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间, 谢蕴忍不住偏过头去,就像在英国府前院,初见阿妩那一般。 春光炽烈, 灼人双眼。 自与阿妩有了私情, 两人之间什么亲密事都发生过,却从未跨过最后一步。即使是金明湖游船上荒唐,顾忌阿妩心情, 也是和着衣。 如此坦诚相见,却是第一回。 欺霜赛雪肌肤裸露在空中,春光掩映在轻薄杭绸下, 仿佛待轻轻揭开,就会尽数呈在眼前。 几缕鸦发散落颊边,又柔顺地垂在雪白颈间锁骨上。 细腰纤柔, 折出杨柳般弧度。殷红朱唇怯怯微启, 欲说还休, 惹人疼怜。 但这些, 在谢蕴眼中停留了一瞬。 旋即, 就一瞬不瞬望向了阿妩双眸——眼波横流,似淬了春情软钩。 然而,与对视之,那双含情美目之中,极偶尔流露出细微不安之色。 因这缕不安,她含苞欲放姿态, 也不地瑟缩来。 谢蕴似是想到了什么, 青筋微绽手背, 缓缓平复了下来:“阿妩,这是在试探么?” 分明是问句, 口吻却有不容置疑笃定。 美人榻上女子,身形晃了晃。 片刻后,她低下头去,神色无辜:“世子这是哪话?” “自然是诚心,不过想让世子多相信几分。毕竟从前什么山盟海誓在世子眼皆不作数了,也有以身相许,有几分说服力。” 谢蕴唇角勾了下,眼神一瞬间却冷到极点。 大步向榻边,修手指钳住了阿妩下颌:“阿妩莫不是以为不敢,这般出言试探?” 话音未落,阿妩鸦羽般眼睫,如蝶翼轻轻颤动。 谢蕴到底是棋高一着,一眼看透了她心思。 她确实是在赌,赌谢蕴心底到底还有几分在乎她,不愿意违背她意愿,行伤害她之事。 可惜,却是赌输了。 既然看透了一切,肯定不愿意循着自己想法来罢? 阿妩重重地抿唇。心中陡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冲动来——事已至此,心思被拆穿了,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舍了自己身子又如何? 她做了对不谢蕴之事,补偿也是应分。 而况,阿妩心中也存着几分不可见人侥幸。倘若谢蕴当真和她有了鱼水之欢,是不是能稍微原谅她几分? 念头萦绕心窍之间,阿妩忽地抬头来。 “世子,请罢。” 小巧下巴被手指钳住,因着这番动作有几分变形。但她眸光,却平静而坚定,透露着一股决然之意。 不知为何,谢蕴见她这般模样,反生出一缕恼怒。 手指抚上了中衣系带:“阿妩既然以身子为筹码,谢某成全了你,岂非成人之美?” 须稍稍使力,便可窥见杭绸下春光。 阿妩闭上了眼睛。 她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并未被动承受着一切,雪藕似双臂,反而主动缓缓揽住了谢蕴劲瘦腰身,轻轻使力,把往美人榻上带去。 两具身体,一瞬相贴。 “……” 谢蕴漆眸微缩,似有些猝不及防。旋即,剑眉就重重一拧,喉间漫出一诡异闷哼。 因这动静,阿妩缓缓睁开了眼。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漫上几分了然和不可置信。旋即,就见她纤如春葱手指,迅速攀上了谢蕴……裤脚。 “别——” 谢蕴眉心微愠,试图制止之,已然来不及了。 阿妩已经掀开了裤脚,露出小腿上尚未愈合伤口。那刀伤,甚至比她第一次在别院见到还要可怖几分,不仅微微肿胀着,周围还泛大片紫红色来。 “世子,你怎么不伤口了再逼宫呢?”阿妩语气中,泄露出一丝不忍,几分责怪。 她一直以为,这道刀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毕竟谢蕴逼宫已经近一日。这一日间,不曾露出一丝异样。甚至根本没让人察觉有伤在身。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难忍。又是怎么忍下来? 逆料,谢蕴听了这话,却猛地抬头:“阿妩不知道为何闯入宫中么?” “也是,是谢某先前忘了告诉你。” 阿妩檀口微张,露出几分讶色。 听来怎么像与她有关似?渐渐,一个不可思议猜测,漫上她心头来。 谢蕴接下来话,每一个字都证明了她猜想。 “阿妩难道不知自己入宫之事,有多么惹人担忧么?让春袖连兄也来不及见,奔来别院禀告。” 也让,乱了心。 做出了最不理智之事,也无意间窥见了最让痛苦真相。 “所以,世子是为了……” 阿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难怪,难怪世子见了自己,会这般地恼怒失态。 那可是逼宫啊。 搭上身家性命,行悬崖之间。稍有一个不慎,甚至有株连九族之虞。满怀着担忧欲解救她水火之中,到头来却窥见了荒诞真相。 是她把赤子之心,踏入沟渠之中。 