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个讲述故事的好时机, 从亚撒的寥寥数语中,你总结出一对AO相亲不成反成仇人的典型案列。
在联邦的AO结合中,匹配度占最高优先度;而亚伦和阿诺德在成年时就完成匹配, 达到成为未婚AO的标准, 他们在未来成为伴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比起亚撒, 元帅更担心那个狂妄又没有定数的小儿子,想着早点把他的的伴侣定下来,以后说不定能让他变得更加稳重。
父亲对幼子的担心合规合矩, 加上这也符合联邦婚姻法的规定,于是亚伦和阿诺德在一年前进入试婚期,那时候亚伦刚刚高中毕业, 正在准备联邦军校的入学考试。
莱德家声名显赫, 又是军人世家;父兄为家中幼子积累下的功勋足以让亚伦在刚成年时便定下日后属于自己的伴侣。另一方, 阿诺德本人也没表露出什么明显的拒绝意愿——整个匹配过程看起来十分顺利地进行着, 只是在这和和睦睦的氛围中, 某个人的意愿被忽略掉了。
“也就是说, ”听完这些, 你指出道, “无论是匹配还是试婚,都是你们和阿诺德做下的决定,其实并没有过问亚伦的想法。”
“进入试婚期前, 工作人员确认过亚伦的意愿,他那时的回复没有异常。”这位军团长用佩戴着手套的指节扣着桌面, 一丝不苟地回复道。
“那后续不可能闹成这样,当时除了工作人员, 您或者元帅在现场么?”
“……我的父亲在。”
这就是了, 你想, 元帅为联邦征战多年,性格说一不二,亚伦很有可能是在父亲的威势下被迫……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近些年来元帅几乎不在公共场合出现了,据说是因为身体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留下了不可治愈的顽疾,那位大人急切地为亚伦安排好伴侣,是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看起来这便是后续导致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最大诱因了。
“您如果当时在场的话,我想说不定可以替亚伦把把关。”毕竟是兄弟,比父子这层关系更加亲近一些,你说,“就算匹配度合格了,婚姻也是很重要的事,关乎到一个人的一生,所以考虑到那孩子的心情是必要的……啊,抱歉。”
你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你是可以在一定阶层内选择“自由恋爱”对象的Beta,并不了解Alpha和Omega的婚姻究竟该是怎样的,这样说未免有自大的嫌疑。
“是,您说得对。”青年Alpha略微垂下眼睑,对你这话并未流露出任何不赞同的情绪,“身为兄长,我没有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
“但现在想来,倘若我那时在场,恐怕也不会理会亚伦的抗拒,而是遵循父亲的意愿,让他们进入匹配。”
“……”
这刚正保守,分外严苛的军团长金眸注视着你,坦然承认道,即使他已经知道这段匹配的后果。
你有些失语,但又觉得他此时的神情神态却不像是狂妄自大,而是在为之前的行为已经做出深重反省的情况下,如实地陈述出当时真实的想法而已。
开端如此不良的情况下,亚伦和阿诺德关系的恶化顺利成章。
进入匹配期的二人在中心城郊外的独栋别墅同居,然而近有半个月左右,来摸底试婚情况的工作人员从没见过二人中任何一人踏出别墅大门,这安静得太过反常,连每周向保护组织必要的报备都没有,保护组织的高层开始忧心阿诺德是否遭受到了什么意外。
升起疑心的工作人员在第三周开始对他们进行实时监控。接连录下了凌晨六点,亚伦·莱德单手翻出窗外,扣着鸭舌帽坐上往中心城去的班车的背影;中午十二点,一脸烦躁的亚伦·莱德在街角和其他Alpha斗殴的实况;晚上十一点半,带着一身伤的亚伦·莱德利落地助跑起跳,又徒手翻进了二楼的房间……的精彩动作影像。
他们根本没在好好同居。
比起漂亮精致,拥有着精灵般美貌的Omega阿诺德,亚伦宁愿每天起早贪黑地去训练或者和别人打架。
那么这时候阿诺德在做什么?
“阿诺德是因为觉得亚伦忽视他,所以后来才会报复?”你尝试从Omega的心理入手分析他后来的举动。
亚撒否认道:“不,他们矛盾的起源,来自于亚伦掐死了他的宠物。”
你:“…宠物?”
“一条废墟星王蛇。”
“……”
时间移向凌晨后,视频中年轻男性的眉眼冷峻,风纪扣系紧到领口,模样正派而镇定,让你迅速压下了微微动摇的心神。
你胸口有些发紧地问:“阿诺德,是异宠爱好者?”
亚撒闻言沉思道:“比起所谓的异宠爱好者,他更像是把一切锋利的,怪异且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当做精神寄托,不止王蛇,他的房间后来还被查出许多其他古怪的东西,甚至有自己炼制的各种药物。”
“……那么,亚伦的举动应该算是正当防卫,毕竟王蛇的毒性是致命的,但为什么他后来会被误打上“家暴”的标签?”
