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里, 警方的搜救工作还在继续，滑雪场的射灯亮如白昼。
夜神枫拉上窗帘, 遮住太过刺眼的灯光, 一边问道：“这一天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赤井秀一摇头，露出一个假笑，“那些专家还都挺‘爱护’后辈的。”
夜神枫一听就知道没少被折腾, 勾了勾唇角，把根子放在床上, 从背包里拿了替换衣物随手搭在椅背上, 走进浴室。
赤井秀一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觉得，卡慕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是因为……北海道和东京两边的任务都完成得很顺利的缘故吗？可直觉告诉他, 应该还有些别的。
浴室里, 夜神枫打开花洒, 让热水从头浇下去。很快, 氤氲暖气爬满了淋浴间的玻璃, 将内外阻隔成两个世界。
诸星大的考核任务，去干掉fbi确实是玩笑。
他已经决定暂时收手不再针对安室透和绿川明，那也不会对付诸星大。手下不需要抱成一团，目前的状况很稳定, 互相制衡，但又不见得有生死大仇。不会偷偷联合起来, 任务中也不会互相拖后腿，很理想了。再换一个人会打破这种平衡。
既然如此, 也没有必要纠缠谁是卧底的问题, 可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观察。
那么, 诸星大的代号考核任务，果然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专业能力，这个人就算在代号成员中间，也是佼佼者，根本没必要针对能力进行考核。剩下的……果然就和安室透、绿川明的考核一样——
人性。
而他要根据表现出来的人性，来确定之后对他们的方针。
有了决定，他关掉花洒，随手抓了块浴巾往身上一裹就走了出去。
赤井秀一正用他留下的笔记本打字，抬头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又不是没见过。”夜神枫一耸肩，走到自己的床边，大大方方换衣服。
赤井秀一想起上次故意闯他的卧室想确定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可如今被这么说出来还是有点无奈，好像他是个变态一样……
他的目光渐渐下沉，开口道：“这么短的时间，你的伤口还没好吧？”
“嗯？”夜神枫低头看了看小腿上那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不在意地一耸肩，“没关系，我的体质特殊，外伤好得特别快。”
“天生的？”赤井秀一接了一句。
“唔……”夜神枫思考了一下才摇头，“以前只是凝血比普通人好一些，接受了组织的一些药理实验后，就变成这样了。”
“人体试验？”赤井秀一一震，脱口而出。
“想哪儿去了。”夜神枫无语，“就算是组织，也不会用自家的代号成员来研究的，除非是被抓回来的叛徒。只是用多了雪莉做的伤药，好像对身体的愈合速度有影响。”
情报么，可以给。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卧底，给了也无所谓。如果是卧底……嗯，给了更无所谓，是吧。
“你经常受伤？”赤井秀一问道。
“不是。”夜神枫一只手扣扣子，一只手拿起手机发邮件，一边淡淡地说道，“只是有一次伤得特别严重，差点以为会死——雪莉在我身上用了未经实验的新药而已。”
赤井秀一抿了抿唇，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我有点好奇，谁能把你伤成那个样子？”
“别小看了政府机构，而且……那是个女人。虽然说是他们十几个人群殴我。”夜神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赤井秀一立刻明白，试探应该到此为止了。
不过，女人……他倒是对那个能差点弄死卡慕的女人有点兴趣了。
“说起来……”夜神枫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过身来，看他的目光带了点兴味。
“怎么了？”赤井秀一无辜地看回去。
“你的眼睛。”夜神枫走过去，一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上半身凑过去，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我的眼睛怎么了吗？”赤井秀一按下想要后仰的本能，毫不示弱地和他直视，深邃如祖母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很漂亮的绿色，很像那位女士。”夜神枫空着的右手点了点他的眼角，赞叹，“难怪根子喜欢你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迷人的色彩。”
“是吗？”赤井秀一失笑，开了个玩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长了一双你仇人一样颜色的眼睛，就把气出在我身上。”
“这可说不准。”夜神枫直起身体，又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你没听过组织里卡慕的传说吗？”
“嗯……”赤井秀一思考了一下，诚恳地开口，“如果你是指，阴晴不定、睚眦必报、迁怒成瘾、看热闹不嫌事大……”
“停停停！”夜神枫伸手制止，不可思议地看他，“这么妄议上司，你是真不怕我睚眦必报？”
“可我觉得……你不疯。”赤井秀一歪了歪头，一脸无辜。
夜神枫一怔，许久才“呵”了一声，转身去拿烟，点了一根，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组织里全是疯子，你也不会例外。”
赤井秀一沉默。
他很确定自己绝不会被组织影响，但卡慕呢？一个警校出身的天才……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代号考核。”夜神枫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说道，“我给你两个任务选择。”
