄离说道,“睡吧。”
襄离知道伽罗就是上次那个穿的缺衣少料、说话极其难听的金衣女人,也知道她大概就是古库嘉的人,可是古库嘉那么多人,为什么微巳就要去找她!有猫腻!
一股子酸气暗暗的酝酿,偏偏微巳毫无所觉。
他见襄离瞪着一双眼转来转去,还颇为疑惑,“怎么了,不困吗?”
襄离还真的不困,毕竟睡了一路了。就算真的困,她心多大才能安心睡着啊!
“我不困,我要听你讲故事!”襄离故意开始闹幺蛾子。
微巳浑身一僵,“讲……讲故事?”天知道襄离为什么有这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就算是她小时候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没提出过这种要求。
哦,提出过。不过那时候襄离作为一只乡巴佬鲛人可
是十分好打发,要求的也不是讲故事,而是让微巳把她“哄睡”。
那不过是一个孩子,刚脱离险境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下意识警惕。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是不熟悉的,唯一熟悉的不过是这个把自己从苦海里捞出来的师父,于是便像只溺水的小动物,死死扒拉着救命的木板,浑身的毛都打得湿漉漉的,却还是不肯松手。
微巳哪会讲什么故事?他少年时光是一等一的枯燥乏味,想那血色荒域能有什么消遣的玩意,他无聊至极才弄了块死人骨头做了个笛子,无师自通的弄了点音律出来,竟然还不难听,也算是个奇迹。
后来大概也是时运不济,遇到谁不好,非得遇上那个古板老头。他大概这辈子除了挖矿就是铸剑,连亲儿子都不带多看几眼的,生活简直单一的可怕。就这样也还是信心满满的拐回微巳来养,把好好一个孩子带的跟自己一样成了个“打铁直男”。
你说轶文博物?你只看一种书你不无聊?赌石?老头天天只知道败家买石头矿砂,不补贴家用转头他就得带着那老头的孙女去喝西北风。
至于故事……微巳皱了皱眉,他知道襄离小时候都爱看些什么
东西,总之就是怎么离奇、怎么曲折、怎么博人眼球怎么来……似是书生与艳鬼,将军与名妓……那都是老生常谈,襄离早就不屑一顾。可是要让微巳来说,他还真的是一点也讲不出来。
毕竟襄离小时候“哄睡”十分容易,只需念一篇满是“之乎者也”的游记序文,她便能在三行不到的时间里睡着,从无例外。
可是现在不行,这丫头长大了,不好糊弄了,更是刁钻起来,还学会“点菜”了。
微巳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把故事编出个开头。
襄离期待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熄灭,“师父你是不是不会讲故事……啊,算了,那就说说别的吧。”
微巳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逃过一劫。“说什么?”
“就说……”襄离其实想听的是他在没遇到自己的时候,那些属于少年的往事。毕竟只要想想当时那个又冷又耿直的少年是如何把云珏逼得自乱阵脚,就觉得他那时候应该有许多有趣的事。
可是话刚到了嘴边,她就犹豫了起来。自己去过微巳的梦境,他小时候在的那个地方委实不是个人呆的地方。如果说鲛人就是活的如同畜生,那他生活的环境简直就能把人活
活逼疯。
没有人烟没有活物,到处都是血色与尸骨……这不是炼狱又是什么地方呢?偏偏又是无边无际的模样,让他想走走不了,想逃逃不出。
这样的往事……如果是自己肯定是想都不愿意想的。
于是襄离便转了个话题,笑嘻嘻的说道,“就说这几天啊,我们不是兵分三路嘛,我这里可是没有找到蒹葭的下落,白白跑了一趟还差点搭进去自己,你那里怎么样?”
微巳摇了摇头,“未曾寻见。”
这简直惜字如金啊,襄离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是我追到这里还遇到了带着花来祭奠虫虫的云末,你呢?我不信海罂粟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你找到的人是谁啊?”
微巳若有若无的一叹,只说道,“我没有看。”
襄离一愣,这是什么理由?
微巳继续说道,“我追到了摇光的营帐,海罂粟的气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他离得最远,不该沾染上这样的味道,所以他的身上也该有海罂粟。”他落下了眼睫,如乌云遮地,沉沉欲雨。
“宿桃说过,不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是不会使用海罂粟的……你说,摇光为什么会用呢?”
雨未落,天青而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