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楼梯间,头顶的破声控灯时不时滋滋亮一亮,大好的鬼片现场,伏黑惠反手持刀顺势上提,下一秒就能在身前这人线条优美的下颌上戳个洞,刀挥到一半,愣是被一句女朋友噎得顿住了。
对方乌黑的眼珠满是不赞同地注视着他,伏黑惠恍惚间竟然真有种自己做错什么,被当场抓包的错觉,这时身下的咒灵嘶吼一声,奋力挣扎,他想也不想地顺势一刀削掉了那个三角形脑袋!
夏油杰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顿时一震,嘴唇动了动,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又闭上了。
伏黑惠:……
你神经病啊!!!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伏黑惠脸色不善,他站起身,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一脸病态的陌生人比他整个人都大一个码,宽肩窄腰,长发披散,简简单单的白衬衣极好地勾勒出修长的身材,与周围场景极其格格不入。
“我住这儿。”夏油杰无奈地挑起眉梢:“知道现在几点了?”
回答他的是一把雪亮的刀,伏黑惠单手持着锋锐的匕首架夏油杰颈间,另一只手在自己耳边一擦,疾声呵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帐内!根据咒术法则第三条,我有权力当场将你祓除!!!”
什么狗屁第三条,还用着呢?夏油杰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立刻抓住了祓除这词儿,脸色陡然一沉。
“五条先生!”正在为五条悟开车的伊地知差点因为伏黑惠的意外来电“噫”地叫出了声,悄悄抬眼一瞄,后视镜里的白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摘了,苍蓝眼瞳眸光锋锐如刀——
完了!这祖宗是生气了!!
伊地知擦了擦额角的汗,重新踩下油门:“要……要不要我靠边停车,您好赶回去……”
高等级咒灵的确可以通过受肉的过程拥有人形——伊地知可不觉得伏黑惠能自己能单挑一个特级,咒灵等级之间的差距,每一阶都是巨大的飞跃,特级咒灵的存在不亚于一场天灾。
伊地知沉痛地瞄着五条悟的表情,对方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平板,迟迟没有理他,几秒后,五条悟平直地命令:“往回开,不用太快。”
伏黑惠咬紧牙齿,实在不行,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以命换命,左手慢慢向上,一有变故就打算立刻结印。
“你以为我是这些丑东西?”夏油杰捏着下巴,踢开死在他门口的咒灵:“我什么地方和它们像了?我只想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能看见这些东西?”
他伸手将门口鞋柜上的身份卡捞出来,丢给伏黑惠,笑着问:“你是负责处理这些事件的人?能不能帮我把屋里弄干净?”
“高桥仓?”伏黑惠翻来覆去地检查那张身份卡:“你是普通人?”
“不然呢?我是纯爱战士?”
伏黑惠:“…………”
他心里虚得厉害,不知道是该先下手为强,还是先听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人说话。
走廊里的咒灵突然又多了起来,而这个人屋子里的低等级咒灵多得过于不正常了,只是从门口往进看,便能发现四周墙壁都沾满了爬着粘液的咒灵,正中那块糊着的咒灵格外多。
怎么可能有人住在这种鬼地方!正常人在咒灵密度这样高早被侵蚀,身上至少长个十只八只眼睛,那还是轻的!
“直说就行。”与此同时,耳麦里噗嗤有人笑了一声,不过听起来是没多少喜悦的意思,五条悟懒洋洋的声音传入耳朵:“听听这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伏黑惠心头蓦地一松。
他神色不变:“当帐被放下后,所有咒灵都会呈现可视状态,盛目町今天刚被总监部归到危险地址名录里面,等我祓除完这地方等级最高的咒灵,那些低级咒灵自然会散开,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在帐已经放下之后,你是怎么进来的?”
“谁知道。”夏油杰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冲着伏黑惠朝旁边挥了挥手:“劳驾让让。”
伏黑惠没动,忍不住问:“你干嘛?”
“按照你的说法,这地方很危险,我回来时看见对门的小山太太站在门口等人,我得确认她安全才行。”
夏油杰把手搭在伏黑惠肩膀上,蹙着眉将他推开,垂落在额前的头发相当遮挡视线,他捋了捋也没固定住,索性用一只手将长发半拢起来,为了图个方便,他用牙齿随意咬下套在右手手腕上的皮筋,一扎一挽,动作格外熟练。
伊地知开着小车吹着风,突然又听着后座的祖宗又笑了一声,顿时皮都紧了。
伏黑惠总感觉五条悟这次笑声总是听着很不爽,肯定是错觉,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口:“用不着,帐放下来这块地方压根不可能有人在,你邻居太太肯定不在这儿……”
夏油杰冲着他微笑:“那我是鬼啊?”
