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领着宋慈等在院内拐来拐去,走过一院又一院,院内空空竟无一个人影。
宋慈疑惑地问道:“喂,你们庄主究竟在哪里?”
管事诡秘地一笑说道:“别急,那地方你去过,拐过去就到了。”
果然一拐便看见上回进如意苑查案时来过的那幢小屋,只是无人而小屋的门似虚掩着。
管事假笑着作邀请的手势,说道:“宋大人,我们庄主就在屋里候着三位,是否请进去说几句,还是请庄主出来?”
曹纲与冯御史迟疑不决不敢擅入。
曹纲说道:“宋提刑,此案是你主审,还是你进去请吧。”
冯御史说道:“是啊是啊,还是宋提刑独自去合适。”
宋慈大声说道:“怎么?你们都害怕了?朗朗乾坤皇城郊外,我等朝廷命官难道还怕一个小小庄主不成?”
随即昂首大步走进小屋,小屋内仍如前番那样,一边摆着一张床有桌椅等简易用物,靠北侧墙边摆着八口大箱子,密封的屋内暗淡无光点着一支蜡烛。
刁光斗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面露一丝似讥似嘲的笑意:“宋提刑近来很辛苦啊,请坐,你看,猜着你要来,特意又为你准备了一张椅子。”
宋慈并不就座,说道:“刁光斗,宋慈来此是请你这位深居简出的大人物到提刑司走一趟,你不会不敢去吧?”
刁光斗嘿嘿一笑说道:“这么说数天之内你已将案子弄清楚了?”
宋慈说道:“是的,宋某已有八九成把握。”
刁光斗说道:“不会像上次那样误断误判了?”
宋慈说道:“刁庄主,有没有误断你且听一回公堂审案,看一下人证物证不就清楚了?”
刁光斗问道:“那么在下是否可预先打探一下害死女戏子小桃红的凶犯是谁?那人莫不是一位格外尊贵的人物,且与至高无上的圣上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宋慈说道:“噢?刁庄主又是从哪里探得这样的消息?”
刁光斗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刚听说驸马爷梅子林到提刑司自首去了不是吗?”
宋慈冷笑道:“刁庄主果然消息灵通,难怪宋某近日查案时,时而会有如神助一般得到一些额外的提示,譬如米行的朱老板会提醒一句那宫轿何以往西街而去?那儿似乎有个驸马府,又譬如姚千被毒杀后身上所携之物被抢,偏偏又落下一块玉饰让宋慈轻易捡得?”
刁光斗嘿嘿一笑,说道:“怎么着,宋提刑这话的意思这几天辛苦查案不会查到最后认为那位驸马爷是无罪之人吧?”
宋慈说道:“有罪无罪须等公堂审罢才知晓,若那时审得驸马爷有罪,其罪也是你刁庄主投下诱饵步步设套造成的,这罪魁祸首是你!刁庄主,我这样说并不冤枉你吧?”
“嘿嘿,其实宋提刑此话一丝不错,我承认这桩案子前前后后的一切,我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宋慈,此时屋内仅你我二人,不妨坐下你我抛开面具坦诚相对,说几句推心置腹的实话,如何?”
宋慈一愣,坦然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好啊,说吧。”
刁光斗说道:“宋慈,事到如今我就跟你实说了吧,这回从一开始我便有意要跟你较量一番,斗一回输赢的,你信不信?”
宋慈略感意外,仍平静地答道:“我为什么不信呢?世上人千形百态,像你刁光斗这样歹毒险恶之人也免不了会有的。”
刁光斗不无得意的说道:“歹毒险恶之人,嘿嘿,是这样么?行啊你怎么说我咒我都行,我是无所谓的,我不教书不必为人师表,我也不做官不须效忠于朝廷,我是一介平民,无官无职与世无争,无非挣些银子花花而已,说来还怪你,我本来躲在郊外好好的过我的日子,你偏要来惹我,弄出一个白骨案到如意苑前吵吵嚷嚷,又有刑部小吏也来探头探脑,还能不让人生气吗?何况你宋慈一出现能不勾起我的旧痛旧伤吗?”
“噢?说起来还是我先惹恼了你这位隐士?”
刁光斗得意的说道:“所以我便有意跟你较量一番,杀杀你的威风消消你的傲气,头一个回合你输了吧?我将你过去办案验尸的手段细加揣摩,如法炮制人证物证样样俱全,步步引你上套,果然啊,你将那刑部小吏竹如海定为杀人凶犯打入死牢,那小子偏又受不了委屈一头碰死了。”
宋慈坦言道:“我承认我输给你了。”
刁光斗说道:“好啊,你宋慈能认输很不错了。”
宋慈看着刁光斗说道:“那么接下来呢?”
