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怒马英雄铠, 残山剩水夺命枪。
好名字!
这枪法乔琰没听过,但听来也不像个凡品。
在翻阅了几页后她便意识到,她所猜的的确不错。
这本枪诀所对应的武器并不是寻常的枪,而是双枪。
准确的说, 这是一把能从中折成两段来进攻的枪。
在枪谱之上, 双枪左扫右刺, 上崩下砸,里撩外滑的进攻方式,于人物绘画的拆解动作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双枪合并为一杆的状态下, 两头都是枪尖, 又比寻常的枪要长上几寸。
这么说来——
“这枪打起来很狡猾啊……”乔琰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但她话说到一半又陡然意识到,对面的系统如果觉得这是最适合她的武器,可想而知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印象。
也……也难怪会说出交换条件是让她写一本交谈的实用技巧来。
再看一看自家这个傻白甜系统,个中对比真是一言难尽。
她心中如此忖度, 却没再跟揭穿签到奖励一样说出来。
能达成这个交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自家的萌新系统也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枪谱会不会有点复杂?】系统也在跟着乔琰一道看这枪谱, 不由犯起了嘀咕。
可它旋即便听到乔琰回道:“不, 这恰恰对我来说有利。”
“残山剩水……这是山穷水尽的绝命之枪,打法激烈且灵活,足以弥补掉一部分力量的缺陷。”
她如今身在乐平, 短时间内不会有这么多出谋划策的机会, 尤其是以【谋士】身份获得对应的谋士点。
除非有对应的时机或者是有对应的成就,在这种情况下, 她能靠着谋士点的获取来提升体质有些艰难, 只能靠着自己的成长和锻炼。
对体质和力量做出了限制, 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提升武力值这条路。
她可以选择用脑子打!
对照着系统投屏的电子枪谱,乔琰将这把特殊的枪给描画了下来,尤其要确保这居中的连接枢纽并未出现任何差错,以求靠着乐平县内的工匠也能将其复刻出来。
有了这张图纸,她便可以先做一把木枪了。
乐平如今谷物暂且充足,在过冬的衣物上有楮皮衣,被她寄予厚望的山药得到明年三月才能种植,也或许,因为极寒气候的影响,需要往后推迟到四月。
在此期间,她既没有这个条件插手大汉中央的诸般决策,乐平县中的各种设施也不能毫不顾及生产力情形地揠苗助长,在空闲之余还不如用来提升自己。
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因为见到赵云那把枪看着要比刀剑更有威慑力就是了。
而在体力的提升上——
她对乐平的发展尚且有一番规划,对自己更心中有数,总不至于因为年少封侯,诸事顺遂,便忘记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也还处在长身体的状态之下。
慢慢来吧,饭也得一口一口吃。
对习武之事暂且有了些数后,她又摸出了一卷竹简,在上面写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除却她这到了手的枪法之外,寒冬时节可做的事情有限,但也并非诸事停摆。
比如说着令杨修来想的以对仗文字组成的识字之书,在严寒天气造成的足不出户情况下,正好可以趁机完工。
蔡邕在创作欲旺盛地写完了乔玄的数座碑铭后,也对此事颇感兴趣。
总归这落雪时节,太行山对外的陉口道路比起先前更不好走,蔡邕连在身无要职的情况下想走亲访友也做不到,倒不如参与到这项活动里。
此外,乐平地界上已经有了在速成条件下完成的楮皮衣,那么既有空闲的劳动力在,也有昔日蔡侯纸制造的经验,正可以将一部分楮皮用来尝试制作楮皮纸。
当然,重头戏还是在楮皮衣上。
等到陆苑和唐氏之间制定的交易落定,乐平便等同于是半个供货工厂,这也不是在农事停歇的时候会停止的工程。
事实上乐平原本的县民之中也有不少想要加入到这项工作中来的。
乔琰给出的工钱的确不多,但在这时节多出一样进项,还是被这位县侯格外关注的项目,怎么看都不亏。
不过乔琰更属意于给这些县民另寻一件事做。
倘若不算先前盘踞于太行山脉之中的黑山贼,乐平这地方其实是没有遭到黄巾贼祸的影响的。
但就像天灾之中的寒冻与干旱也或多或少对乐平造成了影响,大疫当真能够免除吗?
