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袖说道:“二十六……也许是二十五年前天星帮更劫了朱砂门弟子所保的一趟镖,那时正值冯风病故,朱砂重选掌门的时候,所以这件事直拖了一年,後来天星帮劫镖的弟子虽也曾登门负荆,但镖银却始终未曾送还。”她将这些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武林故事娓娓道来,竟是像在叙说自己身边的家常琐事似的。
乐丹瞧着楚留香和李红袖,如果说他们的背后没有一个极大的势力,又是如何知道这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偏偏他们还知晓,只怕天下的情报,皆有存底,难怪楚留香滋润的活了那么多年。楚留香微笑着说道:“你的记亿,的确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但这些事都已事过境迁,而且也算不得是什麽深仇大恨,朱砂门想来不会为了这种事将左又铮一路追踪到这里,再下毒手,这其中必定另有缘故。”突然一个少女自舱下冲了上来,娇嗔说道:“你两个究竟做什么事呀?她也穿件宽大的衣裳,却是鹅黄色的,也露出一双淡褐色的,均匀美丽,线条柔和的玉腿。”
她便是宋甜儿,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长长的辫子随玲珑的娇躯不住荡来荡去,淡褐色的瓜子脸,配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又娇媚,又俏皮,她脸上本在故意装作娇嗔,但瞧见这死尸,突然惊呼一声,扭转头就跑,跑得比来的时候还要快得多。
李红袖笑道:“甜儿无论做什麽事胆子都很大,但只要一瞧见死人,就怕得要命,所以我常说活人谁也制不住她,只有死人,才制得住她。”
楚留香凝注海天深处,缓缓说道:“你等瞧吧,今天要从那边漂来的死人,绝不止这一个。”
船已下锚,就这样停泊在水上。
海上果然又漂来了具体。
这尸体身穿件朱红色的短袍,长仅及膝,面容虽经海水久泡,但看来仍是白白净净,年纪也只有四十左右,额下虽留微须,眼角却无皱纹他左掌也是修长白净,但一只右掌却是粗糙已极,筋骨凸现,几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摊开掌心,竞和衣服同样颜色。
李红袖那双明媚的眼波却瞧直了,吃惊的说道:“想不到这人竟会是杀手书生西门千。”
楚留香叹息道:“他杀死了左又铮,自己竞也死在别人手上。”
李红袖疑惑的说道:“但又是谁杀了他?”她说完了话,已瞧见这西门千喉结下的创口,鲜血己被海水冲净,灰白色的皮肉向两旁翻着。
李红袖吸了口气,显然有些被恶心到了,说道:“这是剑伤。”
楚留香点头说道:“嗯!”
李红袖说道:“这剑伤才不过寸,天下武林,只有海南与崂山两大剑派的弟子会使用这麽窄的剑。”
楚留香点头说道:“不错。”
乐丹在一旁喝着酒,说道:“世人多愚昧,你杀我,我杀你,到头来又能如何?”
楚留香笑着说道:“钱,够花就行,饭,好吃就行,觉,睡的稳就行,功名利禄,呵呵。。。”
乐丹笑着说道:“你不也被称为盗帅,盗中元帅,这名头可不弱于人。”
楚留香也喝了杯酒,说道:“有的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李红袖看着尸体继续说道:“海南与崂山两派,距离这里虽都不远,但崂山派的剑法传道家正宗,平和搏大,这西门千被人一剑贯穿咽喉,想必是剑法以辛辣诡谲见长的海南剑客门下所下的毒手……这倒更奇怪了。”
楚留香问道:“奇怪?什么奇怪?”
李红袖说道:“海南剑派与朱砂门非伯无冤无仇,而且还颇有渊源,八年前朱砂门被闽南七剑围攻时,海南派还曾经不远千里赶去相助,但如今海南剑派的高于却杀了朱砂门的长老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可真教人不懂?”
楚留香喃喃的说道:“左又铮无缘无故死在西门干手中,西门千又糊里糊涂死在海南派门下──这其中究竞有什麽秘密?”
李红袖嫣然一笑,说道:“你可是又想管闲事了?”
楚留香笑道:“你不是正在说我太懒了麽?我正好找些事做给你瞧瞧。”
李红袖说道:“仅这件事看来牵连必定甚广必定十分凶险,而蓉姐这两天又在病着,我看咱们还是别管这件事吧!”