“因为阿诺德把那些当做精神寄托,”亚撒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明,“在王蛇死后,他出现了自残和精神崩溃的迹象,亚伦起初以为是自己做错了,忍耐他的迫害数次,最后才由我发现并报警。”
“……”
“事后,阿诺德被送往保护中心鉴定伤势,即使是自残,他的伤情也十分严重,事情因亚伦而起,我们无从辩驳。”
……这也太奇怪了。
真相水落石出,这样一梳理下来,从最开始阿诺德同意和亚伦进入试婚开始就已经能看出他别有目的——未婚的Omega都需要居住在看护院,在集体生活环境中,他想要将那些“精神寄托”留在身边恐怕很难。
结果利用人的是他,养的宠物差点伤到人又打人的还是他,可直到现在舆论都还认为Omega无罪,错的只是亚伦·莱德。
你本来只是抱着了解一些情况的目的听这些,没想到听完后,你反而对亚伦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怜爱。
“您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最终,你只能这么轻叹一句,亚撒看你一眼,随后颔首承认道:“是。”
“闻鹊小姐,”他问,“现在您是否还感到紧张?”
你疑惑了一下:“紧张?”
“最开始与您通话时,我感到您对我十分戒备,也很紧张,”亚撒道,Alpha敏锐的感知力让他能从你的表情中读到很多东西,“希望在这片刻的交流中,您能够感受到我对您切实毫无恶意,亚伦那孩子的事,也迟早需要告诉你。”
你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的确对你说了很多事。
甚至有些说得上是家族隐私,放在一些大贵族身上是可以被政敌拿来当丑闻攻击的消息,就这样有问必答地告诉了你,包括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以及当时会去做的一些事。
陌生的地点,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有令你厌恶的人骚扰你的情况下,你渐渐松缓了神经。
“……我明白您的心意,”你说,“只是。”
只是,你本来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啊。
你和军团长像是聊起家常一样聊了很多,在这令人不安的深夜里,你对他难免怀揣上一丝希冀,但只要想到事情的源头就来自于他和亚伦,你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便陷落谷底。
如果出去后,你想,你可能不会因这段经历对他们有什么怨恨,但是和他们疏远确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
“您可以将过错全数归咎于我,只是,请您谅解亚伦。”
“请您不要说这种话,我和亚伦又没什么关系,又谈何谅解呢?”
端正冷峻的军团长金眸微阖,停顿片刻,才重又清明地看向你:“亚伦一向十分任性,不受管教,更不会与人沟通,遇到什么事通常都是想着用拳头说话。”
…所以呢?
你沉默地听着。
“迄今为止,他给您带来了很多麻烦,我对此表示深重的歉意,也曾想过制止他继续这样下去,但遗憾的是,我管教无方,尝试过许多措施都无法阻止他想要做的事。”
听到这里,你感觉有些不对起来。
“皇家那些人自持身份,不会过于为难亚伦,吃点皮肉苦头在所难免,就当是他这段时间肆意妄为该得的一点教训。”
亚撒条理清晰地分析并嘱咐道,“只是闻鹊小姐,如果条件允许,我希望您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保留音频或视频的证据,等一切尘埃落定,也能让他们得到更加符合您心意的惩罚。”
“等一下…!”你忍不住有些茫然地打断他,“我并不知道亚伦在哪里,而且您不是已经在着手将我带出去,应该对亚伦封锁消息才对啊?”
他们的目的是折磨亚伦,你不用想都知道他一个人孤身来这里会遭受到怎样的屈辱。
“如您所说,他确实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亚撒抬眸看了眼时间,道,“但现在来看,我已经赶不上亚伦的动作了。”
“麻烦您说得更清楚一点。”
亚撒并未向你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说明道:“三分钟前,负责监视亚伦的人员从重度昏迷中清醒,向我发送了目标消失的异常警报。现在亚伦不知去向,他没有带任何电子设备,卫星无法追踪他的行程。”
没有电子设备,就代表着他现在既没有信息卡也没有钱包,之前他还能赖在你家混吃混喝,现在他又能去哪里?
你莫名有些心慌,眼睫都因此颤快了半分,惊心动魄的情绪从柔软苍白的眉眼间流露出来,如同下一刻就会在风中消散。
“您该快点找到他,”你的语速有点急切,像是努力地在压下那种不可置信感一样,“这种情况下,他又能去哪里?他哪里也不能去。”
你努力不去想他会到这里来的可能,这与你的惯性的思维不符,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已经在派人寻找,闻鹊小姐,请您先冷静下来,亚伦能力很强,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人并不容易。”
亚撒沉着安抚你的同时,又娴熟地利用另一台终端处理了两条信息,接着才又看向你。
“至于他的目的地,虽然没有卫星追踪,也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请您原谅我的唐突。”
“但我想,”亚撒说,“他可能是去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