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看我!”
商场里,路灵双手举着眼镜戴在脸上,扭头做好心理准备看向小青。
当发现自己眼中的人并没有异常, 还是和她不戴眼镜时一模一样时, 路灵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她这个笑容来的着实莫名,却又是那么吸引人。青缘甚至能感受到她看向自己的瞬间, 眼里全是他的真诚与爱慕。
她好像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眼里只有他,好像他就是她的所有, 她的全世界。
青缘心口一紧, 明明那个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了满足。
他想……
青缘盯着路灵,他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
对不起大哥,小五忍不住。大哥那么疼小五,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你在哭?”路灵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流泪的青缘,心里有点慌。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 他睁着眼无声地流泪,无辜的鹿眼被晶莹的水花占据, 将翠绿的瞳孔浸染的宛若两颗透亮的绿宝石。以致于脸上的纱布并不能掩盖他的相貌, 仅仅一个哭泣,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心脏跟着抽动。
“你怎么了?”路灵蹲在他面前, 目光在他身上的大包小包上掠过,尴尬地小心道:“是被压的疼吗?”
“对不起,我帮你拿下来。”说着, 路灵就要帮他卸掉身上的杂物。
刚卸掉他怀里的几个, 青缘身体突然前倾抱住了她的腰, 脸紧紧贴在她的腹部。
路灵一惊, 手里还拿着东西。这时放也不是,推也不是,只能暂时保持眼下的姿势,希望他赶紧振作起来恢复正常。
庆幸的是今天商场里的人并不多,他们的行为并没有引起路人过多关注。
纵容他抱了几分钟,路灵低头催他,“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你也不怕丢人。”
她这会儿心里说实话,多少是有点怪异的。
因为想到白时初那个高冷从容宛若谪仙的样子,她完全想不到他哭泣时的姿态。
还有墨司狱那张禁欲十足,偶尔板着故作严肃冷漠的脸。哭?看看谁让谁哭?
至于白刹,她曾见过他伤心的表情,只是不等他落泪,就被她哄好了。
哪像青缘,直接打了她一个措不及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辜负了他。
这咋地,你入戏未免太深了点?
路灵担忧。
有为他担忧,也有为自己担忧。
怕他沉浸在人设扮演中出不来,也怕自己有时面对他们会产生混乱感。
这也许就是npc的无奈吧。
路灵心疼,越发想要帮他脱离副本。
然而她现在只是普通玩家,根本接触不到系统的目的和副本的来历。
或许她是时候要把“就职”提上日程,不出意外今天就有一个询问“邪神邀请函”的机会。
想到小丑男讲的故事。
路灵目光坚定,暗暗下定决心。
“好点了吗?”路灵轻声安慰,手安抚地放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青缘早就好了,但是他不想起来。
她身上全是他的气息,还带了一部分自己独有的味道,他很喜欢。
“我想让你抱我。”青缘仰着头,两眼期待地看着路灵。
路灵拒绝,她指着地上的大包小包说,“我抱你,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这次她买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不用说,她还准备了一些她觉得重要的必备物资。
她都觉得这一趟他们很有可能拿不回去。本想打电话让小丑他们来帮忙,结果电话一直没打通,只能放弃。
“可以请人帮忙运回去。”青缘不假思索道。
“哪有人?”路灵摊手。
“那个售货员。”青缘抬手指向不远处正往货架上摆放货品的售货员。
“她只有一个人。”路灵心动,却无奈地说出了事实。
“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朋友,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我可以付钱给他们。”青缘说。
路灵见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态度,没继续反对,走向售货员。
眼前的售货员是个三十左右穿着工作服的女人,让路灵在意的是她头顶拇指长的“小草”。
早在出门没多久,路灵就发现育种世界的每个人头顶或多或少都长了草和花。
就连她和青缘,在喝了那瓶所谓的“生命之源”后,头顶也拱出了一个嫩芽。
当时她伸手拔了拔,疼的她龇牙咧嘴放弃拔掉的打算。好在发的芽很小,头发拢拢就能遮住。为此她特意在头顶扎了一个小揪揪,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青缘就更简单,直接买了个帽子扣在了他头上,又帅又能用他身上的伤当理由。
不过路灵随之又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那就是育种世界的人们,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头上长了草,也不知道其他人头上长了草。
至于能不能看见她的,路灵没试并不清楚。而且其他玩家是不是和她一样能看见,她也不清楚,毕竟她的眼睛真的很特殊。
不对,或许她可以通过眼镜看到普通玩家所看到的情景。
但……路灵摸摸鼻梁上的眼镜,发现她从刚才试戴到现在都没有将它取下,所以玩家也能看见育种世界人类头上的草?
