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
亚撒站在门外, 分明的指节轻轻扣响房门,没有听见房内传来任何响动。
他们的关系近日来是有些缓和,可亚伦明显回避与他交流那天庆功宴上发生的事, 这让他也无可奈何。
想到那位闻鹊小姐, 这位稳重而阅历颇深的军团长不由得微阖金眸,略显忍耐地克制下心中积攒的郁气……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前两日他收到消息, 第一时间便赶往医院,除了接回在警局呆了一下午又溜回医院的亚伦, 他其实也抱有去见见她的心思。
他那时只听说闻鹊小姐在第一军校的庆功宴上突然二次分化, 引起了十分剧烈的混乱,亚撒当时便心脏微微停滞了一瞬,军校都是些年轻的学生,没有克制自己的能力。而闻鹊小姐才刚刚从皇家出来,身体本就因为那几天的经历而显得虚弱——这本是他的过错,如今又遭遇到了这样的事, 她……又会怎么样?
她在这里的几日,帮了他和亚伦很大的忙, 也许是抱着对友人深切的忧虑和关怀, 他赶到医院后,竟连和亚伦说句话都不顾上, 皱眉拦下一旁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没用的。”
得到护士拒绝的答复后,蹲在这里快两天,没有打理自己的时间导致看起来像条落魄小狗的弟弟恹恹地提醒他, 金眸注视着地面:“她谁都不愿意见。”
就算知道短时间内见不到她, 亚伦也不想离开。
最后还是亚撒强硬地把他拖了回来。
亚伦是混乱发生时全程在场者之一, 他不愿透露更多事, 亚撒也无法再追问下去,只好不怀恶意地拜访其他学生们询问一下当时的细节,因为怕刺激到家人,他刻意避开了闻鹊小姐的亲人,只从对方的友人那里得到信息。
那孩子也是今年的新生,从对方低落而失神的讲述中,他微怔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情景。
因平时工作忙碌的缘故,亚撒并没有多少和异性相处的机会——那场因父亲要求,进行的短暂而失败的相亲另算,和闻鹊小姐短短相处的数日里,他偶尔会意识到异性的纤细和脆弱。
她那几日精神不好,面色苍白而难掩虚弱,可她会为了礼节和感激强撑着对他露出笑意,像是下一刻就会破碎在镜中的美丽幻影。
亚伦离开后,她在家里多留了半天,午休时她困乏地又在沙发上睡熟过去,收拾完餐桌的亚撒看见那毫不戒备的柔弱身影,脚步微微停顿,他甚至无奈而有意地放缓了呼吸,如同惧怕惊扰一只下一刻就会扇动翅膀飞远的蝴蝶。
连那几天休息时,闻鹊小姐的状况都如此不佳,亚撒无从想象她那日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得知她身上可能会出现后遗症后,亚撒有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下来,坚韧的理智将他的叹息扼在喉间,他等待面前黑发和金发的少年缓复好心情,才站起身,有礼地表达了谢意,随后向他们道别。
他比那群少年们年长许多,不会让自己轻易地陷入任何情绪,对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后,亚撒开始沉思自己能从哪里给予她一些帮助,另一边他也不能对亚伦放着不管——他知道那天他抱着闻鹊小姐许久,帮忙抑制她自残的冲动,这是让他这位兄长也不禁感到欣慰和骄傲的事。
但生理上来说,一位Alpha抱着一位陷入情热期的Omega那么长时间,始终忍耐着勃发的欲/望,亚撒对此不免产生了别的忧虑。
亚伦的身体……恐怕也会出什么问题。
他必须带他做一次体检,然而这孩子始终抗拒着和他交流,也不明白闻鹊小姐不愿见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几日的事牵扯着军团长的神经,亚撒略显疲惫地想,可能这便是迁怒?
想着他身体此时也许有异,亚撒保持着冷静而温和的表情,再度敲响房门。
“亚伦,开门,我有事要和你谈。”
门里依然没动静。
“是关于闻鹊小姐的事。”亚撒话锋一转,笃定道,“你不是想知道她的情况吗?开门。”
亚撒等了片刻,门内果然传出慢吞吞的响动。
红发少年眼下挂着浓重的眼圈,身上气味浓烈,他连衣服都松松垮垮地没穿好,不知道为什么怀里还抱着一件貌似小一号的外套,亚撒扫了一眼,先同他开口道:“穿好衣服,一会儿先去做体检,其他的事路上再和你说。”
“……她呢?”
