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绿色的枝叶糊成一团不断后退, 黛色群山连绵起伏,六月明亮刺眼的太阳光折在窗户上,晃着陈乙的眼睛。
他睡上铺, 下铺是章林江——他们对床是对夫妻带着小孩, 小孩哭闹不休吵着要玩手机,父母不让,就在床上撒泼打滚。
章林江实在是被吵得受不了了,拿出手机给陈乙发消息:【对面那小孩真吵。】
陈乙看了眼手机, 没回,只是坐起来, 侧脸冷冷看着对面。他长了一副很有欺骗性的外貌,个高,大骨架, 平时也喜欢运动, 挽起袖子的衬衫底下肌肉线条十分明显,被晒成均匀深麦色的皮肤无疑加深了陈乙身上那种‘刀口舔血’一般的不良气质。
对面哭闹不休的小孩被他面无表情的注视吓得声音渐小。
对方母亲连忙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诚惶诚恐的小声跟陈乙道歉;陈乙听着对面的道歉, 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心里却觉得十分愧疚。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吓小孩不太好。但是自己和对方也不熟,贸然说对不起的话——陈乙暂时还没有那个搭话陌生人的勇气。
所以他只是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仰面重新躺回床上。
火车继续疾驰在轨道上, 安静下来后就可以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哐当哐当’的车轮转动声。
陈乙和章林江都是研一新生, 这次跟着导师外出实地考察民俗文化。虽然食宿费学校全包, 但学校毕竟也不是冤大头, 不会给一个不温不火的专业考察拨巨款经费,所以他们连赶往目的地的交通方式都只能选最便宜的绿皮火车。
唯一可以夸学校良心未泯的地方,大概就是给他们定了卧铺。
很快火车到站, 章林江去找教授,陈乙去取行李。
等他取完行李,教授和章林江也已经在车站门口等他了。
教授也是熟人,是章林江的大伯。因为一些避讳,章林江当初选导师时没有选自己亲爹。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林下县——是星符市郊外相对比较边缘化的一个村镇。因为交通的不便利,加上城市规划一直没有带上它,人口流失严重,近几年住户越来越少。
不过也正是因为城市化一直没有蔓延到这里,反而让这里的民俗文化很好的保留了下来,无论是当地的建筑还是一些本地风土,都非常具备研究价值。
在来之前学校说有给他们安排了三点钟的面包车,来接他们进村。
毕竟这地方太落后,唯一的火车站距离村子有六十多公里。陈乙觉得自己倒是可以慢跑过去,但章林江和教授大概有点困难。
“这都四点多了,面包车怎么还不来啊?”章林江卷着一张车站宣传纸,一边扇风一边抱怨。
教授倒是耐心很好,不紧不慢道:“你们还是出来得少。这种乡下约车,很少有准时的,慢几个小时也很正常。”
章林江:“唉,我们学校就不能靠谱一点吗?”
陈乙想了想,诚恳道:“我觉得学校能给我们这种活动批钱,就已经很神奇了。”
章林江:“……你说得也对。”
三人又坐在车站边等了许久。
这鬼地方,别说学校给他们约的面包车了,就连一个来拉客的黑车都没有。等到西边太阳渐沉,天色慢慢暗了,教授也有些沉不住气,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时间,嘀咕:“不会真的是出什么事了吧?”
章林江:“我打电话问问学校那边——”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等待音循环了数遍,甜美的女声提示他电话暂时无法拨通,请稍后再拨。
章林江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就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夜色中一辆面包车慢吞吞开过来,在三人面前停下。
车窗下降,露出驾驶位上中年男人的笑脸:“是章教授吗?”
教授连忙上前,和司机双双确认身份后,三人将行礼塞进后车厢,然后上了车。
章林江拉上车门,还不忘抱怨:“不是说好了三点来接我们吗?怎么晚了这么久啊!”
司机乐呵呵好脾气的解释:“来的路上有辆大货车侧翻,把路都堵住了,费了好长时间才疏通道路呢。”
三个人都坐的后排,陈乙最后一个上车,位置靠窗。他坐下后便安静的偏过脸看向窗外,教授和章林江则在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窗外夜色沉沉,混凝土路两边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车子的探照灯照着前方一小片道路。
教授:“我听说你们村子里供奉狐仙的,关于你们供奉的这个狐仙,有什么说法吗?”
