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暮在汝阳王府一战成名后, 接到的请帖便多了起来,有邀她赏菊的、听戏的、游湖的, 五花八门。
不过她非常挑剔, 只跟能说得上话的人接触。
郑氏看着那些请帖欢喜不已,不管中间有多少真情实意还是虚伪奉承,她至少迈出了这一步, 算是正式进入贵族的圈子。
这不,晋阳听到她在汝阳王府的战绩后,特地把她约出来遛马。
哪晓得中途出了岔子。
当时几匹高头大马在街道上慢行, 她们头上皆戴着帷帽, 披着斗篷。
几人行至怀应坊时, 一家奴眼尖地瞧见了驸马爷魏良安,正低头跟一婆子说着话。
起初晋阳没当回事, 后来看那婆子脸生, 既不是公主府的, 也不像魏家的,便多了个心眼儿,差人去打探。
岂料不探不要紧,家奴竟然在通南街那边的一院子里瞧见了一位身娇体弱的美人, 后经打听, 疑是魏驸马在外头养的外室。
晋阳一下子就炸了,她脾性暴躁, 不顾众人劝阻, 当即去通南街捉人。
苏暮心想坏了,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
一众人马堵到了那所院子,把前后门都看好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晋阳手持马鞭, 命家奴敲门。
不一会儿里头的婆子前来开门,见到这阵势顿时被吓得腿软。
家奴不客气问:“魏驸马呢,可在院子里?”
婆子头脑机灵,高声道:“你们是何人,这般来势汹汹?!”
晋阳一把推开她,朝院子里大声喊道:“魏良安,你这龟孙儿给老娘滚出来!”
里头无人应答。
婆子装作不识他们,“这位娘子何故私闯民宅……”
话还没说完,一婢女就甩脸子道:“我家娘子是晋阳公主,滚一边儿去。”
那婆子这才惊恐地跪了下去,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公主饶命等语。
过了好一会儿,房里的女郎才出来了,看年岁也不过二十几的模样,梳着圆髻,穿了一袭杏黄衣裳,身段儿窈窕,脸嘴也生得好。
晋阳看到她就火冒三丈,厉声质问道:“魏良安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那女郎倒是沉得住气,不解道:“这位娘子何故闯我民宅?”
晋阳不想跟她废话,做了个手势,家奴们立即进屋搜人。
也该魏驸马今日要倒大霉,原本想从后门溜走,谁料运气不好被抓了个正着。
这回落得个人赃俱获。
那女郎见他被抓,这才慌了神儿。
晋阳指着自家男人,恨声道:“这女人可是你养的外室?!”
魏驸马怂了,原本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在此刻丑态毕露,“芩娘我冤枉啊,是她不守妇道勾引我!”
这话令那女郎面色发白。
晋阳更是被气得半死,二话没说拎起马鞭朝魏驸马身上抽去,把他打得嗷嗷叫。
苏暮没上前插手,只要别弄出人命来,随便晋阳怎么抽打魏驸马都行。
人家好歹是个公主,管自家男人偷腥,她这个外人没资格去管。
整个院子里都是魏驸马被抽打得嗷嗷叫的惨呼声,那婆子和女郎被吓得缩在一块儿,大气不敢出。
晋阳下了狠手,马鞭硬是抽得个结结实实,嘴里一个劲骂他敢背着她偷人,非得打死他不可。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同苏暮等人道:“今日让苏娘子看了笑话,你们且请回罢,待主子处理完家事改日再聚。”
苏暮也知趣,同晋阳打了声招呼,一行人才离开了那处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郑氏同她说道:“今日之事娘子切莫透露了出去,省得惹出麻烦来。”
苏暮应道:“我晓得。”
晚上顾清玄回来,苏暮同他说起魏驸马的事。
顾清玄露出无法直视的表情,说道:“你这一天到晚乌烟瘴气的,往后少与晋阳来往,她破事委实不少。”
苏暮不爱听道:“这明明就是魏驸马出的岔子,何故不是就落到了晋阳的头上?”