亚伦金眸直直地看向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问这个。
“她还在医院,”亚撒说,“如果你做完体检,赶得及时,还可以最后去见她一面。”
搬进看护院前需要做许多准备工作,除了繁琐的手续,与家人方面的沟通,还需要安抚即将离开家人身边的Omega的心情。
你是极为罕见的二次分化,身体突逢巨变,又在分化那天差点受到侵/害,保护组织那里似乎很注重你的情况,他们起先几天为了让你好好休养,缓复心情,便没有来打扰你。但随着你的身体渐渐好转,接到那份移居通知之后,保护组织那里派来的心理医生和负责人也到了。
她们都是Beta,但无论神情和说话的语气都像是Omega,连气质也像是羔羊似的柔软可欺;你察觉到他们的生理特质应该都与你一样,是Beta里偏向Omega的那种,但他们常年为Omega工作,看上去被驯化得比你更像是Omega。
Omega在婚后是可以选择去工作的,但被保护组织划定了严格的限制范围,有着种种制约;他们只能从事些与Omega相关的工作,并且最好不要抛头露面,连像你们面前的这两位Beta一样都不行,他们只能在看护院当心理医生或者老师。
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在婚后呆在家里,因为他们是娇弱又稀有的Omega,不去承担工作的辛劳也可以,无论是丈夫还是保护组织都会供养他们,给予他们富裕优越的生活。
想起“工作”二字,你的心情沉下,脸色越发冷淡。
正在柔声细语同你说话的Beta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同伴,同伴也在旁边看了半天,即使心里知道你是二次分化,和从小在看护院里长大的那些孩子们不太一样,但你冷漠沉默的态度还是让她们有些无所适从。
她们没有见过你这样不易安抚,又无法劝说的Omega。
你不想为难她们,但焦躁低落的心情无法纾解,又习惯了高效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想再在这些只需要寥寥几句总结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便直接开口:“劳烦你们为我专程过来,我很感谢,但我的心情和心理状态都没什么问题,搬进看护院的事我也接受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了解一些别的信息。”
“请你们告诉我两件事,”你说,“我已经成年,需要在看护院里住多久,又要在什么时候进入匹配?”
“第二,我听说未婚的Omega,每年是可以回归家庭同家里人同住一段时间的,我想问问这个手续怎么申请,每年又有多久可以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
一般而言,Omega在成年时,各项信息就会录在数据库里,等待与合适的Alpha进行匹配。如果有优秀Alpha得到匹配的机会,又幸运地同某位数据库中的Omega达到高匹配,那么见过几次面,双方都感觉良好后,便会进入为期两个月的试婚。
经过试婚,双方都没什么异议的话便可以继续往下走,先是订婚,之后Omega去学习新婚礼仪,而Alpha要去接受保护组织方面关于如何照顾Omega的培训,这些都完成之后,这对AO才能迎来法定的伴侣身份。
——听起来联邦的匹配机制对Omega很保护,也很人性化,但有一个例外。
AO的结合会让后代得到更优秀的基因,高匹配的伴侣之间尤甚,而匹配度越高,也就意味着这对AO会为彼此所吸引,这是基因所带来的迷恋,无法自控,不可调节,只能任由意志沦陷。
也正因此,为了使AO之间更大可能得到幸福的婚姻,也为了联邦的未来,在数据库中匹配度高达九十八的AO会强制进入试婚,无论他们是否对对方产生了好感。
基因是不会说谎的,就算短时间内没有产生好感又如何,两个月的相处下去,天生犹如磁铁般相吸的AO总会产生一点关于异性方面的喜爱,这就已经足够他们携手步入婚姻,迎接美好的未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论是不是来自于联邦的宣传,起码你在作为Beta时每年年末都会看见官方发布的数据,上面显示每年高匹配的AO之间结合的人数——以及他们的现状采访、后代得到了什么样的荣誉、如今又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两位Beta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您的问题,我们内部也讨论过,成年的Omega是该将信息录入数据库了,但考虑到您现在的身体情况,我们还是想着,先让您在看护院适应一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适应什么?你想,适应被圈养的生活么?
“至于匹配的问题,先不着急,等您和看护院的孩子们好好相处,心情得到缓解之后,您自己有意向,我们再来说匹配的事情。”
她对你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笑容,似乎觉得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开心一点,毕竟那些孩子们在临近匹配期时都会惶恐和焦虑,想尽办法来拖延时间,她就见过不少这样的孩子。
可这是他们在人生中必须要经历的一关,只要跨过去,其实也没有想象得那么恐怖,他们是Omega啊,伴侣又怎么会舍得对他们不好呢?
Beta这样想着,却看到你眉间不变的冷淡神色。
你对此感到无所谓。
无论是在看护院,还是匹配之后同陌生的Alpha结合,这两种生活对你而言没什么区别,于是你礼貌地开口道:“谢谢您的解惑,那么第二个问题呢?每年我该怎么递上申请,和家里人见面?”
