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巴德·杜还是同意了虞久的请假。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去玩, 去逛逛。”大校说道，“三天之后回来，军方会依照你们所作出的贡献，来核定你们的奖励。”
最后, 锐利的视线钉在虞身上。
“如果你不能按时回来，我的士兵, 军方将会以【叛逃】处置。你明白代价的，对么？”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叛逃可是重罪，意味着之后联邦将会对虞久发出最高通缉。
她将无法进入任何一座联邦之城，只能活在野外或..异种之地, 那恐怕比死还可怕。
“我知道了，谢谢大校。”
虞久转身离开。
巴德甚至还贴心的为她安排了一辆随行车，考虑到虞久人生地不熟，这军用越野车将跟随她去往风海市内。
不过走之前, 虞久仍然需要将所有的武器上交。因为战争的关系, 风海市内的安保等级一直是最高级。
她只留下了武装腰带里的收缩绳索, 负责检查的女士兵检查过后才放她离开。
虞久坐上了越野车, 将地址那给司机看。司机点点头, 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黑暗中，虞久口中的舌尖轻轻动了动，质子刀安然嵌在里边。两侧的手臂中, 许久未进行射击的镇暴散弹//枪也同样调整至最高状态。
她这才放松下来, 懒懒倚在靠背上。
才穿越过来两个月, 虞久发现自己已经发展到身上没有武器，完全无法安心的地步了。
只不过在见识到夺镇异种的装备后，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内的武器配备完全不够格了。
必须升级。
等处理完谭景明的事就升。
与此同时，风海市某城口，一辆低调的商务车正停下接受检查。
卡口的士兵接过车内人递出来的身份证明一看，当即瞪大了双眼。
“沈...沈....沈！对不起！是、是我唐突了！快快快！解开电磁卡口！让他们过去！”
商务车无声启动，向上的车窗内，露出沈别半张削瘦的侧脸。
他单手撑着太阳穴，眉眼低垂，漫不经心听着虚拟屏中正紧张到搓手的人。
“沈博士....哈哈，竟然是您亲自前往风海吗？这、这属实是我没想到啊....谭景明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还、还没必要让您亲自跑一趟吧哈哈....”
“胡倡博士，根据我们的记录，您所负责的生物实验室历年来鲜少与SCI有过交流。”坐在副驾驶对摩西自动接过话头，淡然回答道，“这是生物实验室第一次迫切的、隐秘的联系到SCI某位研究员，还秘密提出了【悄悄带走谭景明实习研究员】这样一个古怪的要求。”
画面中的胡倡——现联邦最高生物实验室总负责人额头冒出一层薄汗，他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
摩西仍在继续，“沈博士偶然知道这件事后很感兴趣，特意调出谭景明实习研究员最近的资料。接着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
一段录像被公放在通讯视频中，那是谭景明在试枪室内摸鱼，被清扫机器人浇了满头异种血的画面。
胡倡整个人霎时僵硬住了。
“当时因为沈博士的新制武器过于令人震惊，所以满场的研究员并未注意到谭景明。这也导致后续...”摩西说到这顿了一下，“后续他不断出入医疗室这一情况，可悲的是当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接到您的隐秘通知后，我们立刻联系了谭景明在风海的家人。根据他的奶奶叙述，谭景明回家后这一段时间很不正常。经常会出现一些攻击倾向，并伴随强烈的情绪波动。”
胡倡身体开始出现轻微颤抖。
“于是我们索要了谭家的监控，再次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细节。”
一张放大50倍的截图糊在胡倡眼前，画面中的背景是一栋装潢豪华的房子，谭景明正歇斯底里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吼着什么。
他情绪激动，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然而右侧手臂接近手腕的位置，一块青筋鼓的似乎太高了一点，仿佛那里长了一个蓝绿色的大水泡。
但摩西随即发来的、谭景明奔跑出门的画面中，这块水泡却消失了。
“沾染生物实验室提供的异种的血48小时后，谭景明实习研究员开始出现轻微咳嗽现象；”摩西的话如同钢针，一下下扎在胡倡身上。
“72小时后，他身体内部开始出现间歇性发热；百小时，也就是四天后，咳嗽现象加重，发热消失，谭景明实习研究员回到家，暂时失去检测目标。7天后，再度监测时，谭开始出现身体异变现象....”