“嗯？”赤井秀一有些诧异地看他，“别人也可以自选代号考核任务？”
“不，算是我给你的特别优待？”夜神枫一声低笑。
“不必。”出人意料的是，赤井秀一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平静地说道，“不用选，你给我一个最合适的就行。”
“哦？连两个选择是什么都不听吗？要是错过了简单的那个，你会后悔的。”夜神枫一挑眉，诧异地看他。
“没有必要。以后的任务也不会每次都有简单的让我选——而我自信，无论什么任务都会完成。”赤井秀一自信地回道。
“理由只有这个？”夜神枫仿佛不太满意。
“还因为——”赤井秀一扬起一丝笑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是狙击手，枪口如果有自己的主见，立刻会被主人废弃。”
夜神枫愣住，好半晌，“噗”的一下笑起来，眉眼弯弯，抬手打了个响指：“很好。”
“所以？”赤井秀一问道。
“目标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夜神枫点了点电脑，淡然道，“十天。”
“了解。”赤井秀一答应，心里却微微一沉。
目标……显然是灭口。可区区一个灭口任务，居然给了他十天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这就不同寻常了。恐怕不会是身普通目标。
而且，和卡慕说话果然处处都是陷阱。明明早就把任务发到邮箱了，居然还让他选，呵。
第二天一早，夜神枫若无其事地带着“得意学生”诸星大参加了学术会议，那种认真的专业讨论，就仿佛他真的就是全心全意来参加会议的。
而另一边，安室透也终于获得了医生的出院许可。
虽然前一天他还进了抢救室濒临死亡，医生是不肯放他出院的，可再怎么检查，仪器也只能说明他目前非常健康。
尽管大部分心脏的毛病不发作时，普通检查都是检查不出来的，但医院方还是很无奈。
可病人和家属都一力坚持，医院也不好强留，只能多叮嘱随时复查。
“终于解脱了！”送走了医生，安室透立刻从病床上跳下来，抱着常服冲进浴室，准备洗个澡换掉身上晦气的病号服。
诸伏景光不禁失笑，随即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打扰了，绿川先生。”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诸伏景光的动作极其细微地一顿，随即转过身来，表情再没有一丝不自然：“斯泰林小姐，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听说安室君可以出院了，我来看看。”朱蒂站在病房门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又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歉意地一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收拾东西已经很忙乱了。”
“没关系，本来透也是匆匆进医院的，没多少私人物品。”诸伏景光把旅行包放在床上，笑着说道，“他的衣服还是早上我回家帮他拿来的，另外就是医院开的药了，收拾一下很快。”
“那就好。”朱蒂感叹道，“安室君这身体还真是不容易。”
“其实他小时候挺健康的。”诸伏景光脸上故作忧虑，嘴里随口瞎扯道，“以前没发现有这个毛病，自从在学校晕倒过一次后，就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绿川先生也不容易。”朱蒂终于说出了来意，“我在纽约认识一个非常有名的心外科医生，如果绿川先生不介意，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可以帮忙牵线。”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了。”诸伏景光一脸惊喜地拿出手机，“我的号码是090xxxxxxxx。”
朱蒂记下，顺手拨了个电话回去，响了两声后又挂断。
“如果有消息，斯泰林小姐请务必联系我，手术费用我们会努力凑的！”诸伏景光郑重说道。
“……我会的。”朱蒂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挫败。
她……还是看不出来！
明明安室透长了一张看起来就乖巧、足以引起大部分人好感的漂亮面孔，可她第一眼就直觉危险。反倒是绿川明，让她看不透。
这个“表哥”究竟是组织安排的，还是安室透用来当挡箭牌的亲人？难说。只能先联系着，慢慢查探了。没有证据，他们fbi在日本也不好动手，还容易打草惊蛇。
等到朱蒂离开，安室透才从浴室里走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收拾好了，回家吧。”诸伏景光神色如常，“不是饿了吗？回家给你做海鲜焗饭好不好？”
安室透没被他带跑，严肃地问道：“Hiro，你和fbi走得这么近，不怕引起卡慕怀疑吗？”
“先报告就可以了。”诸伏景光抬起手机，把屏幕给他看。
上面显示的是【已发送】，发送对方是【Camus】。
“但是，有必要冒险吗？”安室透皱眉。
“利大于弊。”诸伏景光依然是面带微笑的，“再说，fbi毕竟是友方，有个联系方式，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卡慕让你和警视厅搞好关系，我觉得他不介意这些，他只介意隐瞒。”
果然，很快的，一条短信回过来。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再次把屏幕给他：“放心了吧？”
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很简单：
【了解，我允许。——Camus】
安室透无语，隔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也好，万一有什么容易暴露的事，透给fbi兜底，别用我们的人。”
诸伏景光忍不住笑出声：“不愧是Zer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