顾清玄一边净手一边说道:“不信你等着瞧,此事传出去多半就成了她的不是。”又道,“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旁人大多数都是劝和不劝分。”
苏暮递帕子给他,皱眉道:“人家好歹是个公主,哪受得了这等委屈?”
顾清玄接过帕子,一本正经道:“这世道便是如此。”
苏暮冷哼一声,暗搓搓道:“你若敢像魏驸马那般背着我偷人,看我不憋着坏收拾你。”
顾清玄斜睨她,“你要怎么个收拾法?”
苏暮做了个剪刀手,“让你日后看着女人都硬不起来。”
顾清玄受不了她的用词,拿帕子挡脸,“别说,要脸。”
苏暮掩嘴笑,“依晋阳那泼辣性子,这回魏驸马多半得遭殃了。”又道,“我若有她那样的背景,没左拥右抱就已然不错了,自家男人还敢偷腥,看我不打死他。”
顾清玄:“……”
苏暮盯着他看了会儿,“魏驸马的脸嘴生得确实不错,不比你顾文嘉差。”
顾清玄翻小白眼儿,“我比他有格调,不偷人。”
苏暮掐了他一把。
此后数日晋阳闹起了休夫,这委实是头一回听闻。
王皇后既心疼自家闺女,又没法任由她闹下去,查清楚通南街院子的情况后,差人把那婆子和女郎杖毙了。
那女郎也合该惹上这桩祸事,原是个寡妇,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魏驸马,又贪他的钱银。
一个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还敢作死往上凑,一个见色起意偷情寻刺激,结果造出这样的祸事来,把两家气得够呛。
先前魏驸马挨了晋阳一顿打,天天躺在床上叫唤。
魏家父母奔走宫里赔罪,鉴于他们家家风清正,魏老儿又是出了名的君子,圣人还是给了几分体面,把这事压了下来。
晋阳自是不依,在宫里头闹了两场。
后来不知是谁给她出的主意,她破天荒服了回软,居然没再继续闹腾下去。
魏驸马还以为自己躲过了劫难。
哪曾想待他的身子恢复得稍好些后,晋阳那厮居然差人到青楼里喊了十多位娼妓进公主府嫖他,硬生生把他糟蹋了三日。
这样的后果是魏驸马成功对女人产生心理阴影,被搞成了阳-痿,并且还染了病。
当苏暮听到宋三娘同她说起这茬时,彻底惊掉了下巴。
她单知道晋阳不是个善茬,但这波操作委实让人无法直视,也不知是被恶心坏了还是其他,苏暮直接吐了。
宋三娘啐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苏暮连连摆手,窘着一张脸道:“我想过许多种手段,唯独没有想过这茬儿,确实够绝的。”又道,“这回两家多半是彻底闹翻了。”
宋三娘应道:“那也是魏驸马罪有应得。”顿了顿,“晋阳脾性虽烈性了些,但从未在外头乱来,从感情上来说对魏驸马算得上真诚了,哪曾想遭他背刺,说不恨是假的。”
苏暮干呕了阵儿,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了些。
郑氏轻抚她的背脊道:“娘子莫不是受凉了?”
宋三娘起身出来,冷不防冒出一句,“阿若莫不是怀上了?”
苏暮愣了愣,郑氏拍脑门道:“瞧奴婢这脑子,竟然糊涂了!”顿了顿,“娘子癸水是推迟好些日没来了。”
经她提醒,苏暮心中掐算,确实推迟了好些日没见影儿,不过她还是觉得下腹会有坠胀感,跟快要来癸水那种感觉差不多。
宋三娘有过怀孕经历,只是遗憾没留得住,便问她的情况。
苏暮说了说自己近些日的感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应还不太明显。
主仆从宋三娘那里回去后,郑氏同柳婆子说起她的情况,柳婆子欢喜道:“这多半是有了。”
郑氏也高兴,都盼着永微园添崽。
顾清玄回来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不停地看自家媳妇儿,眉眼里皆是欢喜。
晚上入睡前他鸡贼道:“以后咱们专门支使小崽子去哄骗祖母的物什,一哄一个准。”
苏暮被气笑了,嫌弃道:“就你这点出息!”
