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看去,微巳的轮廓模糊不清,显得整个人都有一种脱离真实的虚幻。
啾啾看着他的身影喉结滚动,心里滔滔翻滚过了许许多多的阴谋论,什么只要杀了你就永远不能让你开口啊,什么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啊……把自己吓了个两股战战。
还是他还是当年的幼鸟肯定是如同鹧鸪一般瑟瑟发抖,还能博得几分怜惜,如今这副体态,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一抖,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只能用自己笔直的三观试图给自己增加一些成活率。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微巳你不能这样,虽然说襄离是你的徒弟,可是她已经长大了,总该有自己的意愿……而且你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是不是……”
“怎么不能?”微巳反驳道。
啾啾:“……”还让不让鸟说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据理力争,“就算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她自己又愿意吗?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你这样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的确能挡下迎面而来的风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遮蔽她的视线,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的是一条怎么样
的路。”
“看不见一些东西,也并不意味着不好不是吗?”微巳垂下了眼睫,仍旧不为所动。
他做的不对吗?很多人求着他也许他都不屑一顾,为什么这样小心翼翼的、温柔体贴的保护会被人反感呢?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
从他将小鲛人带回来开始,他就知道了她的命运。那是一本已经写好了的书,只等着她按部就班的去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经历了诸多磨难后获得那些闪闪发光的、崇高无上的品质。她会从淤泥里爬上来,一点一点洗干净自己,让那浑身的鳞片如宝石一般夺目,受万人敬仰,享众生孺慕。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省略了最开头的那一切罢了。
他不需要她去受苦。
该是襄离会得到的,他一样一样都会给她。神力,法宝,勇气,智谋……或许还少了一些坚毅,但是那并不打紧,因为他喜欢她那为了偷懒而撒娇耍赖的模样,那会让他觉得心里软软暖暖的,有着被依赖的快乐。
他精心安排了她的一切,她会去学什么,会经历什么,会遇到什么……神鸟作为契兽,未来的新星作为亲友,德高望重者
的赏识,桀骜不驯者的追捧……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毫无痕迹,在他的指引下悄然步入轨道,用最舒适的方法加之于身。
他说过,如果注定有一天她会成为所谓的天命之人,那么他不介意用自己的的一切给她铺路……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他自己。
作为一个师父,他觉得他已经做的足够完美足够的好,为什么还有人要说他不对呢?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襄离她想不想这样!”啾啾也不知道从哪里赊账借来了一个胆子,竟然敢同微巳这样说话。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后面的话顺理成章的吐露出来……毕竟,已经注定要死了,干脆一下子说个痛快。
“是,她懒,她不喜欢争权夺势……可是就算是一个人胸无大志碌碌无为的人,在被人强行塞进手里一个包子的时候,也可以问问这个包子是从哪里来的,她可不可以不吃吧?”说到这里,啾啾都觉得饿了,也不知道说完之后还能不能来得及吃一口断头饭……
“你肯定会说这是平白无故的来的食物她怎么可能不吃,可是她如果不愿意吃包子呢?”
微巳沉默了,让啾啾松了
一口气,心道可算是说动了。
可是他却是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如水。
他说,“我给她的,她怎么会不要?”
这是微巳最为“卑鄙无耻”的地方,他编织了一个情网,在上面放了无比诱人的食物,牢牢地守着自己的猎物。他不去吃自己的猎物,甚至会不断的补充食物,看着猎物一点点的成长……只要她还在自己的网里。
他要的一直都是这么简单,只要她还在自己的网里……他看着她,守着她,这就够了。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你从小守到大的小猎物长大了,该去看看外头长什么样子了。她会落入别的陷阱,会给旁人吃掉,会沾到别的情网上……而他不许去阻止,因为这是不对的,那不是他的私有物,他的保护是囚禁,是拘束。
这怎么可以呢?
微巳的手指渐渐收紧,身体里的戾气逐渐脱离了控制,在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圈一圈的风刃。
他们都以为,自己的保护是怕她离开自己后死掉,是想让她如菟丝花一样依赖自己。可是微巳自己的心里却是清楚的,他不是怕襄离离开之后他们的联系会越来越浅,而是害
怕他自己会疯。
看上去他在毫无保留的帮助襄离,可是内心里他却是那般的抗拒她走上那条辉煌的道路,抗拒她称王,抗拒她发光。
心里隐约的预感已经在告诉他,不能让她去那个朝日屿,一旦她回去了,那个所谓的命运齿轮又会开始转动。
他是害怕的,害怕她终有一日,不再需要自己。
看着他越发凌厉的气息,啾啾汗毛倒竖。
“微巳你冷静,你冷静……这件事情还有的商量,我也不一定非要告诉襄离,拖几天也不是不行……”
煞气形成了漩涡一般的气场,而微巳则处在气场的中心,满目凄怆森寒。
“啊啊啊,微巳你不能对我下手啊,我四舍五入也算是你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啊微巳!救命啊!”啾啾见实在是回天乏术,撒腿就跑,就算是当炮灰,也要当一个有尊严的炮灰,被微巳砍死肯定是死无全尸啊!
回身的时候,却正撞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啾啾头晕眼花的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痛骂对方不长眼的挡着路,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
“襄……襄离,”它干巴巴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话你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