“那不是异变！”胡倡忍不住打断摩西的话，“那是进化！”
车内，沈别漆黑的眼眸倏然抬起。
胡倡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毒蛇咬中，激动的情绪一下子被浇熄了。
“所以，联邦生物实验室承认其在进行违法实验了，是么？”摩西追问道，“那只异种人的血，是有问题的，对么？你故意让有问题的异种进入SCI？！”
“不！不！那只是个意外！是我的助手一不下心.....”胡倡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半晌后，他痛苦地捂住了脸，“请你们务必...快点找到谭景明吧....我的人体进化实验还未完全成功，他染上了进化病毒，会、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人类变成异种么？”沈别懒散的样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漠。
摩西很少见到他这副表情，脊背霎时爬上一股凉意。
“人类已经不行了，”短短几分钟，胡倡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他抬起头，疲惫的和沈别对视。
“沈博士，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自从第一只异种出现，至今为止这么多年，人类什么时候真正的赢过？！不要说什么攻破了多少异种聚集地这种屁话！你我都知道这根本没什么用！
“异种聚集地越来越多，镇和城的数量也不减反增！无数人类被掳走变成存储粮，甚至还演变出异种城中的圈养人类之城！”
摩西不悦打断道，“可是沈博士研究出了能量武器，能量武器改变了人类受压迫的局面！只要坚持，我们一定能赢！”
胡倡怜悯地看着她，“你信么？第一波异种出现在人类面前时，还只是会无脑冲锋的怪物，它们甚至连扔石头都不会。可短短几十年，几十年！异种不仅进化出了轻工业，还进化出了军工业！辐射能干扰一切电子设备，你觉得它们是如何做到的？”
摩西被呛住了，这么多年，人类真正攻破的“镇”和“城”数量寥寥。而其中每一个，在被攻破之前里面的一切全部被销毁殆尽，所以人类从未知晓过发达异种聚集地的秘密。
胡倡擦了擦眼镜，随即看向沈博士，“人类用了上千年才从野人进化成智人，可异种只用了短短几十年。我有理由怀疑，异种人的文明正在逐渐赶超我们。但这根据进化理论来说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属于人类的记忆在苏醒，并比人类的大脑进化的还要快！”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正在开车和后座负责护卫的两名五杀队员皆露出惊讶的表情，摩西也跟着愣了一下。
作为人类的记忆正在苏醒？这怎么可能？
辐射能改变很多东西，从那些绿皮鸡肉佬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它们就被默认不属于人类了。
联邦解剖过很多异种，跟人类完全不同的身体构造和大脑，无时无刻都在诉说它们与人类的不同。
就像人类无法回忆起作为山顶洞人时期的记忆一样，异种怎么可能想的起来作为人时候的记忆？！而且按照胡倡的意思，它们正比人类变得更加聪明！
唯独沈别表情不变，他单手敲了敲车门，“所以你？”
“所以我想找出它们的秘密，”胡倡笑了一下，“我想用它们的秘密，来帮助人类完成进化。”
“这跟战争可不一样，沈博士，你研发的能量武器的确很强大。但蚂蚁拿起冲锋//枪，也依然打不过大象。除非蚂蚁变得跟大象一样强，不是吗？更何况一把能量武器造价之高，连联邦都负担不起人人一把，还谈什么改变战局呢？”
“我想做的，是让人类与异种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胡倡忍不住敲了一下桌子，“只要能够剔除异种身体内的辐射，只要能研究出基因异变的秘密，人类同样可以变成三米多高的肌肉佬！我们将拥有一整支听话的‘异种大军\'！到时联邦将所向披靡！”
无人说话。
这一刻，车内远比坟墓还寂静。
沈别长久无声，他抬眼望向窗外。繁华的风海市宛若一座巨大的金丝笼，高墙林立，霓虹灯在墙内闪耀刺眼。
各式各样的新能源电子车高速通过市区，交错的大厦顶部泼下巨幅光屏。
人们在此安居乐业，但几十公里之外就是死伤无处的战场。
摩西忍不住了，她急道，“联邦禁止进行非法异种实验，你私自研发，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画面中的胡倡在听到这句话时，肩膀微不可查的松了一下。
