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打朕, 现在又来打朕的儿子,会铁砂掌就了不起吗,真是太过分了!”
消息传的极快, 李治很快就知道了皇儿被教训的事情, 这让他的脸色有点发青,并且嘴巴里的三颗牙齿也开始莫名阵痛起来。当然了, 这些话他也只是敢在私底下嘀咕罢了, 在媚娘面前是半点都不敢提及的。随手撒下一把鱼食, 看着池中锦鲤一拥而上,李治委屈的拍了怕双手, 随后转过身, 便朝着含元殿去了。
“陛下……”李治前脚刚进来, 不远处的武媚娘后脚就从繁多的奏章中抬起头来,并对李治招手道:“您过来。”
李治闻言倒是很听话的就走了过去。
结果武媚娘递给她一本奏章, 正色道:“请看。”
李治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 然后一目三行的快速浏览起来,最后,扔掉手中的奏章,如同看见什么可怕怪物似的, 他大惊失色地叫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被流放了还不够, 非要逼朕对自己的亲舅舅赶尽杀绝吗?”
李治眼眶发红,忽然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他看起来痛苦极了,堪称撕心裂肺。
武媚娘见状连忙让他卧在自己怀中并柔声说道:“陛下别伤心, 长孙无忌罪有应得, 您不过是秉公处理罢了!”
“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朕的舅舅啊!”李治泪眼朦胧, 喃喃说道:“朕若杀他, 日后天下人将如何看朕,史书之上又会如何记载朕?”
“天下人会认为,是臣妾逼死了长孙无忌,它日史书上也会记载:武后怨其受赐而不助己,故报复,冤杀之。”
李治闻言哭声渐熄,水润的眼中闪过抹微妙的奇异之色。
他低低地叫道:“媚娘……”
“臣妾在呐。”武媚娘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拍打着李治的身体,她说:“陛下,媚娘永远都会站在您的身前,为您挡住一切风霜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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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静贞见妻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回来,以为是事情没有办成,谁想武明明却一脸抱怨的把武顺教李弘叫自己娘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武明明黑着脸如此说道。
“那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吧。”王静贞放下手中的书卷,疑惑的看着她:“你都快气成金鱼了。”明明的性格比较粗枝大叶,倒是极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刻。
“这是什么小事吗,这是能够要人命的大事!”武明明撅起了嘴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子管别的女人叫娘的!”
什么,你说庶子庶女们都会称主母为娘亲,小妾们也没有不愿意的。
可武媚娘、武顺、和李贤的关系根本不是上述那种啊!
再说,你以为小妾们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不过是不敢表现出在意的样子罢了!
“我看她在宫里是越呆越糊涂了,还不如像我这般,早早搬出来的好!”武明明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算起来,她守寡也不少年头了,现在敏之敏月也大了,她大可以再找一个啊!”
眼睛猛然锃亮,很显然,某人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棒!
心里定下了念头,武明明的心情不由缓和了许多也有心思说起新城公主的事情了。
“阿姐虽说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估计也不过是不在强迫他二人合离罢了。”至于长孙诠的爵位和官职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百分百是保不住的。
王静贞看着妻子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由抬起手,摸头道:“你已尽力,足够了。”
是的,我已经尽力了。
武明明想:剩下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也不是自己能够参合的。
然而事实证明,人的命运变化之快,实在堪称无常。
仅仅是数日之后,武明明就得到了消息,长孙无忌在黔州,自缢而亡了。而在当天晚上,新城公主的丈夫长孙诠也传来暴毙的消息,据说是自己悄悄饮下了了鸩酒的关系。武明明听说这件事情后,心里万分复杂,他们的确是不用合离了,因为其中一方自己选择了死亡。
长孙诠出殡的那天,可以说是是相当清冷的,长安城中几乎没有几户人家过来吊唁,然而武明明却去了,虽然她知道,新城公主未必都想要见到自己。
我上柱香就走。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她还是过来了。
然后——
被骂了!
“出去!滚出去!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此时的新城公主面若枯槁,看起来疯疯癫癫,任许多人抓着她,她还是对武明明激动的破口大骂起来:“狐媚惑主,阴秽宫廷,陷害忠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会十下八层地狱,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此时的她明显已经神志不清,将姐妹两个认错了。
武明明站在那里,脸色青白,有点不知所措,还是王静贞抬起手攥了下她的肩膀,才让其缓过神来,武明明深深地看了新城公主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曾经,她以为两人会成为比较不错的朋友,但很显然,这是一厢情愿了。
“坏女人,坏女人,你还我丈夫……”新城公哭到晕厥了过去。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非常混乱。
武明明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来错了,故而没有回头而是加快脚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兀地从阴影处冲来,还没等武明明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一步之外,就被身边的王静贞“轻轻”踹了一脚。
那人惨叫一声,躺在了地上。
武明明抬眼望去,发现竟然是长孙燕。
只见她手持利刃满目憎恨。
武明明蒙头蒙脑地想:这是要杀我?
是啦,自从长孙无忌出事后,整个长孙家都受到了连累,即便是已经出嫁的长孙燕也不例外,据说已经被夫家休弃,扫地出门了。
所以,她是有理由憎恨的。
“贱人!我长孙一族,对大唐忠心耿耿,立下过汗马功劳,而如今却因妖后之故,家破人亡”长孙燕笑着笑着吐出一口血来:“你们姓武的都是贱人,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年吴王恪临死之时,怕也曾这样想过呢。”王静贞微微一笑,春风细雨般如此说道。
果然,此话一出,不仅是长孙燕便是整个灵堂内都出现了短暂的宁窒。
你们说长孙无忌是被冤杀的,可当年他不也生生把吴王给冤杀了吗,如今长孙无忌落到这样子的下场,又岂知不是一饮一啄,上天报应?
王静贞生气了。
武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于是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们走吧!”
“……”
最终,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
“我有一种感觉……”马车上,武明明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她凄凄哀哀的趴在丈夫怀中,没精打采地说道:“这种事情以后怕是会越来越多的。”她的姐姐越来越有权利,也越来越遭到怨恨。那么有一天,如果这种怨恨达到了顶点,那姐姐……她会不会被推出来,就像今日的长孙无忌一样,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
别说什么帝后情深。
李治那个人,一看就很没有节操的样子。
他的原配、宠姬、亲舅舅,全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他现在用的上姐姐,自然是千依百顺的,可倘若二人日后有了矛盾——
武明明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冷战,武媚娘要是倒了,自己也不会落到什么好的下场,到时候,肯定也会连累到王静贞的,那与其这样,还不如——
还不如放他去做道士呢!
起码清静自在,安全无虞。
就在武明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的时候,王静贞却忽然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姐姐那个人……可比你想的还要厉害许多呢!”
武明明闻言却以为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故而抽噎说道:“再厉害又能怎么样,除非她自己当皇帝,不然早晚都要翻车。”
王静贞:“…………”。
“你干嘛突然不说话?”
“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男人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们家明明好像也不完全是个笨蛋呢。”
武明明小脸一僵,随即指尖掐肉,重现江湖。
你不要以为自己这么说,我就听不出来你是在鄙视我,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笨蛋吗?
哼唧。
小明怒了。
必须狠狠教育。
王静贞的“插诨打斗”倒是让武明明暂时忘记了刚刚的恐惧,整个人又重新变得精神了起来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也许不是笨蛋,但脑容量不够充足,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什么的,可能也是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