她们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个保守的答复——联邦是允许每年Omega和家里人见面没错,但近几年出现了许多起趁Omega回归家庭的隙间,被过激的犯罪分子伤害的案件,为了保护Omega,这两年的他们回家的申请会考虑得很保守,出发点也是好意,请你理解。
“……知道了。”
你说。
等她们离开,你一直等候在外面的父母便不安犹豫地进来,你疲惫地抱紧他们,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又有微凉的液体落在你的发间。
在父母的陪护下,你的身体一天天好转,离移居看护院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脱离了前段时间那种以低烧为主要症状的分化状态,父母在身边陪着你也让你感到十分放松,你的精神却还是日复一日地衰败下去。
就像是在野外坚韧而跳脱的麻雀,骤然被人为地关到笼中,反而无法适应,逐渐丧失生机。你还没有被关到那只笼子里,可却已经感到自己在慢慢死去。
你的精神恍恍惚惚,开始嗜睡,同父母说话时经常说着说着便陷入沉默,大脑一片空白。等她们慌张地将你抱在怀里,拿纸巾轻轻按揉你的眼角时,你才发现自己在颤抖着眼睫,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
你早已成年,离家在中心城打拼那么多年,却还是让她们像小时候一样担忧你。
你对父母抱有深沉而浓烈的愧疚。
快要出院,搬入看护院前的最后几天,日光温暖,你埋在父母的腿间,听着他们像是轻轻拍着你脊背的声音,感到安心而困顿,像是退回到褪色而遥远的幼年时光。
“小鹊。”父母轻而哀伤的声音在梦境尽头响起,你乏力地回忆起来,他们在早上时,好像出去接了个电话。
“见见艾尔吧,”她们说,“……最后一次,见见他吧。”
啊,父母的话语如同一注流水,洗清你的混沌,让你微微惊醒地意识过来——
……还有艾尔呢。
有父母在你身边,你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可你想不起来艾尔情有可原,一直促进你们关系亲密的父母为什么这时候才提醒你呢?
是不是他们知道艾尔当时想要标记你了?你想。
父母很爱你,也很爱艾尔,可她们是那样的温柔的人,在她们心中一直认为你与艾尔是对虽然有些别扭,却很注重彼此,相亲相爱的姐弟。她们无法理解太多——临时标记又是什么?这个概念在她们心中也很模糊。
但你的父母知道,艾尔强迫你,差点做了你不愿做的事。
当时你确实是十分痛苦,可随着时间流逝,现在你的心情早已平静得无法再产生任何情绪了,想起艾尔,或者任何人也不会再产生什么波动,现在为此感到痛苦悲伤的,反而是你的父母。
明明你不想再让他们难过的……
“好,”于是你对她们扯起一个笑容,答应道,“我去见他。”
趁着最后几天,不仅是艾尔,你还想见到更多人。
你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了,不过保护组织那边也许是考虑到你二次分化,在社会里有许多产生联系的朋友亲人,便温和地同意了你的申请,帮助将你的信息传递给那些你现在想要见到的人。
不过第一个人当然还是艾尔。
再一次看见他时,你差点不敢认这明明应该是高傲俊秀,意气风发的弟弟,你要见的有许多Alpha,因此为了防止意外,旁边有两位看护人员在控制着局势——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止艾尔像是一条落魄的见到主人的大狗一样快步走来,眼眶微红地俯在你的肩膀处,气息交融。
你的弟弟过来拥抱你,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打了个冷颤,明明他此时已经没有侵害你的意思,你却还是对他的接近分外敏感。
“……姐姐,”他说,“对不起。”
你犹豫了一下,学着父母那样将手抬起来,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你对他从来没有如此温柔过,让艾尔都不自在地轻颤起来了。
你摇摇头,示意看护人员不必过来,同时心里想道,作为长姐,你也许真的很失败。
“我才要和你说对不起,艾尔。”你心里从未如此释然,慢慢对他道,“我知道你的未来很远大,能攀到我们够不到的地方,但是希望你记得,养育你长大的,永远是我们的父母。”
“以后你可以照顾好她们吗?”
没有你在,身为那个人的儿子,艾尔会愿意照顾她们吗?
你唯一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件事,好在听到了艾尔肯定的回复。
“太好了。”你脸色苍白地笑起来,却看到他的眼眶愈发红起,像是无能为力的野兽。艾尔抱了你许久,最后低声对你道:“……等等我,姐姐。”
“嗯?”