不!
路灵摘下眼镜,如果她没记错,这个眼镜是平光眼镜。
她一直没在意这点,她以为只要是眼镜就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客人?”售货员叫了一声,“是这个眼镜有什么问题吗?客人?”
路灵清醒,发现售货员正紧张地盯着她,眼睛时不时落在她手里的眼镜上。
“是的。”路灵点头,“请问你们商场有卖近视眼镜吗?”
“近视?”售货员一愣,摇头,“没有。”
路灵失望,随即就听售货员告诉她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其他地方也没有哦,我们这里的眼镜都是这种。”售货员看向路灵手中还挂着植物坠饰的眼镜。
“没人近视吗?”路灵震惊。
“近视是什么?为什么要近视?”售货员不解。
路灵无言,放弃了在这个世界寻找近视眼镜的想法。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下班?是这样的,这次我买的东西有点多,所以想有偿请你或者你的朋友帮下忙。”
“客人无须担忧,我们商场配有专门的送货员,提供送货□□,您若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负责人。”售货员笑着说。
路灵连忙点头。
很快送货员来了,有了他们的帮忙,又有青缘这个“小金库”,路灵买起东西越发肆无忌惮。
等送走了送货员,路灵推着青缘往回走。
行至半路,路灵抽空观察路边的过路行人。昨天还没感觉。今天看着他们,有种复制粘贴的诡异,看久了自内心产生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怖。
这种恐怖不好形容,有点类似他们是行尸走肉的错觉。
路灵甩开脑中荒谬的脑补,脚下推着青缘加快了速度。
回到她所在的小区,路灵像之前一样准备抱着青缘上楼,突然从旁边冲出四人。
再看却是捂着肚子的小丑和扶着肩膀脸色惨白的钱梦。以及被中年妇人搀扶着看似情况很不好的陈柯。
“你们?”路灵被他们吓了一跳。
“快!上去。”小丑神色匆匆,主动帮她提轮椅,率先往楼里走。
钱梦捂着肩膀来到路灵侧边,简而言之道:“有些麻烦,先进去再和你细说。你住几楼?”
路灵:“六、六楼。”
他们这态度,让路灵跟着紧张。
到了六楼,路灵看着周围等着她开门的人,索性堵着门转身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小丑表情扭曲,钱梦神色暗淡。
“我们本来按助手说的,去下一个补水点。但是运气不好,那个补水点埋伏了几个偷盗者。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差点见不到你了。”小丑晦气地说着。
路灵心道我们没那么熟吧,面上看向他口中帮他的人。
“陈柯救了你们?你们又是怎么遇到他的?”路灵看向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是陈柯的队友,梳着齐肩的橘红色卷发,同色宽沿卷帽,身着宽大棕黄色布满菊花的家居服。蜡黄的脸面无血色,紧张又忐忑,“他本来为了救我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在我的联系人里发现你的联系方式,接着他给你打了个电话求救,结果他不好意思张那个口,就被那些人给打断了。”
“今天我们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些人准备来找你,谁知途中遇见了他们。”
“我的联系方式?”路灵疑惑。
“对,我猜我们来这个世界相互之间应该有联系。就像我,是你新聘请的保姆。这个在‘我’写的日记有。”妇人说完,连忙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给路灵。
路灵接过记事本,本想打开看看。怀里的青缘不耐地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心神微动,拧开了门对他们说,“先进屋吧。”
小丑和钱梦当即松口气,率先跟了上去。
但他们进门便开始警惕地观察四周环境,不忘张口问路灵,“你房间里有植物吗?”
“介意我们把它们丢出去吗?”
路灵抱着青缘去沙发的脚步一停,扭头就见小丑和钱梦已经开始分别抱起客厅里的观赏植物准备出去。
“你们干嘛?”