顾清玄把头发撩到耳后,手欠地去摸她的肚子,委实觉得稀奇,“真有崽了?”
苏暮把他的手打开,“莫要乱摸。”
于是他又捧起她的脸嘬了一口,“以后顾某鞍前马后,全凭苏娘子差遣。”
苏暮环住他的腰,“你最好是哄我一辈子替我当牛做马。”
顾清玄抬了抬下巴,“为你们娘俩,值。”
这话把苏暮哄得高兴。
他到底从小长在蜜罐里,家庭和睦,身边尽是关爱,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自然也懂得疼爱他人。
换句话来说,心智健全。
跟这样的人相处一点都不会觉得累心,也正是因为他的人格心智健全,才是让她敢于无视世道走近他的根本原因。
之后又过了好些日,苏暮的癸水仍旧没来,她才觉得应是有喜了,便差人请大夫来看诊。
待大夫诊脉后,确实是喜脉。
众人欢喜不已,柳婆子甚至讨了欢喜钱。
苏暮也大方,差郑氏给院子里的家奴们打赏,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寿安堂那边的顾老夫人得知孙媳妇有喜了,笑得合不拢嘴。
前阵子她拐弯抹角催生,哪曾想这就有了,心中高兴不已,再三问柳婆子道:“真是有喜了,可莫要哄我这老婆子白高兴一场。”
柳婆子答道:“是真真儿有了!明年老夫人就能做曾祖母了!”
顾老夫人高兴道:“这孙媳妇娶得好,进了门净知道哄我开心。”又道,“头三月坐胎不稳,你们可得精细着些,一点都大意不得。”
柳婆子笑道:“老夫人且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伺候。”
顾老夫人叮嘱道:“你是个有经验的,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也得警醒着些。”
柳婆子点头。
二人说了许久,她才回去了。
下午顾老夫人亲自来了一趟永微园,当时盛氏也在。
三辈人在厢房里其乐融融,虽然目前那小生命连指甲壳大都没有,但她们很是欢喜,盼着他的顺利降生。
不论男女,都是嫡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两位长辈同苏暮交流起她们怀孕时的情形,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因为整个孕期从饮食上就会为她量身定做。
现在头三月坐胎不稳,又会呕吐,只要不是凉寒之物,只要她吃得下去,都可以吃。
她们的亲和关切令苏暮倍感窝心,充分感受到了作为小辈受到关爱的特权,那种被爱的感觉非常爽,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
然而这种关爱对于顾清玄来说习以为常,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有时候苏暮不禁会生出几分嫉妒,有时候又感到庆幸,也幸亏遇到这样环境下长大的男人,还没被这个父权世道彻底侵蚀透彻,让她有一方天地喘息。
这不,她揣了顾家的崽,顾老夫人非常豪气,直接把京郊的知春园赠予给她。
此举可把顾清玄羡慕坏了,酸溜溜道:“苏娘子现在可是妥妥的小富婆了,以后我还得靠你多多赏脸给口饭吃。”
苏暮失笑,“瞧你酸的那样子,这差事给你来。”
顾清玄冷哼。
苏暮故意道:“我觉得我作威作福的机会来了。”
顾清玄一本正经道:“你就作罢,就算作到天上去祖母都会纵着。”
苏暮心中欢喜,戳他的胳膊道:“你呢,会不会纵我?”
顾清玄露出鄙视的小眼神,“纵你又何妨?”
苏暮兴致勃勃道:“那等会儿给我跳支大面舞。”
顾清玄:“???”
苏暮:“不穿衣裳的那种。”
顾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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