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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真凶(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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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薄, 夕阳流淌下漫天余晖,落在晴明殿的棕瓦上,像淌满了一片血泊。

晴明殿前, 几个小太监手脚利落的收拾着地板,卓林刚留下的一滩血迹,转眼间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水长乐抬头, 看着行宫中一只飞鸟从密林中飞起, 似乎欲追寻广阔天地与瑰丽霞光,然而在空中哀鸣一圈后, 它又缩回了密林中。

逃不出挣不开的无形牢笼。

就像深宫中的女子。

即便离开皇宫来到千里之外的行宫, 也不过换了个囚禁之地。

“皇后?”芒安石的声音打断了水长乐的忧思。

水长乐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在说凶手乙之前,就要先说说魏太医的尸体是如何被运送的。”水长乐道。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点头。

这行宫中守卫森严,若是高手飞檐走壁也罢, 扛着一具尸体在行宫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地, 无异于天方夜谭。

已经换掉衣服, 坐在一旁吃梅子的洛清澄:“会不会是将魏太医搀扶着走,假装是醉酒?”

水长乐笑道:“魏太医虽然身形清瘦,并不魁梧,可搀扶一个男人和一个死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扛一个成年男人尚且费力, 更别说借力点有限的半搂。

洛清澄不愧是冰雪聪明的女主, 一点就通:“那肯定是借用了工具。”

水长乐点头, 拍了拍手。很快,两名大理寺承拉来了一形似棺木的物件。

在场鸦雀无声, 静得可闻风吹树叶之声。

后宫众人皆知道这物件。

这可不是什么棺木,而是放置高贵妃特制的名琴牡丹筝的箱子。

高贵妃擅乐器,无一不精通, 但令其名震四方,甚至民间都广为流传的,便是这一手牡丹筝。

据说当初还是富江省知州的高太尉上任时买了一宅院,宅院中有一牡丹园,园中全是牡丹花,唯有正中环绕一颗梧桐木。高太尉将园子题词为“百花朝桐”。

这棵梧桐树也十分奇怪,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每年四五月的花季却永不开花。更神奇的,是其树干会溢出牡丹香,甚至比牡丹花本身还要浓烈。

搬进宅院的第三年,高夫人诞下了高贵妃。传闻其哭嚎声响起时,始终不开花的梧桐,在腊月开出了满树红花。

高太尉调离富江省时,便让人将梧桐树砍断,请北齐的名家制作了牡丹筝的琴身和琴架。

琴架雍容华贵,雕有立体的牡丹花和冰纹,局部采用半镂空设计,十分炫雕工。

相比之下,琴身反倒朴实无华,但其绝妙处便在轻抚琴弦时,琴身会散发出牡丹香,引得万蝶翩飞。

高贵妃进宫后,多次在重要宴席表演过牡丹筝,琴声时如万马奔腾,时如珠落玉盘,时如夜莺歌啼,次次绕梁三日,让听者久不能忘怀。

此刻。

嫔妃们皆目不侧视,哪怕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也要装作一无所知。

小宫女小太监则没有娘娘们的定力,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目光偷偷飘向了高贵妃。

今日的高贵妃穿着粉桃色的裙子,一件玫红色棉袄,十分出挑。与之相反的是其脸庞,没有平日的浓妆艳抹,略显惨白。

据闻“鬼怪杀人”之说蔓延开来后,高贵妃便有所不适,卧床休息。

长达一炷香的静默后,高贵妃依然挺直身子,捧起身旁桌子的花茶,直视水长乐:“皇后这是何意?”

水长乐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模样。

对于这位原书中的反派女三,水长乐并不反感。他对于这本小说中的女性角色,总是同情远多于喜好厌恶。

活在一个女性不能自主的时代背景下,即便是获得作者偏爱的女主洛清澄,也不过是能遇一良人,所谓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执掌后宫。

而被用来做陪衬组的女性角色则更为凄惨,为一个男人费尽心机,最后反误了卿卿性命。

水长乐轻叹一声,继续道:“大理寺已经对比过琴箱的滑轮和银杏林内的辙痕,完全一致琴箱的滑轮上也沾有少许泥土。”

高贵妃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花茶:“臣妾与皇后素日有所矛盾,但臣妾以为,那些零碎的争执,都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皇上。臣妾此躺出宫,偶感风寒加旅途奔波,一直卧病在床,后宫皆知。臣妾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魏太医,又为何要杀魏太医?”

水长乐看着对方茶端得四平八稳,不禁感叹高贵妃生错了朝代。这若生在现代,绝对是女政客的好苗子。

他朝顾安看了眼。

顾安心领神会,扬了扬手,六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小跑而来,匍匐在地。

顾安厉声道:“把昨夜和今晨的情况都说说。”

名叫小虎子的小太监开口:“昨夜,卓总管让我们到羽鹤宫去抬琴,我和小剪子、小泉子、小河子我们四个就照着卓公公的吩咐,将琴盒推到四执库。”

羽鹤宫,便是高贵妃所下榻的行宫。

“然后呢?”

