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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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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冲天, 禅寺的后院被烈火烧起来的火光映得发红。

最先是睡在厢房的小僧闻到了烧起来的煤味,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窗外若隐若现的天光还以为是天亮了。

小僧披着外衫推开门走出去,定睛望了片刻,骤然睁大了眼睛, 发现竟然是走水了。

他连忙高声将其他人都叫醒了。

“快快快起来!”

“东边起火了!”

一时有些混乱,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爬起来, 刚穿好衣裳就急急忙忙赶过去。

里面那件单独的小屋燃起了熊熊烈火。

来势汹汹,夜空中升起了味道难闻的黑烟。

小僧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火急火燎去接水,企图浇灭这场忽然烧起来的大火。

可他们费劲抬过来的水, 根本起不了什么用。

他们只能干站在院外, 眼巴巴看着东厢房烧成了空空的架子。

禅寺里的管事听闻东厢房起火,出家人总是个随缘的性子,烧了就烧了,攒些香火钱再造也是不难。

他见小僧面色为难, “这是怎么了?我记着东厢房是不让住人的。”

小僧面露苦色, “是, 可昨儿郡王府的小郡主来寺里礼佛, 她每次来都要在这儿过夜的, 她住的正是东厢房啊。”

这是禅寺里的贵客。

他们向来都不敢怠慢。

管事眼前黑了黑,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掐着房梁下的柱子, “人可救出来了?”

小僧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发现走水时已经太晚了,火势太大, 怎么都止不住, 夜里还刮起了大风, 那点水也不管用。”

管事心道不好,立刻去了东厢房。

除了几个光秃秃的立柱,剩下的都是残垣断壁,房柱烧得漆黑,微微亮的天色照这这一片狼藉。

一名婢女跪在地上哭得快要昏了过去,她浑身脏污,方才灭了火,不管不顾冲进屋子里找了一圈,什么都找不见了。

再结实的东西都烧成了灰。

宜春没想到会有天降横祸,昨天晚上郡主睡前还好好的,站在廊下赏了会儿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昨晚发现起火也太迟了,硬闯都闯不进去。

她简直不敢想象郡主在里面当时会有多害怕。

“快去给王府的人报个信!”

禅寺里兵荒马乱的,乱成了一锅粥。

这边姜云岁已经从寺庙的后门里逃了出来,昨天深夜她主动去寻了岑澜,她知道自己岑澜眼里是个很蠢的笨人,可以随意玩弄在鼓掌中的那种蠢货。

岑澜果真对她没什么防备,满眼都是对她的算计。

姜云岁顺势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诉说自己对阮洵期的痴心不改,还有对裴闻的憎恶,哭诉自己的无能怯懦。

岑澜果真上了当,说要帮她。

姜云岁听了她的话,同她的婢女换了身衣裳,她这次到禅寺里来什么都没带,身上值钱的物件只有几件首饰。

她将首饰藏得好好的,日后以备不时之需。

出门在外总是要花钱的。

岑澜教她怎么点火,接着厢房里的床帘,又借用了许多油灯,才将屋子点着了。

穿过后山的密林,岑家的马车在山路的出口等后许久。

夜雾寒寂,湿冷的雾气沾在皮肤上落满了刺骨的寒意。

岑澜只带了两个信得过的随从,她看见姜云岁如约而至,心里悄然松了口气,就怕她在半路上反悔,又折回禅寺里。

岑澜对她迎起笑脸,连忙扶着她上了马车,她拿出两个荷包,里面装满了碎银,“这次出门,我只带了这么多钱,你都拿着,往后再外面,身边没有银子也不成的。你不要嫌少,若是…有难处,以后都可以叫人来给我递信。”

“人生苦短,郡主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尽管去做吧。”

姜云岁没怎么认真听她说的话,听进去了也是不太相信的。她没有客气,收下了岑澜递过来的银子,“岑姑娘,多谢了。”

岑澜看着她眼里的感激,笑了笑:“不客气。”

她随口又问:“郡主,你有想好要往哪边走吗?”

姜云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想。”

她其实已经想好了的。

她身体不好,不能去太冷的地方,也不太喜欢太热的地方。江南水乡最适合她不过了。

岑澜表面看起来好似很关心她,握着她的手迟迟没放,“从这里出城还有许久的路,我将马车和车夫都留给你,你出了城门,再做打算,如此可好?”

姜云岁看上去六神无主,纠结不定的样子,好像真的完全没有主意,她特别感激的看着她,“嗯,这样也好。”

岑澜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郡主还是和以前一样。

天真的有点蠢笨。

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前岑澜已经不抱希望了。

谁知峰回路转。

姜云岁送上门来的自寻死路,便不能怪她心狠手辣。

岑澜给车夫使了个眼神,车夫对她点了点头,已经知晓该怎么做。

时辰不早,天都快亮了。

岑澜依依不舍松开了她的手,“郡主,一路保重。”

岑澜从后山这条小道又回了寺庙,山门紧闭,庙里今日已经不再接待来礼佛的香客。

山门外,一派寂然。

乌泱泱的黑甲军,已经将山庙四周都围了起来,凛凛的戾气,四面扑来。

岑澜不动声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素来行事低调,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回屋子里换了身衣裳,水红色烟罗长裙,显得少女气色红润。