曾经因谢蕴性情大变而生出一丝怨怼,顿消散了大半。阿妩嗓音微有沙哑:“世子,是……” 对不住你。 可这几个字,轻飘飘了。她说不出口。 谢蕴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 实,逼宫之事早有准备。或迟或晚,终会有这么一日。阿妩入宫,不过是个提前引爆导火索而已。 但没有开口解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到阿妩痛苦愧疚模样,心底泛一阵快意。与因为子身份,而能把阿妩幽囚御书房快感如出一辙。 果然,是个再卑鄙不过小人。 阿妩自愧疚中缓缓回过神来,发现们皆仰倒在美人榻之间,挨得极近。不知不觉之间,二人间剑拔弩张之感,竟消失了不少。 “世子,你刀伤不用处理下么?” “无碍。”谢蕴道。 闻言,阿妩拧了细眉。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这伤口因不得休养,眼见着比之之前愈发严重。不小心牵扯到,都会令世子这般能忍之人呼痛。 怎么会是无碍呢? 她刚想张口劝阻,再度被谢蕴用手指碰了碰下颌:“方之事,阿妩不打算继续了么?” 啊。 阿妩低下头道:“世子,你小腿上还有伤。”但她心,莫名没了方抗拒。 “无碍。” 谢蕴凑在阿妩耳畔,低语了几句。 “……如此,亦可行。” 话音落下片刻,一抹绯红云霞飞上了阿妩双颊,复又匀开她脖颈之间。 真,真要那样做么? 阿妩悄悄地抬头,发觉谢蕴漆眸中认真不似作假。她又像着了火似,倏然之间低下头去。 “、试试。” 她笨拙地攀上了谢蕴身子,努力不碰到伤口。细腰折出婉转弧度,衣衫凌乱地相叠在一处。 日光探进窗牗之中,将二人影子映在美人榻后墙上。 “……” “……”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交缠呼吸却渐次凌乱。阿妩努力地直腰身,因着疼痛,泛红眼角落下一颗盈盈泪。 痛。 但是,她却生出尘埃落定笃定感来。 曾经,她想过此事会在何发生。 也许是洞房花烛之夜,也许是某次相处之情难自禁、偷尝禁果。 却从来没想象到,会是今日这般情状。 阿妩手,迷乱地抚上谢蕴如玉般脸庞。 胸口颤动不止,泛一层薄红色,说不出摄人心魄。 眉目之间故作镇定,唯独把美人榻捏出褶皱修手指,彻底出卖了。 她不禁心底一笑。 浑然不知自己雪肤泛粉,迷乱艳色盛放模样,有多么挠人心魄。 一滴汗,从一个人肌肤滴落在另一人身上。 两个人同一颤。 “嘶……”谢蕴终忍不住,发出了一难耐之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妩腰肢一弓,无力地仰倒在谢蕴怀中。微张眼角,再度掉下一颗盈盈泪珠。 “世子……” 没有回应。 她听着谢蕴胸口间阵阵颤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冲动来,又叫了一:“世子?” 谢蕴似要把手搭在她雪背上,却硬生生忍住了。 “何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嗓音哑得惊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倘若现在同你解释,你会听么?” 不谢蕴开口,她就道:“先前确实有难处,英国府为难在前,大主逼迫在后,所以能以陈甫身份活下去,不得已蒙骗世人,还有世子。” “可是后来,确实是自私之故。” 她眼神一瞬空茫:“不知道世子你到底是怎么想,愿不愿意娶为妻,还是把当作一段露水姻缘……就连表兄问候,也不能笃定。” 谢蕴猛地按住了她藕臂。 但阿妩恍若未觉,闭着眼睛继续道:“所以接着谎称自己有了未婚夫,想着世子若负了,也不算完全没有退路。” “可是后来俩互通了心意,便想着待辞了官之后,就以女子身份,与世子你久久地在一处。” 阿妩再度睁开眼望向微怔谢蕴,泪水止不住地涌流。曾经担忧与辗转反侧,恍惚间历历在目。 但她泪水,并非因着这些心绪。而是因在谢蕴为她强闯宫禁衬托之下,她自己小心思,到底有多么荒唐,又有多么自私。 “世子,方所说每个字皆出自真心。不奢求你原谅,是……” 阿妩说不下去了。 眼前心上人,滚烫泪水盈盈而坠,一滴滴落在指尖。如同风露中招摇一枝梨花。 “……” 谢蕴喉头微滚。 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冲动,轻吻落在了她垂泪眼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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