刁光斗看着宋慈笑着说道:“嗯,这一回你做得不错比我料想的要好,你很快便查实了小桃红浸尸之处,又活着拿到了柳青,可惜只差一步她就没命了,最后你又凭借那一枚玉饰追查到杀死小桃红的驸马爷梅子林……”
宋慈断然说道:“不对,小桃红并非驸马爷所杀。”
刁光斗诡笑道:“是吗?他自首时没承认是他杀了小桃红?”
宋慈说道:“他倒是这么认了,但我却以为杀死小桃红并非他的本愿,无非是他人预先设置的圈套借其手完成的一项谋杀。”
刁光斗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吗?”
宋慈反诘道:“难道不是吗?”
刁光斗说道:“那宋提刑不妨推断一下此事的缘由与结局。”
宋慈说道:“刁庄主你听好了,在宋某发现白骨之前你便已察觉竹如海与小桃红对如意苑有刺探之意,令你心慌意乱便有意反击,你又想拉驸马爷梅子林做一笔粮食换军马的大买卖,于是精心策划了一场戏,你想来个一箭三雕,既除了眼中毒刺竹如海和小桃红,又做成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还能报复一下宿敌宋某,是这样吧?”
刁光斗笑着说道:“有点意思,请再说下去。”
宋慈继续说道:“驸马爷梅子林爱马如命,故而你送他一匹价值不菲的北方良驹,引诱其上钩以此要挟他同意与你做那笔大买卖,梅子林却胆小怕事不敢应承,五月十九那天,他骑着那匹枣红马再至如意苑欲将原物奉还落一个清白之身,谁知等着他的却是一场更为险恶的阴谋。”
刁光斗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将两只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宋提刑果然厉害,如此推断不仅说得十分精彩而且与事实几乎丝毫不差,了不起了不起啊,宋提刑!就冲这一点刁某也不得不自叹弗如甘拜下风啊!”
此时管事悄然入屋将一张信纸递给刁光斗。
宋慈并不为此人的谄媚之词所动,说道:“刁光斗,我既然说得不差,到公堂之上你敢不敢承认下来?你有这胆量吗?”
刁光斗猝然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
宋慈问道:“你因何发笑?”
刁光斗说道:“宋慈,刚才这些话是你我二人在这小屋里说的悄悄话,出了这小屋就不足为凭了,再说这些事都已过去,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粮食换战马这桩大生意已做成了,三十条大船五十万斤粮食,此时想必已运出京城以外百里之遥了吧?”
宋慈冷笑一声说道:“刁庄主未免想得太顺当了,宋慈今日一早即将急文送至兵部、工部及沿运河府县驻军,请各方拦截运粮船队不得将大宋的库粮送往北方敌国。”
刁光斗面不改色,说道:“是吗?你宋慈不过是四品提刑,在京城只能算得一个中不溜的官,说话能有几斤几两?你看我倒是已有了确凿消息,那运粮船队已顺利通过十几道关卡到达苏州码头,在那儿歇过一夜次日便可北上抵达他国之域了。”
宋慈大惊失色,接过刁光斗手中的信纸看了一眼竟愣住了,手中信纸飘然落地喃喃地说道:“这三十条大船的粮食运往北方敌国,而到大宋来的却是一群老弱无用的马……这是卖国啊,这么多官员竟然没一个想到这事该有多可怕吗?”
刁光斗嘻笑着说道:“宋慈,你说得未必太可怕了吧?”
宋慈怒目以对呵斥道:“不可怕吗?敌国本已有精兵强将,又有富足的粮草,便可大胆地南下攻城掠寨,烧杀抢夺,到时候大宋这半壁江山如何保得住?姓刁的,你也是大宋百姓,难道你就没一点爱国之心?”
刁光斗说道:“爱国之心?哼,大宋江山是宋皇的,于我刁光斗有什么关系?北方敌国占了江南总还要留着百姓供养官兵吧?那官府之人照样要吃喝要玩乐,我刁光斗依旧可以做生意,说不定人家还会重用我呢,宋慈,你也一样啊,谁当一国之主不希望老百姓安分守己国泰民安?换了君主你宋慈照样做提刑官,还可以查案验尸拿一笔官饷……”
宋慈怒不可遏,喝道:“住口!你……你是个万恶不赦的卖国贼!” ..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