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骄阳似火,夏意浓烈。
鹿瑾初得知了顾立夏在一家私人的管制所,鹿瑾初手中的水杯哐当落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鹿瑾初浑身失去了力气,滑落在地上颤抖着抱头痛哭。
鹿瑾初见到了监控屏幕里的顾立夏,相隔两个月,却仿佛要差点认不出来了,鹿瑾初失声痛哭,那不是他的立夏,他的立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监控里的顾立夏正缩在简陋的小床上睡觉,身体还微微发抖,口中呢喃不清像是在说着什么一样,鹿瑾初哭喊:“你们去看看他,他一定是生病了……”
他们见不到顾立夏,因为涉及到地下组织机构,牵扯到很多方面,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只能看到这块监视屏,当然也没有人会去看顾立夏,在这帮人眼里,顾立夏此时的状态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除非当初送进来的家人花钱来接,否则顾立夏不可能出得去。
鹿瑾初失魂落魄的被陈深从里面抱出来,刚出来就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难书极了,哭的眼睛都红肿成一片。
鹿瑾初去找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不肯见,鹿瑾初就跪在门前,爷爷奶奶怕村里人看笑话,于是将人扯进屋,奶奶生气的没好脸色,“你还来干嘛?立夏不在。”
鹿瑾初跪在两老人面前,哭着说:“是我错了,我不等他了,也不找他了,都是我的错,他没病,都是因为我,求求你们救他出来吧,不要让他在里面受折磨了……”
奶奶脸色铁青,转过脸不看他。
鹿瑾初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头,“求求你们了,我不见他,以后都不见了,你们把他弄出来吧,我走,我走好不好,我不见他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鹿瑾初泣不成声。
奶奶和爷爷瞒着家人将立夏送到那里,根本不知道立夏在里面怎么被治疗,只当是正规的吃药治疗。
奶奶脸色非常难看,“你怎么还知道立夏的消息,你一直在盯着他?你是不是就等着立夏出去找你呢?”
鹿瑾初连忙说:“不会了,我不等他了,我也不找他了,你们把他救出来吧,他没病,他真的没病……”
爷爷奶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抉择,他们压根不信鹿瑾初说的什么立夏在里面受苦,对鹿瑾初的态度也半信半疑,鹿瑾初就一直跪着给他们磕头,嘴里不停的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立夏什么都不懂,都是因为我,他没病,他什么病都没有……”
那年的六月格外的热,热的人心里惶惶不安,好像每一秒都焦躁无比,二宝热的只吐舌头。
六月末的时候,这座城市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倾盆大雨一泄如注,浇灌着这座干涸的城市。
雨连续下了三天,哗啦哗啦,像是哀鸣,婉转留恋。
奶奶给顾立夏做了他最喜欢的大肉饺子和排骨汤,可是顾立夏一吃就吐,奶奶看了直抹眼泪,心痛后悔。
当初接立夏回来的那一天,奶奶看到立夏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那时候的立夏,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形销骨立,根本不像以前立夏了,眼神空洞,整个人眼眉都笼罩在阴霾中,这哪里是去治疗,分明看着像是坐牢去了。
奶奶抹着眼泪说:“立夏,我的夏娃儿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立夏对外界的所有感觉和知觉都慢了一拍,看了看奶奶,然后慢慢的说:“我没事,你别哭。”
从那里出来后奶奶愧疚的每天都给立夏坐大鱼大肉要补身体,可是立夏一吃肉就吐,甚至喝汤都吐,什么都吃不下。
直到有一天,奶奶在看到了在厨房里生吃菜叶子的立夏,饿得受不了的立夏在吃菜叶子,奶奶当场一滞,失声痛哭,“作孽啊……”抱着立夏哭,立夏却呆呆的,嚼了嚼嘴里的菜叶子,然后吐掉,“我不吃了,你别哭。”
七月,夏日的余温洒在柏油路上,焦灼儿滚烫。
鹿瑾初坐在车里,默默的看着过往的行人,这是顾立夏的家乡,这是通往顾立夏家里的巷子口,可是鹿瑾初没有一丝进去的勇气,他想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再看一眼顾立夏,虽然他明知根本看不到,也罢,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也好啊。
陈深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鹿瑾初,问道:“真的不打算下车吗?今天村里有戏台,他爷爷奶奶都被叫过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陈深当然早就打听好了一切。