“这是为了预防明天的植物潮汐。”中年妇人把昏迷陈柯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闻言连忙解释。
“我叫王秀,你也可以叫我王姨。之前分队的时候谢谢你。”王秀羞愧地不敢看青缘。
不过趋势避害是每个人的本性,她不想和弱势的玩家组队本身没有错。
路灵也不在意,她想知道,“你们怎么知道植物潮汐的事?”
“我们来的那天,遇到了追杀。”王秀神色怯弱惊慌,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抓紧。
这时丢完植物的小丑和钱梦两人也回来了,坐在一旁听她复述经历。
“那天我们一来,他就发现周围有人盯着我们。”王秀看向陈柯,“后来他和他们起了冲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突然偷袭。”
“陈柯无奈之下伤了他们一人,紧跟着我们和他们就开始不死不休。好在那些人只在晚上出来,白天很少见到他们的存在。”
“那我遇到的人是怎么回事?”小丑不淡定道。
现在可是中午,还是大白天呢。
“你遇到的人和我见过的不是同一批。”王秀答道。
“至于植物潮汐。”王秀犹豫,倒是这时陈柯醒了,有气无力道:“还是我来说吧。”
陈柯强撑着身体坐正,他不似以往沉默寡言的性格,身上套着花外套,头上戴着橘色的花帽子,给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增添了些亮色。
“那些攻击我们的人,是滞留在这个副本的前几期玩家。”他一开口就扔了个大雷,惊的房间里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确定?”小丑迫不及待地问。
陈柯面容严肃地点头。
“而且你们应该发现了,在这个世界,我们和普通人差不多。”
这点没人反驳,不然路灵相信,他们绝不会想着合作,尤其疑似邪神信徒的小丑。
“我无法判断那些人有多少,现在只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们。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系统通知所说的‘偷盗者’。因为我有几次和他们交手,发现他们对我头上的种子异常关注且小心。”陈柯摘下帽子,露出一根和小丑头上差不多大小的嫩芽。
小丑见状,也摘下了帽子。
说实话,一个大男人头上顶着草,多多少少有点潦草。
更别说,小丑脸上还涂抹着油彩,诡异又可爱。
路灵没忍住,掐了掐青缘才让自己没笑。
青缘:?
陈柯凑上前在小丑头上仔细观察了片刻,说:“果然不一样。”
他的话让小丑眼睛一眯,跟着在他头顶多瞄了几眼,诧异道:“我们头上的植物不一样。”
“你的颜色要淡一点,而且根茎是紫色的。我和钱梦的是黄色的。”
说着,他们看向路灵。
路灵摸摸头,把赖在她怀里的青缘扒出来,取下他的帽子给他们看。
“绿色的。”她说。
“所以这些不同的颜色,又意味着什么?”钱梦问道。
“应该是为了区分每组。”陈柯表情凝重,“不过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植物潮汐。因为我不确定,植物潮汐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育种任务。”
“你既然知道那些人是前几期滞留的玩家,那有关植物潮汐的事,你知道多少?”小丑追问。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说到植物潮汐这四个字后头顶突然长出一朵花死了。”
“死、死了?”钱梦脸色煞白,下意识伸手摸向头顶。
王秀也不例外。
“那我们?”
“不要自己吓自己,我觉得我们头顶的植物和他们的并不一样。”小丑不耐。
“确实如此。但…”陈柯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抢我们的种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沉思。
路灵推了推青缘,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人家都在为了任务努力,就他躺着恨不得睡得昏天暗地,这合适吗?
“要不联系一下其他人?”小丑插口,“王姨不是说我们之间都有联系方式吗?找一下。”
然而这个建议却被陈柯否认,“现在不行,我手机丢了。我怀疑他们知道我们会相互联系,现在联系到时说不定会套话等我们过去一网打尽。”
“你能联系的人是谁?”小丑换了个问题。
陈柯考虑了半分钟,说:“两个同事,一个叫乔珊,一个乔妮。我怀疑是那两个女高中生。”
“我是路灵和金老板。他们都是我的雇主。”王秀忙说。
“我这边是金老板和叶助理。”钱梦拿出手机晃了晃。
“叶助理和一个潘姓的朋友。”小丑说完看向路灵。
路灵此时正在看手机,见他们都盯着自己,把手机递到几人面前说,“我这里面没有联系人。”
“怎么可能?”小丑上前伸手拿起手机翻找。
片刻后他抬起头,怀疑地看着路灵,“还真没有?你删了吗?”
