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喃喃苦笑道:“但这并非就是说他们都是为她而死的呀,现在,秋云素既然早就死了,我一切得从头做起。”这时他己走出桃林,又定了几步突然顿住脚,失声说道:“不对,这件事有些不对。”他将这件事每个细节又想了遍,拍手说道:“素心大师足末出户,又怎知我去找过孙学圃?又怎知道他告诉我灵素请人作画,乃是为了赠别?”他转身又种入那庵堂,梧桐树下,已无人影。
梵唱仍不绝,楚留香冲进去,堂内诵经晚课的女尼,都被惊起,楚留香目光自她们脸上一扫过,找不着放才那乌衣白袜的女尼,大声道:“素心大师在哪里?”
一个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并没有人号做素心。”
楚留香说道:“素心大师明明是乌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说道:“小庵乃是桃花庵,乌衣庵从此绕城西去,还有数里。”
这里竟不是乌衣庵?楚留香又不禁征住了,呐呐道:“方才站在树下的一位乌衣白袜的师父,不是贵庵中的人麽?”
那老尼瞧着他,就像瞧疯子似的,缓缓说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晚课,方才梧桐树下哪里有人?”
楚留香向西急奔,叹道:“我怎地如此糊涂,城里的大车,怎会在贫民窟外等接客,贫民窟里那会有坐得起车的人,他明明是在那里等我,等我,等我上当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为秋云素已死,将我诱入歧途。”
乐丹笑着说道:“你才发现啊,但也不太笨。”
楚留香无奈的说道:“你既然早发现了,为何不提醒我?”
乐丹笑着说道:“因为你是楚留香啊。”
这时已是黄昏,这里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轻功,没有多久,就又瞧见一座寺院建在山脚下。
荒凉的寺院,闪着一盏鬼火股的孤灯,风吹得庭院中的落叶沙沙的响,仿佛有幽灵在上面踽踽独行。
晚风吹来,楚留香只觉得背脊上凉飕飕的,又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後吹气,他身形不停,往灯火处直掠过去。孤灯旁坐个乌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疮百孔,面色腊黄神情痴呆,竟似巳被鬼迷。
楚留香暗叹道:“难道这乌衣庵竟没落至於止,那车夫若是真的将我带来这里,只怕我反而难以相信。”他干咳一声,道:“这里可是乌衣庵麽?”
那女尼茫然瞧了楚留香和乐丹一眼说道:“乌衣庵,自然是乌衣庵,谁敢说这里不是乌农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问道:“不知素心大师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来,说道:“在,自然在,谁敢说她不在。”
这诡秘的庵庙,奇秘的痴尼,诡异的笑声竞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机伶怜打了个寒酸,问道:“不知师傅能否带领在下前去参见素心大师?”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来,说道:“随我来。”她手托那盏油灯,鬼火般的灯火,瞧着荒庵里褪色的神幔,金漆剥落的佛像,也瞧落叶、荒草、积尘、蛛网。她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穿着荒凉的院落,这乌衣庵中竟瞧不见别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窥人。
乐丹自然是不会怕的,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有鬼,也不敢靠近乐丹分毫。
後院里没有点灯,沉沉的暮色,萧瑟的梧桐下,有间小小的掸堂,风吹着残破的窗户,发出一阵阵令人悚栗的声响。
那女尼忽然回头笑道:“你们等着。”
楚留香瞧门上密集的蛛网,忍不住问道:“素心大师莫非在坐关?”