“然后小的们便离开了。”

顾安看向剩下两个小太监。

一个脸圆乎乎的太监道磕磕绊绊道:“小……小的是今晨和小林子看到卓总管,卓总管让我们一起去四执库,将琴盒搬回羽鹤宫。”

顾安看向高贵妃:“贵妃娘娘,我就是好奇,牡丹琴名动天下,也算稀世之珍,高贵妃为何连夜将其送至无人看管的杂物库呢?”

高贵妃不紧不慢道:“今日本是赏花日,陛下要携众人赏这聚燕山顶逆时而开的仙牡丹。臣妾本想给皇上个惊喜,用牡丹琴在花中抚琴一曲,给皇上助兴,便让卓公公将琴安置在牡丹园中。我猜卓公公是先将琴放置于四执库,待翌日皇上确定行程再移琴,以免牡丹琴受风吹雨淋。不曾想昨夜发生这等不幸之事,扰了皇上赏花的雅兴,取消行程,卓公公便把琴送还羽鹤宫了。”

高贵妃所言非虚,今日原定行程的确是赏花,倒也有理有据。

顾安同样有备而来,对着小太监道:“小虎子,你和你三个同伴起来,用昨天的站位和方式去推推那琴箱。”

四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小碎步到琴箱旁,双掌在衣服下摆搓了搓,确定不会弄脏琴箱后,这才按照昨天的方式搬琴。”

搬了十来米后,顾安叫停,而后问道:“和昨晚相比,有感到什么差别吗?”

四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虎子犹犹豫豫道:“感觉似乎轻了不少?”

其他三个太监点头附和。

顾安对着仍跪在地上的两太监道:“你们两个,将琴箱搬回原处。”

圆脸小太监和另一个瘦太监略微费力的将琴推回原处。

“和今早相比,感觉如何?”顾安道。

圆脸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液:“似乎重了些。”

顾安让太监将琴箱盖打开,又掀开红丝绒的防尘盖,华贵的牡丹琴静置箱中。

“你们感受之所以出现偏差,是因为昨夜也好,今晨也罢,你们搬的琴箱里,都不是这把牡丹琴。”

“不是牡丹琴,不会是尸体吧?”洛清澄好奇道。

顾安点头:“是。魏太医虽身形清瘦,但因平日勤于锻炼,因而重量并不轻。准确说,昨夜他们搬动的是尸体,今晨搬运的则是空箱。”

顾安说罢,将和水长乐推演出的凶案全过程托盘而出。

昨日傍晚,魏太医隐去自己行踪,特意避开宫女太监,前往羽鹤宫与高贵妃见面。

之后二人发生口角,亦或高贵妃早有谋划,情急之下,高贵妃用绳子勒死了魏太医。

考虑到高贵妃的力气以及和魏太医的身形差,因而更偏向于现场还有第三者帮忙,便是卓公公。

魏太医死亡后,两人将牡丹琴藏起,而后将尸体抬入琴箱内。

高贵妃假意入睡,实际乔庄打扮成卓公公身旁的太监。而后卓公公派人将琴箱送往四执库。

之后,高贵妃换上魏太医的服装,并抱上一叠陈放在四执库的书籍进入魏太医房间。

在魏太医房间内,高贵妃先找出魏太医换洗的服装替换,并将原服装丢出窗外,让卓公公接应。之后紧锁门窗,布置凶案现场。

等到翌日,卓公公在用瞒天过海计骗过守卫后,两人迅速将尸体从树林搬到现场。高贵妃脱掉魏太医的衣服,换上昨夜太监服,回到羽鹤宫。

“故事讲得不错,看来顾丞相和皇后意气相投,都很擅长写剧本呢。”高贵妃语气嘲讽道。

一句话即否定了顾安的推测,又暗示两人不清不白。

“这琴箱的重量终究是太监们的感受,可还有其他实质性证据?”芒安石语调里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愤怒更没偏袒,却带着让人心颤的窒息感。

顾安点头,一旁的右少卿端来了一套衣服,将其展开。

“这是叠放在魏太医房间内的服装,起初无人注意,只看外观也看不出所以然。”顾安说着,给了右少卿一眼神,对方将衣服翻转过来。

顾安看向高贵妃:“娘娘,您还是没有卓公公心细。卓公公给魏太医换上衣服时,会清理衣服上的褶皱和土粒,可娘娘自己换下衣服时,却忘了把内里的浮粉头发清理一遍。”

右少卿接道:“已经比对过,这套衣服内部的白色粉状物,乃是碧海国去年进献的珍珠香粉,仅有两盒。当时娘娘喜欢,陛下便全部赠予娘娘。”

顾安:“除此之外,衣服内里还缠着两根长发,可否请娘娘赐发比对?”