从相对科学的角度分析,疫症的爆发地多为交战之所,传播后的集中感染区域则位于洛阳、南阳、九江、会稽这些人口相对更多的区域,但“被褐茹藿,荆室蓬户”之家多染疫症,实属汉末常态。
对食水的不重视以及对环境卫生的疏忽,都助长了大疫的扩散。
乔琰不敢确定,相比于历史上的情况更快平定的黄巾之乱,在削减了原本的交战范围和死伤人数的情况下,这场会出现在中平二年的大疫是否还会出现。
也很难说于群山庇护之下,乐平是否会遭到波及。
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有楮皮衣在,寒气入体受冻而病的情况必然会大有减少,防备的正是疫症于冬日及开春时节爆发。
但这还不够!
在她的计划之中,房舍内的清扫打理,不如也在这个冬日完成。
她很难在这三五个月内让这县中万户都养出什么康健体魄——即便她是华佗亲自在此也做不到这事,能做的也只是减少环境对大疫的影响而已。
这便是乐平之内当下最要紧的几件事。
乔琰搁下了手中的笔,朝着开启了半扇的窗子往外看去,望见对面屋顶上的积雪衔接着上方的晴空一白,不由心情一松,又正有冬季少见的飞鸟惊掠而过,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也不免将思绪稍稍飘远了些,想到了乐平之外。
除却先前在呈递于刘宏的信中所写的那样,希望天子重视起战事之后的大疫之外,在鲍鸿送信于洛阳的时候,乔琰也同时着人送出了几封信。
收信之人分别是曹操、皇甫嵩、卢植与朱儁。
从现任济南相的曹操收到的信中,便不难看出乔琰在这几封信中所想要表达的想法。
她先是对曹操来信所表达的问候做出了回复,将乐平所建乔玄祀庙的情况也交代了两句,而后便将重点切回到了她最想说的事情上。
【世叔所处济南国,四方人流交汇之处也。
去岁已见大寒,水道之冰坚厚,舟不得入江,今岁以十月寒风如冬时景象,料想尤不减天威。
极寒生病,病重为疫,此非鬼神之作,亦非悬符可解,唯掩蔽野积尸,防相染污,生者添衣饮沸,时开门户……】
这其中着实有不少过于理想化的考虑。
比如说给生者添衣饮沸,别说乔琰在寄出这封信的时候,那楮皮衣都还没拿出第一件成品,就算已经制作出来了,她也没法供给给一国之地,更何况比起济南国,并州要更为苦寒得多,也更需要此物。
只喝沸水更是个在如今看来容易,在此时却显奢侈的事情。
稍有些可行性的也只是在调研济南国民生之后将意外病死饿死未及下葬的尽快处置妥当,避免出现细菌滋生污染,尤其是污染水源的情况。
此外便是如乔琰这般预计执行的清扫门户之举罢了。
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对这些汉末名将名臣逐一提醒过去,指望于在他们清扫余党或是致力于民生恢复的过程中,为这场可能降临的大疫再做一些准备。
送信之人都早已折返,乔琰也只能从这几人回信的态度中看出,因她此前诸般行事,他们并未将她的话当做孩童戏言。
但具体能够执行到什么地步,乔琰也没法从他们的履历中推算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能在陆苑自晋阳折返的时候,因她带回来的好消息暂时将注意力收拢回来,也稍觉心安几分。
“正如君侯此前所料,王氏并未拒绝于这个中间人。”陆苑回禀道,“唐氏也确实需要这个营生来重新在并州地界上建立威信,乐平既拿得出交易的筹码和制作楮皮衣的人手与原料,要在交易中确立地位并不难。”
乔琰看着陆苑带回来的唐氏家主书信笑了笑,“这定价比我想的要低,我们在其中占据的利却不少,你是如何跟他说的?”