“我会努力,爬到所有人都够不到的地方,那一天想让姐也看到,然后……”
他没再说下去。
你又笑道:“好啊。”
“快一点吧。”
你抚摸着他结实的脊背,不知不觉,那个连脊骨都软软的小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连背肌都让你感到硌手的地步:“要加油啊,艾尔。”
之后是伊萨克,利嘉,还有罗兰。
你对他们印象很好,一直以来你们的关系都不错,也记得那一天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你认真地道谢,又道歉之后,让这群少年面色慌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罗兰看你的面色苍白,担忧地询问两句,你给出了无碍的答复,才勉强放下心。
利嘉则是挠挠头,无奈又歉意地对你说明那天情况特殊,来接近姐姐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们,你点点头,说这些我都理解,谢谢你们。
伊萨克……伊萨克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这孩子也只是绿眸执着而固执地看向你,神情隐约还带有一丝悲伤,你看了他半天,直到将金发绿眸的少年看得偏过头去,耳垂泛红,你才轻轻笑起来,唤他:“伊萨克。”
他又看了过来,像条期待着什么,又惧怕着什么的小狗。
“伤有好吗?”你对他悄悄地比口型,在利嘉罗兰疑惑的目光,还有伊萨克骤然爆红的神情里自然地又道:“那天的事,对不起啦。”
接着是亚伦。
他一见你就不说话,你和他对视半天,也在那骤然亮起的金眸中感到有些尴尬,这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看人?像是要把你的所有都看进心里一样,你为此感到有些困扰。
“一定要注意身体。”他嘴笨地嘱咐你,又像是承诺般地低声道,“一有空,我就去见你。”
看护院哪里是Alpha能进的?你只当做他在开玩笑:“这个回头再说,你先注重自己的学业吧,别再惹事了。”
“…不用你管。”
仿佛对你自持年长,像是大家长一样的语气感到厌烦,他反驳的话语都显得无精打采。
“那天的事,”你对他说,“我会一直记在心里,谢谢你,亚伦。”
他沉默许久,最后只说道:“只要你开心。”
……这孩子。
没想到连弗朗茨也来了。
你没有记得你邀请过他,一进来他就带着那张讪讪又自来熟的笑脸,让你看得有些恶心。好在你现在已经不在意许多事,面对着他也能平静交流。
“别这么看我。”他挠挠脸,“我是好不容易跟管理员套完近乎才来的,没别的,就想见见你。”
“你怎么描述我和你的关系的?难道说是我的狗么?”
你隐约记得混乱发生那天他的告白。
“哈!”明明是侮辱,弗朗茨却乐得笑起来,看向你的目光亮得惊人,“就当是这样吧,我是你的狗,记得啊!别人也想当的话要提前和我说。”
……什么人啊。你懒得和他再说下去,让看护人员把他赶跑了。
弗朗茨倒也无所谓,见到面就行,以后时间还长,他不觉得你一进看护院,自己就没机会了。
Alpha少年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同一位身穿军装的青年Alpha擦肩而过,他没别的反应,就打了个哈欠,心里感慨了一声你认识的人可真多,哪来那么多讨厌的Alpha。
阳光刺入Alpha豹子般的棕眸,等他慢悠悠地踏出医院大门时,一眯眼睛,两个隐约的身形便映入眼帘,弗朗茨一怔,随即便控制不住地扯起唇角,低笑出声。
西里尔,甚至还有那个埃德加。
Alpha就是有这种劣根性,这两个人肯定也没受到邀请,那Omega对他们的厌恶恐怕比自己还要深,弗朗茨对这点还是挺有认识的。
那他们过来干什么?因为那天的事对Omega感到在意迷恋、或者好奇?具体的弗朗茨没法说,但无外乎是尝到猎物甜美的一部分而感到满意,想来嗅着香气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而已。
受着吧,弗朗茨看热闹般地想,那人肯看你们一眼就有鬼了。
“您想见家人,或者再想见我们并不是难事。”
亚撒与你保持距离,诚恳而温和地道:“只是需要时间,这件事交给我,闻鹊小姐,您只需要在看护院里好好保重身体。”
你怔了怔,眼眸有一刻泛起温润的水光,但下一瞬,那点燃在你眼中的火种便熄灭了。
“您为我着想,我很感谢。”你真情实意地道,“但我想,还是不用了,”
未曾想听到这种答复,亚撒看着你,眉心紧紧皱起,唤道:“闻鹊小姐?”
那天蝴蝶振翅欲飞的幻觉仿若又出现在眼前,他微微心惊,注意到你的状态有些不对。
……我进去之后,你想,你们真的还会再想见我吗?
见到一个温驯的,柔软的怪物,那究竟是什么模样,你自己都无法想象。
“谢谢您。”
你低下头,本想忍住眼眶突然涌上的热意,但最终面向他时,你还是没能保持住最后的体面,泪水无法控制地沾湿面庞,眸光也朦胧而哀伤,可你弯弯眼眸,却在很努力地对他笑。
“再见。”你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