高贵妃的镇定自若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怨恨地盯着顾安和水长乐,嘴唇轻颤却说不出话。

芒安石合上眼,似乎不想理会眼前的纷扰,嘴上却低沉道:“高贵妃,顾丞相所说,可否属实?”

高贵妃跪倒在地,全然没有之前的泰然自若。“皇上,臣妾……臣妾是迫不得已……”

在场众人忍不住发出惊愕声,高贵妃这是承认自己杀了魏太医,并策划了全局。

芒安石睁开眼,面色冷若冰霜,目光如刀刃。“我倒想听听,是如何迫不得已。”

高贵妃匍匐着身子道:“魏太医医术高超,在宫中颇有赞誉,臣妾自入冬以来常感风寒,身体不适,担心会牵连皇上和各位姐妹,因而常请魏太医来看病。”

高贵妃说着,直起上身,一张脸我见犹怜。

若说洛清澄是浓颜系大美人的顶峰,那书里性格嚣张跋扈、常恃宠而骄的高贵妃,则长着一张和其性格截然相反的淡颜系小白花脸。其没情绪时都自带楚楚可怜滤镜,莫说此刻眼中含泪,神色哀婉。

“臣妾本以为,魏太医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前几次诊断中,魏太医几次三番碰触臣妾私密处。臣妾起初当做是行医要求,担心是臣妾小题大做,故而忍耐。没想到魏太医之后愈发放肆,臣妾忍无可忍,又不敢声张,只得告知魏太医不必再来问诊。”

高贵妃几度泣不成声,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见皇上的神色并未缓和,高贵妃用宽袖口轻拭眼泪,继续道:“昨日傍晚,魏太医忽然未经通报出现在臣妾房间,臣妾一时六神无主,只知呵斥其离开。没想到魏太医非但置之不理,还要对臣妾……臣妾……”

高贵妃说到这,失声痛哭。不必明说,众人也清楚高贵妃难以启齿的话后是何内容。

许久,在夕阳快沉坠到地平线时,高贵妃才哽咽地继续:“臣妾迫不得已,恰好置物架上有一条之前捆绑衣物的麻绳,臣妾便想用其抵挡。可臣妾柔弱,哪敌得过身强体壮的魏太医,反被其制服。就在臣妾羞愧难当,打算咬舌自尽以证清白时,卓公公正好来寻我。”

高贵妃依旧抽抽噎噎,似乎回忆起噩梦般惊恐道:“当时卓公公为了保护我,和魏太医扭打起来,打得难舍难分。情急之时,臣妾帮卓公公按住魏太医的脚,卓公公趁魏太医挣扎之际,用麻绳将其缠住。本意是想阻止其继续作恶,没想到一不留神用过了气力。等我们回过神,魏太医已经没了气……”

高贵妃越说越慢,越说越轻,仿佛每个字都被潸潸热泪所浸透,变得绵软粘稠。

“后面……确实如顾丞相所说……虽然卓公公是失手杀了魏太医,但他担忧若说出去,一是会受责罚,二是臣妾声誉受损,因而便想了这一出……臣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高贵妃说罢,泪如雨下,哭得在场众人心下动容。

卓公公和高贵妃关系好,在场众人也是有所耳闻。

高贵妃金钗之年时,先太后曾在宫中宴请百官家的女眷,高贵妃便随母来到宫中。

当时卓公公才刚入宫不久,被分配到先皇后宫不受宠的郑常在身旁。卓林不但常被郑常在谩骂泄愤,还被其他老太监们羞辱捉弄。

据说高贵妃随母赴宴那天,卓公公已经三天没饭吃了,缩在行宫的墙角奄奄一息。

彼时年幼的高贵妃看到,询问之后,从宫宴上藏了不少点心瓜果,塞给卓林。

这不仅是一饭之恩,也是卓林入宫几年唯一感受到的善意。

因为这份恩情,从高贵妃入宫后,卓林便多有关照,尤其是卓林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后。

对于两人的渊源,卓林从未隐藏,主动和皇上提起过。皇上还曾在后宫家宴上提及此事,夸高贵妃人美心善。

此刻高贵妃这一番说辞,众人倒也能理解。

高贵妃身份尊贵,有的是办法弄死一个太医,何苦亲自动手?卓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真想整一个太医,也有的是手段。

说到底,还是魏太医太人面兽心,高贵妃迫不得已。

除了几位平日和高贵妃不对付的嫔妃,其他人内心的天秤都向高贵妃倾斜。

水长乐凝视着地上声泪俱下的高贵妃,心情像是刚被灌了一碗放馊的中药,又苦又酸。

他难受于事到如今,高贵妃还要反咬魏太医一口,将脏水泼于死人身上。

他更难受于,如今发生的一切,和他的出现关系密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张倒下了,所有原本站立的牌也跟着倾倒。

芒安石看着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高贵妃,似乎司空见惯这场景,抬眼:“皇后和顾丞相似乎有不同意见?”