伏黑惠被噎地说不出话:……
不知道是不是人,反正挺不是东西。
“小山太太?”夏油杰端端正正地站门口敲了敲门,防盗门是最新的科技,又厚又重,敲起来声音格外清脆,他对着伏黑惠解释:“小山太太家的门铃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又侧过脸:“你在家吗?”
“你这么关心邻居家别人的太太干什么?”半天无人答应,伏黑惠又憋不住了:“都说了没人。”
“来开个门,以防万一。”夏油杰笑眯眯地冲小孩收了收手指,伏黑惠“噢”了声,格外听话地凑近,身体前倾,半蹲着在锁眼捣鼓,干得热火朝天,格外卖力,夏油杰看了一会,忍不住挑起眉:“你干嘛呢?”
“开锁啊。”伏黑惠一脸莫名其妙,回过头瞪他:“不干活就一边儿呆着去……”
话音未落,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人扫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熟门熟路地抬手抱臂,抱到一半顿了顿,那动作看上去是想把双手往彼此袖管里插,但衬衣袖子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挽住。
对方就着这个姿势,轻描淡写的提起条长腿,屈膝抬脚,当头一脚踹精钢大门上!
“哐当!”铁门被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踹的重重变形,整个横着飞出去,哗啦一声卡进对面墙壁!伏黑惠一句话没能说完,愣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吞进去,干瞪着眼睛,高桥仓刚干完这种好事,却一下子不着急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伏黑惠:“看什么呢?小山太太——”
夏油杰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掠而过,乌黑眼珠黑沉沉的,他率先走进去环视一圈四周,摊开手随口说:“你自己看吧。”
伏黑惠这辈子从小见鬼,却还是头一次撞上这么见鬼的事,他第一时间捂了下胃,免得自己吐出来,依旧直犯恶心。小山太太温馨的家里,昏黄暖光下,满地糊着粘液,无数密密麻麻的蝇头突着眼珠,悄然往门口一转。
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小山太太站在饭桌前,端着盘菜向前倾身摆盘,桌上的饭菜倒还是热的。
“高、高桥君。”意识倒是清醒,但动作怎么都不像活人,小山太太满眼血丝地望过来:“救……救我。”
伏黑惠震惊:“——这是小山太太?”
夏油杰回答得也很自如:“要不你问问?她又不聋。”
“……”不知不觉中,伏黑惠的两只式神玉犬已经全部自己跑出来,露着森白的牙,喉管发出低低的咆哮。
夏油杰的视线在那那只白色大狗身上停留了会儿,思路拐去了个很不着调的方向。
白的,毛绒绒的,还怪可爱。
“她是被咒灵侵蚀了,我过去看看,没准她还有救……”伏黑惠身体僵硬,扳着手指结出术式的印,一步一步往前,手指快要触及到那张漂亮惨白的女人脸庞时,身体蓦地被人挺轻地半揽住,往后稍了一截。
伏黑惠惊得头皮都要掀起来了:……
这种要命的见鬼气氛,他像只受惊野猫似的猛然一抖,偷眼一瞧,高桥仓倒是没注意他的僵硬,只是那张脸怎么看上去都觉得心情不太好。
“别看了,早没救了。”
夏油杰挡住一头愣的小孩,瞅着这距离差不多安全点,就立刻松手撤到一边,他发现自己可能有点洁癖,格外不爱用手去碰人的身体:“关节膨胀变形,全靠蛮力脱臼,里面都接不上了外面却完好无损,按常识也知道侵蚀是从外往内,只有转化才是从内到外,你家长没教过你?”
“……没有,我第一次知道人还能变成咒灵,如果不是侵蚀的话。”伏黑惠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虽然被怼得不轻,但他好像没什么想反驳的念头:“你的意思是,她已经转化成咒灵了?”
闻言,夏油杰往前的脚步登时一顿,他风度翩翩地转过身,语气格外温和,听着也格外像在骂人:
“咒术师小朋友,你是在问我吗?”
伏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