司机:“说法?那可就多了,狐仙老爷的来历暂不可考,据说是商周时期和那位祸国殃民的苏妲己是同族。但我们狐仙老爷和苏妲己可不同,狐仙老爷是好狐狸,只要我们诚心诚意祭拜它老人家,就能消灾避难,发财走运。”
教授:“哦?那你们这都是怎么祭祀狐仙的呢?”
“这个嘛……”
司机笑了笑,“挺复杂的,我也没怎么念过书,不知道要怎么讲给你们听。但你们运气好,刚好赶上趟,我们后天就要祭狐仙了,到时候你们也可以来现场观看。”
“只要是诚心来拜狐仙老爷的,我们都很欢迎。”
车子开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抵达林下县。
陈乙和章林江下车搬行李,教授跟在两人后面,安排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学校给我们定了当地的民俗,我们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一晚……”
章林江诧异,接过话茬:“这破地方还有民宿——”
教授瞪了他一眼,章林江后知后觉意识到司机这个本地人还在,于是讪讪笑了笑,转过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学校安排的民俗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狐仙庙里参观,走访附近的村民,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村子里的祭狐仙大会,第三天再返程,没问题吧?”
一直沉默的陈乙直到此时才出声:“没问题。”
章林江附和了两声,恹恹的拎着行李。
司机停好车后带着三人去了本地民宿。
在还没有到民宿之前,陈乙已经做好了看见一栋破屋的心理准备,但司机却带着三人走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前——看起来很想古装剧里那种大户人家的宅院,门梁房柱上的朱色略有褪去,有十分明显的岁月痕迹残留。
在原本应该悬着门牌的大门正中央的门楣上,却只挂着一块特意做旧的‘林下民宿’的旅馆招牌。
教授‘呀’了一声,快步上前,伸手抚摸门柱,绕着门柱转圈。
他的行为令章林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扭过头疑惑的盯着陈乙。
陈乙皱眉:“你看我干什么?”
章林江沉默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向司机:“这是民宿啊?”
司机:“对啊,这就是我们镇子上唯一的民宿啦!你们好好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民宿门口,脚步极快。乡下向来睡得早,这个点除了民宿门口还挂着两盏红灯笼外,其他地方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光线了。
司机的背影很快就被淹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四下无人,只有一阵夜风吹过。章林江忍不住保住自己胳膊用力搓了搓,嘀咕:“这破地方,到了晚上还挺吓人的,陈乙你——咦?”
章林江忽然睁大眼睛,稀奇的盯着陈乙。陈乙被他看得不明所以,露出疑惑的表情。
“陈乙,你背着我去撸猫了?”章林江质问。
陈乙摇头:“我去哪里撸猫?”
章林江:“说得也对,你一路上都和我们在一起来着……真怪,既然不是去撸猫了,那你身上哪来的猫毛啊?”
他伸手在陈乙的衬衫袖子上搓了搓,手指捏着几根细细的黑色短毛。陈乙盯着章林江手上的‘猫毛’,沉默片刻,开口:“可能是风吹过来的。”
章林江:“真怪,那我身上怎么没有?”
陈乙皱眉,但没有继续追究这个话题,转而道:“先进去吧,我累了,想洗个澡睡觉。”
一直绕着房柱打转的教授也被二人拽了进去。
教授还有些舍不得那根柱子,边走边碎碎念:“那可是古董啊,你看这个痕迹,这栋宅子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是文物啊!”
“真怪,保存这么好的老房子,应该被列为保护对象才对,怎么还拿来做民宿了呢?”
