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上亦不乏结伴而坐的,三五成群十分常见。
言无书看到襄离招手也笑了一下,“襄、襄离。”
他今日也是知道场合重要,换了自己颇为体面的衣裳出来,尽管看在云翼眼中还是十分寒酸,却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件。
“你快过来呀!”襄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言无书坐下。
“谢谢。”言无书陈恳道谢。
他个性憨直不擅交际,更是个结巴,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本来已经做好了孤身独坐的打算,却没料到襄离出言相邀。
襄离弯着眼睛,“我师父说做朋友就要好好交往,我们既然说了要做朋友,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坐在一起。”
这话听得云翼面上惭然,想和小世子交朋友的人能排好几条街,他自然是不缺朋友的,那日不过是随口说说,却没料到襄离如此当真。
不过襄离纯真直率,虽然有时候蠢了一点,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机灵的,更别提她还是天璇君的弟子。那言无书也是诚挚善良,虽然是个穷酸结巴,也值得交往。
于是云小世子也没有多言拦着,只是喝了杯茶掩饰自己“忘了朋友”的尴尬。
不过心中又隐隐约约浮上忧虑
,那日蒹葭堂姐也是过了选拔测试的,今日设宴她要怎么办?
正想着这件事,却见席中进来了一鬼祟少女。
那人驼着背,还带着面纱,更是换下了平日里喜爱的粉裙,穿了看上去颇为不起眼的水绿袄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
“蒹葭……”云翼喊了出声。
“嘘!”蒹葭一把捂住他的嘴,“什么蒹葭,我现在叫青瑶!”
她偷偷出宫参加考试,自然是用了化名,结果虽然过了,但是却破天荒的赶上父皇设宴。于是只好买通御医装病,自己偷偷出来赴宴。
而云翼凑近一看更是惊讶,蒹葭为了不被陛下发现,不仅把脸涂得面目全非,还点了不少红点麻子。
怪不得她要用面纱遮着,这副尊容,实在吓人。
蒹葭殿下自然不会一个人落单,于是凤眸一瞥,“喂,死结巴,让开一点,我要坐这里。”
她本就气势凶悍,再加上一张无盐脸,吓得言无书两股战战,连忙挪动屁股给她让座。
蒹葭毫不客气的坐下,却正对上襄离明媚清丽的一张脸。
那泥猴子打扮精致妆容妥帖,再看看自己……
非但不能打扮,还得扮丑。
蒹葭一口气难以咽下,用筷
子指着襄离,“泥猴子,我不许你这么好看,把脸给我画花!”
放在平时襄离肯定要跟她争论一番,比如我美我的与你何干之类,但今日她心情正好,于是只是捧着脸追问,“好看吗?真的好看吗?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好看?”
蒹葭:“……”
云翼本来夹在中间,还要左右为难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却被襄离这番追问逗得不轻,捂着肚子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小襄离,你要笑死我了……”
“她刚才是不是说我好看?”
“是是是……”
“那我就不跟她计较了,嘿嘿。”
这边宴会还未开始,尚且在等待姗姗来迟的皇亲国戚,来赴宴的云宫学子又大多是年轻人,气氛自然十分活跃。
只是皇宫之中的另一个角落,却在棋盘之上,絮语风云。
白衣人素指如玉,几乎与白色的棋子难分难辨。
一声脆响棋子落局,说话之人却是那扬言不来参加宴会的微巳。
“这次让陛下御花园设立宴会的人,是你吧?”
执着黑棋的人俊雅磊落,紫衣金带显然地位非凡。他是北邑的国师,也是北斗七君中的天权君。
沉吟一会,黑棋落下,天权君不慌不忙
的说道:“别这么说,星象又不是我推演出来的,也不是我跟陛下说,此次云中学宫选拔大典之中,会有北邑的新星升起。”
“对,你只是让陛下动了心思,开始探查此人究竟是谁。”微巳眉眼沉静如水,“恐怕设宴一事,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有什么不好吗?我看那些孩子得了陛下的重视,好像都挺开心的。”天权君拢着袖子,“微巳,你就像一把剑一样,太过刚直,有些事情虽然你不喜欢,可是却是很有用的。”
微巳抬起眼来,看着对面的悠闲落子的人,“难道你以为,这件事就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天权君落子的手忽而一顿,“我们的陛下自然不是那样遵从天命之人,北邑的新星……呵,那群孩子里还有一个云翼吧?难道陛下会让靖成王世子成为那颗新星吗?”
“所以,陛下要安插皇子也进入学宫。”一枚黑棋占据一方。
此次御花园设宴,玄懿帝不仅仅要暗中观测是谁究竟有这个潜力成为北邑的希望,更要插手学宫事务,让当朝皇子也进入云中学宫进行修习。
微巳的白棋却悬在了半空,一点微不可查的念头在心中浮起。
天权
君看他神色,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小徒弟也在其中,这件事只是关于帝王权术,不会影响到她的。”
可是……浓墨一般的长睫垂下,微巳语气幽幽,“如果,要以绝后患呢?”
“什么?”天权君微微一愣。
微巳的瞳色愈发深沉,“若他将皇子送。入云中学宫,自然是要他们成为新星。不是,也要是。”
天权君的眉心狠狠一折,“他会杀了云翼?”
既然新星要出自帝王家,周遭一切可能与之争辉的便要斩杀殆尽。
微巳轻轻一叹,“也许不是杀,只是让他退出学宫。”
只是让他退出的手段,就十分值得琢磨。
既不会得罪靖成王,又能让云翼失去进入学宫的机会……
微巳忽然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随手拿起了天权君作为国师时用来祭祀的银质面具。
“你要干嘛去?”天权君也随之起身,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
微巳束起长发戴上面具,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已截然不同。
若说刚才下棋之时他还是个温文秀雅的和善师长,此时便如一个意气飒沓的少年侠客。
他回身微微一笑,“去捞鱼呀,我的小徒弟好像掉进了大染缸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