楚留香微笑道:“越是凶险的闲事,管起来才越有趣,牵连越广的秘密所牵连之物价值也必定极高,这种事我能不管麽?”
李红袖叹道:“我知道你若不将这秘密揭破,是连觉也睡不的,唉你呀,你生下来好像就是为了管别人闲事的。”她忽又展颜一笑,说道:“幸好这件事正如大海捞针,到现在为止,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你想管这闲事怕也管不上了。”
楚留香微笑道:“你等着瞧吧头绪自然会越来越多的。”喝了白酒,又撕下条鸡腿,倚在船舷上大嚼起来。
李红袖苦笑道:“我真佩服你的胃口,现在还能吃得下东西。”她也不知不觉走到船舱向海天深处凝视。
楚留香笑着说道:“胃口好的不止我一个人。”
乐丹也在吃着酒菜,两人相视一笑,只是两具尸体而已,当年尸山血海都见过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海上果然又漂来具死尸,竟赫然是个黑面虬髯的绿袍道人,身形魁伟高大。四肢虽早已冷却,但手里仍紧紧握半截断剑,剑身狭长,仍在闪着光,碧森森的剑光,照着他一颗发髻蓬乱的头颅。
他头顶竟已劈成两半。
就连李红袖都转过脸去,不忍再瞧。
楚留香说道:“果然是海南派的门下。”
李红袖问道:“你…你认得他?”
楚留香缓缓的说道:“此人便是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他剑法之狠毒,当今天下武林,只怕极少中几个人能比得上。”
李红袖叹道:“他剑贯穿了别人的咽喉,不想自己脑袋也被别人砍成两半。”独忍不住还是回头瞧了瞧又道:“瞧这情况,那人一剑砍下时,他必定已无可闪避是以只有迎剑招架,谁知那人剑非但砍断丁他长剑,余力所及,竞将他头也砍成两半,海南指剑俱是海底寒铁精炼而成,这人剑竟能将之砍断,唉……好锋利的剑,好沉重的剑。”
楚留香问道:“你怎知他对头也使的是剑?”
李红袖说道:“当今武林的刀法名家,又有谁能将剑法如此辛辣狠毒的灵鹫子逼得连躲闪都不能躲闪……海南剑派素无硬拆的招式,他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会迎剑去招架别人迎头砍下的一刀。”
楚留香点头说道:“不错,刀法之变化,的确不如剑法灵巧迅急,使刀的人若想将使剑的人逼得无可闪避,的确是难而又难。”他微微笑,接着说道:“但你莫非不会忘记一个人麽?”
李红袖眼睛一亮,笑道:“你说的若是无影神刀扎木合,你就错了。”
楚留香说道:“为什麽会错?”
李红袖说道:“扎木合号称中土刀法第一名家刀法之快,无形无影,他一刀砍下时,灵鹫子也许还未瞧清是由何处来的。自然只有迎剑招架,面扎木合使的一柄大风刀,乃海内十三件神兵利器之一,也足以砍断海南神剑。”
楚留香说道:“这岂非就是他麽?”
李红袖笑道:“但你莫要忘了,札木合纵横戈壁大沙漠已有三十年,号称沙漠之王,又怎会跑来这里?”
楚留香缓缓笑道:“你说不会,我却说会的。”
李红袖眨着眼睛,调皮的说道:“你可要和我赌一赌?”
乐丹笑着说道:“我可以来做裁判。”
楚留香说道:“我不和你赌,因为你输定了。”
只听船舱下一个人甜笑道:“你们赌吧,谁输了谁帮我洗半个月的碗。”
李红袖笑骂道:“小鬼,你在偷听。”
宋甜儿格格笑道:“我虽然不敢看,听却敢听的。”
楚留香端着酒杯看向远方。
李红袖走过去说道:“你在等什麽等那札木合?”
楚留香说道:“也许……。”
李红袖笑道:“你等不来的,这沙漠之王既不会来,纵然来了,也没有人能杀得死他─能杀得死他的人,也就不会杀他了。”
楚留香说道:“西门千与左又铮素少来往,为何杀了左又铮?灵鹫子与西门千毫无冤仇为何要杀死西门千?札木合与灵鹫子今远在天边,一个远在海角更是毫无关系,又为何要杀死灵鹫子?”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见世上有许多事,是完全说不定的。”这时日已偏西自从发现第一具体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时辰,甲板上已有三具尸体。
而第四具体果然又来了。 ..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