章林江没好气:“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私人财产——房子唉!又不是几个瓶瓶罐罐,随便就能上交给国家的。”
从大门进去之后便越加能感觉到这栋宅院的精致,前院后院泾渭分明,被岁月侵蚀的建筑带有明显的江南风格,就连回廊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虽然现在长得有些随心所欲,但看品种也确实不是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花野草。
三人拖着行李箱走过曲折回廊,步行了十分钟左右终于看见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章林江早就走得毛骨悚然,见状不禁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看见人了。”
他大步跑过去,转过回廊,面前出现一间隔厅。
隔厅里面的现代化节能灯终于给人了一种与现代社会接轨的感觉。隔厅椅子上坐着一个穿古装的少女,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垂着眼在绣东西。
在少女旁边的桌子上供着一个神龛,明黄垂帘后面隐约是个木雕,橘白色,雕得有点抽象,一眼两眼的,也教人分不清楚那是只狐狸还是猫。
章林江侧过脑袋小声和陈乙嘀咕:“这是汉服?”
陈乙:“应该吧。”
章林江感慨:“三坑这么火?小村子里也能碰见穿汉服的——不过她那形制是不是有点不对啊,我看衣服像旗装,但裙子像明制的,呃,花纹看起来像日本那边的——”
陈乙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汉元素吧,现在女生喜欢穿这种混搭的。”
教授上前和少女打了声招呼,少女这才将抬头正眼看他们三人。
少女皮肤很白,被节能灯一照,白得有些发灰。虽然容貌身形能看得出来年纪不大,但眼睛给人的感觉却十分麻木冷漠。
少女:“住店的?”
教授好声好气:“对,我们是星符大学汉语言系的,之前有订过房间……”
少女也没有起身,仍旧坐着,侧身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数出三个扔到桌子上:“喏,三个房间,出了隔厅往后走,后院月亮门进去,前三间屋子就是你们的。”
章林江:“嚯!单人单间啊?学校这次好大方。”
少女红唇浅浅一弯,轻笑:“我们这便宜嘛。”
章林江是那种只要有人和他搭话,他就会迅速和对方熟起来的自来熟。见少女接自己话茬,章林江一歪身靠着桌子,顺势和对方聊起来:“这个宅院还蛮大的,你一个人看店啊?”
少女:“哪能呢,我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都在的,就是他们这两天去走亲戚了。”
章林江一惊:“你嫁人了?不可能啊,你看起来好小哦——”
少女抬眼,红唇勾着,笑容里有点娇意:“是吗?那你猜猜我多大了?”
章林江:“我第一眼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就十五十六……唉!”
不等他把废话说完,陈乙一手拎行李一手拽章林江衣领,把他拖开。
少女目光一转,望着陈乙。
美色当前,冷峻高大的青年却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曾多给,拎着废话极多的朋友转身朝住处走去。
单人单间,把喋喋不休的章林江扔回他房间,陈乙自己也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不大,天花板也很矮。陈乙又是个子发育得格外好的那种类型,他走进屋子里,光是站直了都觉得难受。
房间小也就算了,窗户也小,到处都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逼仄感。尤其是靠墙摆放的那架拔步床,四面用木片窗户封死,与其说是床,看起来倒是更像棺材。
床朝外的那两扇木片窗户上挂着锁,有钥匙就能打开。
陈乙拿着少女给的那把钥匙打开了‘床门’,里面堆着大红妆面被子,绣了鸳鸯交颈的枕头——灯光照耀下枕头被子颜色都十分鲜亮,就是那张床的内部空间看起来更逼仄了。
陈乙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地方睡觉,感觉手脚都舒展不开。
他俯身把床褥枕头抱出来,在地板上打了地铺。这里没找到能洗澡的地方,而且陈乙也确实困了,便打算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去问前台哪里可以洗澡。
陈乙正睡得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身上压着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看一下,或者挣扎着爬起来。
虽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但陈乙的身体却像彻底睡死了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半分。
他睡前把外套衬衫脱了,里面只有一件背心。
能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掀开他衣角,冰冷的皮肤贴着他小腹往上摸。即使身体动弹不得,本能仍旧被刺激得肌肉紧绷,对方柔软的指尖最终停留在胸口,试探一般往下按了按。
指甲。
小巧的,稍微有点尖锐,陷进绷紧柔韧的肌肉里,留下两道月牙一般的指甲印。
轻微的痛觉刺激到了身体,陈乙垂在身侧的手指小幅度曲起蜷缩,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身体却仍旧不能动。
按在胸口的手继续往上,小巧的指甲刮了刮青年明显突出的喉结,连带着青年脖颈上的肌肉一并绷紧。,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