那女尼痴笑道:“坐关,自然是在坐关,谁说她不是在坐关。”她痴笑拨开门上的蛛网,走了进去。
楚留香只好在门外等,院子里更黑,树上似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树下,心里不觉有些发毛,要不是有乐丹在旁边,他还真的会害怕。
过了半晌,只听那女尼在禅堂中说道:“师傅有人来瞧你了,你可愿见他麽?”又过半晌,那女尼又举灯走了出来,笑道:“我师傅点头了,你们进去吧。”
楚留香松了口气,说道:“多谢。”无论如何他总算能见素心大师了。
乐丹看着楚留香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对尼姑没兴趣。”
楚留香翻了个白眼,他发现,自己和乐丹在一起越久的时间,翻的白眼就越多,他大步走了进去,闪烁的灯光,从门外照了进来。楚留香说道:“素心大师─大师。”
阴森黝暗的屋子里没有人回答。
楚留香再走进左两步有风吹过,突然一条影子飘了过来,借那鬼火般的灯光瞧一,这哪里是人。
这竟是一副死人的髓髅。
这副枯骨就悬在梁上,随风不住飘荡,一阵阵腐尸的臭气,令人作呕,楚留香不觉吓的呆了。
那女尼疯狂的笑声,已自门外传了进来,拍手笑道:“你见她了……你见她了,为什麽不说话呀?”这梁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寻访的素心大师,她竞然早巳悬梁自尽了,连血肉都已化为枯骨。
这痴狂的女尼竞未埋葬她的体,竞和楚留香开了个疯狂而恶毒的玩笑,她竞是个满怀恶意的疯子。
疯狂的笑声,不住传了起来,那痴狂的女尼不住拍手跳跃,连手里的油灯都已摔破在地上。
灯火熄灭鬼气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湿湿的,一步步往门後退。突然间,那粱上的柏骨竞向楚留香扑了下来。
楚留香惊骇之下,又想闪进,又想伸手击接。
就在这时,一柄剑闪电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这一剑来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几乎不能闪避,胸腹斗然向後─缩噬的─声,剑尖已划破了他前胸的衣服。
也就在这时,几点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的风声,直打他咽喉、胸腹间几处要穴,一条人影自梁上飞起,蓬的撞开屋顶,带着一阵阵凄厉诡秘的笑声,飞一般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开剑已料到对方面必有杀手,身形早已乘胸腹的收缩之势向地倒了下去。
乌光便堪堪擦他身子飞过。
只见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魁,赫然正是害死天强星宋刚,以忍术遁入大明湖的那个人。
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时,这诡秘的人影早巳不见了,星月连天,凉风飕飕。
楚留香站在屋顶上,冷汗不觉早巳湿透重衣。他征了半晌,回身跃下来,那女尼仍然痴痴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连笑声都已顿住。
楚留香掠到她面前,厉声问道:“那是什麽人?你可是与他串通好了的麽?”
夜色中,只见那女尼面上突又泛起了一丝诡秘的笑容,眯眼瞧了楚留香几眼格格笑道:“他……我……”笑声突然中断,身子突然一阵抽搐,仰天倒了下去,然後便有几点鲜血自她咽喉,胸膛间沁出。
原来方未击中楚留香的暗器,穿门而出,竟全打在她身上。
楚留香俯下身予,只见鲜血的血迹,流出来後,立刻变成了一种厅特的掺碧颜色,她眼鼻五宫里,也渗出了鲜血。
楚留香悚然道:“好毒的暗器,你……你…你好好去吧!”他知道这样的暗器打在身上,是谁也无救的了,他方才反应只要稍迟一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那女尼胸膛里犹有一丝残余的呼吸,突然张开眼来瞧楚留香,目光竟突然变得奇异的清澈而明亮。
楚留香暗然说道:“你还有什麽话说?”
那女尼嘴唇启动几次,终于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道:“无……”
楚留香叹道:“你已无话可说了麽?”
那女尼满是焦急之色满头俱都流下汗珠,但饶是她用尽所有力量,却已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她终于死了。
她临死前回光反照,神智突然份外清明,竞给楚留香留下一条重大的线索,只可惜楚留香却不知道。
乐丹看着楚留香说道:“她不是没话说,而是说不出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说道:“说不出来。”
楚留香走出乌衣庵,夜色己很沉重,他心情却更沉重,他寄以最大的希望的一条线索,竟又断了。他看着乐丹说道:“难怪那凶手不怕我寻来乌衣庵,原来他早已知道素心大师死了,否则我在孙学圃窗外时,虽然在全神防护他向孙学圃下手,但後来他还是有许多机会将孙学圃杀死灭口的。原来他竞想借孙学圃之口,说出乌衣庵,然後再假冒素心大师将我诱人歧途,谁知我竟瞧出了他的破绽。於是他一计不成,算准我必来乌衣庵,就先躲到那禅堂的梁上,乘我不备,掷下素心的尸体,向我下手。这一次他虽未成功,但他的计划却委实不能说不周密,他的手段更毒我只要稍有疏忽,便难免要遭他的毒手,他一心不愿我涉及这件事中,不借杀死这许多条人命,可见这件事所牵涉的秘密,必定惊人得很。”说到这里,楚留香非但毫无胆怯退缩之意,反而更激赵了他的敌忾之心,耍和这厉害的对手较高低。
乐丹看着楚留香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冒险,楚留香他根本不当做一回事,他看着乐丹笑着说道:“越是危险的事,我反面越觉得有趣。” ..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