水长乐心下烦闷,不想回应对方的高高在上。

顾安则躬身道:“皇上,事实和高贵妃所说相距甚远,但此事真相有损皇家颜面,还望私下审理。”

芒安石的双眼如聚燕山顶那深不见底的天湖,湖光幽暗,似乎能吞噬天地。

“说。”

一个字,像暴雨前一声惊雷。

顾安本就是个肆意性子,礼仪规矩迫不得已走一遍,既然皇上开口不必留颜面,他便不再惺惺作态。

“高贵妃的确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且讲得合乎逻辑,让人动容。”顾安道。

高贵妃抬起头,双目含泪,眼神中却有几许恨意,一字一顿道:“实话实说罢了。”

顾安在右少卿身旁耳语片刻,右少卿点头,很快,从晴明殿中取出一本册子。

“高贵妃可知道这是什么?”

高贵妃眼神晃了晃,疑心有诈,强装淡定道:“不知。”

顾安:“这是魏太医抓取药方的记录。”

高贵妃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顾安继续道:“但有个有意思的地方,我特地差人去太医院拿了出诊记录以及诊断结果,却和这册子上所记大相径庭。”

高贵妃脸色又红润起来:“这只能说明,这本册子是胡乱记录,亦或有人设局陷害。”

顾安点头,问芒安石道:“皇上,臣可否请几名太医?”

芒安石点头。

很快,几名随行行宫的太医来到跟前。

“请几位帮忙看看,这两本册子上的药草有何效用。”顾安递过册子。

几名太医接过册子查看,商榷之后,最为年长的太医作为代表发言 :“这本太医院登记册上的药方并无问题,几次为高贵妃问诊,病情皆是感冒风寒、肾虚体弱等,所开药方也与病情对应。”

“而这本只有药方记录,并无病情诊断的册子,其所开药方虽与太医院登记册上极为相似,但主要效用在于保胎。”

顾安点点头,提出自己的猜测:“那是否有种可能,按照太医院登记册上多次抓取的药物进行重新组合,能够和药方册上的药物相一致。”

被顾安这一点拨,几名太医又凑在一起商讨片刻,最后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顾安看向高贵妃:“敢问贵妃最近吃的,是风寒感冒的药物,还是保胎育胎的药物呢?”

高贵妃沉默。

顾安不依不饶:“这里有六名太医,贵妃可敢让太医们把把脉,看看是否有喜?”

在场其他嫔妃不解,互相窃窃私语。

高贵妃有了?

岂不是要母凭子贵飞上枝头了?

别说失手杀个太医,就算是是故意的,恐怕皇帝也不会追究。

嫔妃们脸上艳羡嫉妒之情毫不掩饰。

备受羡慕的高贵妃却脸色惨白,像泡在水中隔夜的大馍。

顾安不依不饶,又让右少卿拿来一本子。

“这是从敬事房取来的登记册。”顾安没细说,但登记册里记录何物,众人皆心知肚明。

顾安:“高贵妃可否让太医把把脉,看看这肚中婴孩有多少日子了?”

最后一缕夕阳彻底被吞噬,天空剩下无尽的黑。

宫女们提来了华丽火红的宫灯,灯光将宫女们素净的衣裙映得鲜红,像一朵朵绽放的红牡丹。

而一直被誉为“北齐牡丹”的高贵妃,此刻却失了风韵,没了生气,如同花瓣凋零碾落成泥,徒留一片荒芜。

一片寂静。

无人出声。

此刻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高贵妃怀孕却隐瞒,顾丞相让人从敬事房拿皇帝行房的登记册,只有一种可能——

高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

这是什么天大丑闻?

以芒安石暴戾的性格如何忍耐?

“所以,高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魏太医的?”芒安石脸色阴沉。

原本正百感交集的水长乐一听这结论,差点把刚下肚的茶水尽数喷出。皇帝这脑回路,是经过怎样的千回百转才得出这结论的。

更让水长乐没想到的是——

“皇上,臣妾是被魏忠逼迫的啊!臣妾几次想要自我了断,以证清白,却被魏忠以家人和名誉相要挟,臣妾不得已苟活。在魏忠企图再次侵犯臣妾前,臣妾为了捍卫名义,迫不得已才失手杀了他!”高贵妃抽噎道。

水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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