“我干嘛删?我打开的时候里面就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群,里面应该是我的同学。”
说着路灵示意他把手机还给她,打开群给他们看聊天记录。
“头疼?话说回来,你们来的时候头疼吗?”小丑看完把手机给陈珂,问。
“疼啊。”路灵点头。
“我也疼,我一直以为那是正常现象。”小丑无语。
“麻烦了。”陈柯看完聊天记录,把手机重新还给路灵,为难道:“我有点担心我们的头疼和他们的头疼是一样的。”
他这话一说,路灵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你能不能问一下你朋友现在怎么了?”陈柯对路灵说。
“没用,从昨天视频通话结束,她们就不理我了。”路灵幽怨地瞪了一眼青缘,无奈道,但她还是准备试着挨个打个语音通话看看。
首先她拨通了群备注“大桃子”的女孩,她看上去人比较好说话。
听着无人应答的语音通话回响,路灵正准备挂断联系下一个。
“喂?是、是路灵吗?”
小心、试探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路灵在其他人的示意下,打开了外放。
“是我,大桃子。”
大桃子似乎被路灵这声“大桃子”镇住,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话,“路灵,你怎么叫我大桃子啊?你以前都叫我陶陶的。”
路灵从善如流改口,“陶陶,你还好吗?我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
“昨天晚上!砰砰咚…”听着她那边传来的各种碰撞声,路灵响起了昨天晚上她那凄厉的尖叫声,迟疑两秒,关心道:“陶陶,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嘶……我没事。”陶陶吸溜几声,忙回她,“不过你昨天晚上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那个,赵莹莹!”陶陶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哦,莹莹啊,她怎么了?”路灵脑海中浮现“莹大美女”这四个字。
“她的头!”陶陶语气激动,未了缓和了几分,用手挡着嘴含糊道:“她的头上那个花,你没看见吗?”
“我当时被人恶作剧蒙住了眼睛,没看见。”
“你好幸运。”陶陶羡慕地感叹,随之她好奇地问,“蒙住你眼睛的是个有着绿色眼睛的漂亮小哥哥吗?”
“那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弟。”路灵瞥了一眼青缘,青缘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睁开眼不满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男朋友?
不止手机对面的人惊呆了,这边陈柯等人也惊呆了。
“咳。”路灵尴尬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别人没觉得有什么。
谈恋爱嘛,玩家和玩家之间很正常。
但是陈柯觉得不正常。
他看看满脸幸福微笑的路灵,又看看半躺在她怀里的青缘,想到了那个在游乐园副本见过的墨司狱。
陷入了沉思。
“哇!小灵子你谈恋爱了你居然才告诉我。哪里人,多大了,住在哪……”
眼看她咋咋呼呼的盘问,路灵赶紧出声打断,“你还没跟我说,莹莹怎么了?”
“她……”陶陶一下卡了声,“反正你别去找她,相信我,也别联系了。就当从来没这个人,还有美美,我怀疑她和莹莹一样,答应我,千万不要联系她们。”
陶陶声音沙哑,还带了哭腔,似乎很难受,说出的话让人忍不住跟着伤心。
路灵有点担心,拿下手机将语音转为视频通话。
遗憾的是陶陶没接,连同语音都挂断了。
没一会儿,她发来一条消息。
“小灵子,你要好好活着。”
路灵盯着这行字,久久无言。
小丑低头看了几眼,撇撇嘴,有些嫉妒。
陈柯等了片刻,觉得差不多了,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青缘。
路灵还未察觉,青缘便在他的注视中回望了过去。
本以为无视就行了,但这个人的眼神……
青缘皱眉,坐正身体,迟疑问道:“你有事吗?”
陈柯回神,虽然对路灵居然和墨司狱那样强势的男人分手而选择他感到震惊,但这是她的选择,他一个外人无权插手。
就是…他到底没忍住,趁路灵出去签收商场外送员送来的东西时,跟在她身后意有所指小声说,“你和那个姓墨的,这么快就分手了。”
一直留意他的青缘:墨?
分手?
“没有啊。”路灵低头在外送员所说的位置签字,随口回道,“我们感情好的很,怎么可能分手。“
陈柯:?
青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