她打开窗户看了眼外面的景致。

山雨空濛,雾色寥寥。

清晨湿气重,水珠顺着枝叶的脉络缓缓坠落。

天边隐隐可见升起的日曜。

怕又是一个晴天。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昨天夜里没有下雨,不然那场火也不会烧了整整一晚上。

岑澜不希望姜云岁还活着。

假死不如真的死了。

岑澜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杂念。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了昨晚起火的东厢房。

庭院之中。

男人挺直了背脊站在正中间,一袭深色的锦袍,周身蕴着暗无天光的寒意。

裴闻背手而立,光影朦胧有些看不真切男人脸上的神色,一张漂亮的有些凌厉的脸庞静静沉落在朝晖里。

鼻梁挺直,眉眼淡漠,唇角抿成了冷漠的直线。

周遭的人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敢小心翼翼的开腔:“火势太凶,实在是来不及救人,等浇灭了火,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声音越发的弱。

说话的人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起来。

谁不知道东厢房里住着的是世子爷的未婚妻,还是前些日子才定下婚事的未婚妻。

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还是帝王赐婚。

天赐的姻缘,就这样被一场大火烧没了,实在可惜。

这会儿谁也不敢在世子面前说人已经死了,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大的火不可能有人能活得下来。

裴闻望着眼前的一地废墟,面色平静的有些可怕,漆黑的眼眸好似一潭幽静的湖水,隐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他问:“她昨晚就睡在这里?”

“是…”

“怎么会起火?”

“我们也不知道。”这人被问得心里发慌,硬着头皮回话:“不过最近天干物燥的,许是不小心被油灯点着了木头,这才一把火烧得快了起来。”

裴闻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他的病还没好全,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沙沙哑哑,带着点冷冰冰的质感,落在周遭人等的心头,他问:“她人呢?”

旁人只当世子问的是尸体在哪儿。

几个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尸首不全。

只剩下几根还没烧成灰的骨头。

谁见了都于心不忍。

何况世子还是郡主的未婚夫。

男人抬眸悄然看了两眼世子的神色,紧绷着侧脸,脸色微微发白,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无异色。

世子见惯了大风大浪,兴许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大场面?

这样想着,男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只找到了几根骨头。”他小声吐字,害怕的埋着脸。

冰冷的嗓音落在他的头顶,男人面无表情命令道:“抬头。”

男人硬着头皮抬起了脸,被世子这双眼睛里的寒意吓得打了个颤,这双眼眸里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裴闻的耐心所剩无几:“我问你,她人在哪里?”

这句话问得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男人心里颤颤,怕得浑身都开始抖,毫无办法之下只能用最低的声音说:“人死了。”

只有骨头了。

怕是再烧得久一点,连骨头都找不到。

岑澜看见院中的男人浑身好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僵硬在原地,不过一瞬就又恢复如常,浑身上下都透着彻骨的冷意。

旁人见了只想退避三舍的戾气。

男人脸上的血色寸寸淡了下去,他抿直了薄唇,浓黑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什么都看不出来。

裴闻悄声无息抿下嗓子里溢出来的血,喉咙就像吞了生了锈的铁片,四四方方的棱角锋利的割破他的喉管,难以呼吸,胸口沉闷的好似快要窒息。

他忍着这些莫名其妙发作的痛感。

脑子有一个瞬间疼的快要炸开。

浑浑噩噩。

她死了?

这不可能。

裴闻不信,他昨天亲眼看着她出门的,穿着湖绿色的衣裙,偶尔还会露出无忧无虑的神色。

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她没死。

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寺庙的主事见世子似乎不信,万不得已下只能拿出今早在屋子里找出来的骨头,烧得都有些发黑了。

裴闻扫了一眼,心脏上那根针狠狠戳进了软肉里,他疼的面色惨白,冷着脸,“拿走。”

随后,他看也不看。

裴闻哑着嗓子问:“她那个婢女呢?”

宜春被周述扔到了裴闻的面前,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眼皮子疼的睁都睁不开,她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情谊与普通的奴婢自是不同。

宜春先前哭晕了过去,这会儿是被周述用一盆冷水泼醒的。

自然是没有人会怜惜一个奴婢的。

宜春浑身冷得打颤,头发已经湿透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脸色冰冷的世子。

裴闻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问:“姜云岁呢?”

连名带姓,已然非常不客气。

宜春的眼泪又下来了,主子…主子没了。

裴闻皱眉:“不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宜春怕得浑身发抖,她带着哭腔说:“奴婢昨夜睡死了,等发现着火的时候,整间屋子已经烧得快没有了。”

这些人的说辞,都差不多。

裴闻听得耳朵已经起茧了,他摆摆手,宜春就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裴闻根本不信她死了。

她的运气哪有那么差?

再怎么不聪明,着火了也该知道要跑。

一定是她背着所有人,已经偷偷的逃走了。

裴闻接下腰间的玉牌,随手丢给周述,冷声吩咐了下去,“下令锁死城门,这几日只许进不许出。”

周述接过玉牌:“是。”

裴闻的唇瓣被喉咙深处溢出来的血染上了颜色,不再是先前那么苍白。

他接着又说:“城外的管道和水路,多派些人去守着。”

周述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只知道领命。

裴闻脸上是足够冰封的冷色,眼底里的血线一根连着一根,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很平静,不像是动了怒火的样子。

他说话却带着点咬牙切齿:“路上给我严查,把她带回来。”

“若她不肯,不必忌讳,打断她的腿,给我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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