鹿瑾初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巷子口,陈深陪着鹿瑾初,车上的空调呼呼的吹着冷风,窗外的艳阳发出刺眼的光芒。
村里今天有一年一度的庙会,大人小孩都高兴的不得了,一派热闹的场景,大家都聚集在村头的广场上,巷子口街道上人倒是比较少,小孩们稀稀拉拉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棉花糖和其他吃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鹿瑾初发呆似的看着,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街口突然跑出一只狗来,鹿瑾初怔了一怔,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然后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顾立夏今天本来在家看书来着,他休学了半个学期,拉下了很多课程,还好于老师在学校那边都帮他安排妥当了,他只需要下学期补上考试就行,外面太热他不想出去,也不爱凑热闹去看大戏,可是二宝今天却非常开心,撒欢儿的拽着他往出走。
立夏腿不太好,这也是在那里面落下的毛病,长期的跪着鞭打,毫无自尊的被人辱骂,跪的久了,膝盖自然有点儿毛病,立夏出去从来不穿短裤,因为膝盖上有明显的痕迹,还有被烫出的疤痕,很难看,其实身上更多。
今天立夏没打算出去,哦,其实应该说立夏已经很少出门了,一见到生人就会产生应激反应,反射性的恶心想吐,脸色会非常的难看,爷爷奶奶只当是身体不好,所以也不让他出门。
立夏在家嫌热就穿了短裤,正躺在葡萄架下假寐休息呢,就被二宝闹腾着往出拽,立夏由着二宝闹腾,只好跟着它一起出去,想着是不是最近在家里给它憋的慌了,所以才这样闹腾。
立夏怕在路上遇到什么人,还好,一路上出来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只是碰到几个玩闹的小孩,立夏放松下来,好久没出来了,这次出来立夏晃悠悠的慢慢走着,在巷子口的大树下站着吹着风,二宝在他脚边哼哼唧唧。
鹿瑾初看着十米之外的顾立夏,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拼命的捂住了嘴,怕自己哭出声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痛极了。
瘦了,太瘦了,甚至能看到短袖下面的肋骨,哪里曾经有薄薄的腹肌,有着鹿瑾初最熟悉最美妙的触感……
眼泪哗哗流出来,不受控制一般。
立夏好像又长高了,因为瘦所以特别高,鹿瑾初太心疼了,想去抱抱他。
立夏的头发好像也长长了,刘海落下俩,挡住了他的眼眉,带着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和忧郁。
立夏的膝盖上有明显的隆起,腿细细的,直直的戳在那儿。
鹿瑾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不眨的一只盯着看着,陈深默默递给他纸巾。
二宝蹭着立夏的腿,立夏低头,眼睛里分明有笑意,但是嘴角却僵硬的失去了生机,不会笑了。
鹿瑾初奔溃的大哭,陈深将车窗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夏日的热气立刻涌进来。
过了一会儿,二宝突然站起来朝着鹿瑾初的车子这边看过来,作势要朝这边来跑来,隔着柏油马路,立夏赶紧扯住手中的绳索,怕二宝一不小心被车给撞了。
二宝哼哼着很是着急,立夏疑惑的看着那边,“怎么了?”
鹿瑾初看到立夏的视线投过来,赶紧往后靠了靠,躲开了立夏的视线,虽然陈深的车上贴了膜,以顾立夏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楚车内的情形。
可鹿瑾初不敢,不敢让立夏看到他,说不出是为什么,但就是不敢,说好了不打搅的。
立夏什么都没看到,自然不理解二宝为什么哼哼,附身揉了揉二宝的头,“你怎么了?”
二宝朝着车子叫了几声,鹿瑾初侧着身子,捂着眼睛哭,陈深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递给他纸巾。
立夏顺着二宝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立夏觉得疑惑,二宝还依然叫个不停,立夏想了想,于是牵着二宝走过去。
鹿瑾初拽着安全带,低声哀求着陈深:“走,快。”
陈深一愣,发动起车子,滑动方向盘,车子慢慢的掉头,立夏还在一步步靠近,鹿瑾初不敢去看向窗外。
车子划出一个弧度,顺利的掉头,立夏却在一瞬间看到了车里人。
手里的绳索掉落,二宝追着车子跑着叫着,立夏浑身失去了力气,条件反射的想吐,一个名字却在自己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鹿瑾初……”立夏喃喃低语,名字划过喉头的瞬间,一阵晕眩呕吐感涌上来,立夏扶着身边的大树干呕,脑袋晕沉沉的,整个人顺着大树滑了下去,一瞬间心如刀割
鹿瑾初捂着眼睛哭,心里默默念着告诉自己,别回头,别回头,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