“这件事其实也不必我来说,唐氏近些年来的地位声望不若从前,又不像是王氏一样,子弟中有官运者不少,这虽是个赚钱的好时候,却不如既接下了王氏的好意,又走一走名利双收的路子。”
乔琰的人先找的王氏,其中多少也有些潜台词,能作为传承世家的,怎么也不至于短视到这个地步。
“当然我还是跟他说了一句的,”陆苑回道,“君侯便当我是在狐假虎威好了,我说此为君侯在乐平的第一年。”
她今日想顾及乐平的发展进程而不冒头,但若在并州站稳了脚跟又如何?
用“莫欺少年穷”来形容乔琰今时的状态或许都是有些不那么合适的。
她已渐成了气候。
今日能击破黑山贼,让其安分地在她的手下做事,也能将楮树皮衣作为一项与并州世家维系关系的桥梁,那么,谁又知道她明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唐氏是要一个长久且正处在崛起之中的盟友,还是要一笔在今冬快速聚敛的财富,这并不是个难以评判的事。
“谒者因国强而腰直,这是君侯给我的底气。”陆苑伸手指了指她身后带来的车队,“君侯所要的食盐已买回,幸不辱命。”
官盐的价格不能擅改,但陆苑在此番面对唐氏与王氏二位家主的时候,表现出的底气和强硬,无疑让这笔交易的收获大有增长,这甚至要比乔琰亲自出面要更为合适。
在她身上不难看出的世家气度更是让那二位容易多想的家主对她的身份多有猜测,也连带着想到,乔琰表现出的潜力是否也让其他世家抢先一步对她做出了示好。
如此一来,这一笔交易之中她隐于幕后,却也成了最大的受益之人。
这一批食盐的数量已经在乔琰预备囤积的量之上了。
只是大约这世上总不能是好消息接踵而来。
中平二年的正月里,一条令乔琰闻讯后便惊动而起的消息传到了乐平。
正月伊始,冀州、兖州、徐州、扬州、豫州五州迭起大疫。
在五州之地表现出的疫情症状上确有不同,但疫症一起,一旦疏于管理,便必然如滚雪球一般扩散。
而这些地方,都是此前黄巾兴起最盛之处。
可这应该怪黄巾吗?不!
起义源于生存之艰,而这种活不下去的环境里于正月时节也最容易为疾症入侵。
造成这汉末流民四起环境的,又哪里是不过借势而起的黄巾,而是……
偏偏伴随这大疫横行的灾情而来的还有一条消息。
州牧制度重启。
刘宏早先便同乔琰说过,州牧制度势在必行,此时因大疫的缘故,天下再次人心浮动,他也正好将其重新推上了台面。
此事不难理解,大汉的诸多弊病到如今已是积重难返的状态,刘宏又要制衡又要掌权,必然下州牧制度这一味猛药。
但看看这第一批州牧是何人。
三位州牧分别是——
幽州牧刘虞。
益州牧刘焉。
冀州牧皇甫嵩。
除却皇甫嵩当真是凭借着军功升迁做到这个位置上,冀州也的确是此番大疫活跃的其中一处之外,益州天府之国与外隔绝,幽州远处边陲,此番可不在大疫横行的范畴!
此二处得了州牧统辖,其余各州之地,又该当如何呢?
程立和戏志才等人朝着上首的乔琰望去,见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几分沉郁之色,但她又很快收拾了心情,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泰然从容。
“此番敕命之中还有一条,着陈温为扬州刺史,王允为豫州刺史,黄琬为青州刺史……张懿为并州刺史。”
“既已重启州牧制度,刺史位置上的大有可能被擢升为州牧——”
“诸位,我们只怕要会一会这位张刺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