沈别轻靠在椅背，“胡倡，你最好祈祷风海这次不会死很多人。”
“没用的，沈博士，”胡倡似乎脱力了，他再次摘下眼镜擦了擦，“我的研究我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已经第九天了，谭景明很快就会被进化病毒吞噬，成为破坏力极强的人型异种。人类的血肉会对他产生致命吸引力，他无法抗拒。”
“不过....听说他父母都是联邦政府内的三级员工，如果你们找到他，他还没有犯下很多罪责的话...可以把他交给我，我这里有血清，血清有50%的几率吞噬掉他身体内的进化病毒。”
竟然连血清都已经制造出来了么？
沈别眼神暗了下来，他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淡声说道，“摩西，通知高层。04，提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谭景明。”
“是！”
“是！”
刹那之间，胡倡仿佛彻底丧失了生的希望，他整个人都变得颓丧了许多。
“去监狱里忏悔吧！”摩西恶狠狠地低吼，“联邦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私自篡改人类的基因！那样的话，我们还能算是人吗？！”
虚拟屏幕瞬间消失，通讯终止的前一刻，是摩西联络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副局长的画面。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胡倡坐在椅子上，久久凝望着腕机。
半晌后，他突然笑出了声，刚刚还失去光彩的眼眸瞬间变得狂热。
“来吧！谭景明！让我、不！让联邦所有人看看！我的研究将会绽放出怎样的火花！那一定是比枪炮更绚烂的景色！没有人能够拒绝，就连沈别在看过之后也会舔着我的鞋求我让他加入研究的！”
这一切的确是胡倡特意安排的。
进化病毒已经完成第一阶段的研究，但因为他一直是隐秘的研究此事，掣肘实在太多，导致研究行动已经陷入严重瓶颈。
所以胡倡急需另一股势力——一股更大的势力来帮助他取得更大、更广阔的实验室和实验材料。
这股势力是谁都无所谓，联邦也好，秘密组织也罢。只要能帮到他，帮他更进一步就行。
所以胡倡搭特意搭建了这一舞台，谭景明只是碰巧撞上来的倒霉蛋而已。
他一开始的计划，是某一人在SCI闹开。SCI的地位太尊崇了，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外面的人。
不过阴差阳错下，病毒携带者竟然跑到了风海，真是上天都在帮他！
只要谭景明在风海闹开，就会引起无数势力的注意！而他拥有血清的事情，也是他为自己拴上的最后一道保险！
总有那么一些人，那么一些并不在意普通人命的人，会将他的研究看在眼里。
胡倡在进行一场豪赌，为了他的毕生梦想，他不惜把自己的命也放在了赌桌上。
“很好...很好哈哈哈！”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胡倡仰天大笑，“去杀死更多的人吧！去为我创造更多的新闻和关注吧！！”
*
谭景明发给虞久的地址，是风海市边缘区一块还为建设完成的别墅区。
“你确定是这里么？”司机看着外面漆黑一片、仿佛闹鬼一般的半座别墅区，忍不住从车底掏出一把枪来。
“确定。”虞久扭头说道，“把我放在正门就行，我自己进去。”
“你、你行么？我可以开进去的。”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吧，谢谢了。”
谭景明的状态不太对劲，躲在这里也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吧。
最终司机还是停了下来，虞久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司机没忘记叮嘱，“你腕机里有内置的定位设施，如果检测到你生命体征出现极速流失的情况，会自动通知军区。”
“我知道。”
虞久毫不犹豫跑进了别墅区，一袭黑色作战服像游鱼一般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谭景明给的位置精确到厘米，几分钟后，她站在了最后一栋半高的别墅面前。
也许是这里的网络还为搭建完成，腕机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情况，信号更是变得很差。
四周安静极了，虞久干脆几下坐标，关了腕机。
她伸了伸一只胳膊，一个黑乎乎的枪口从腕下露了出来。
装弹，上膛。
另一只手取出口腔内的质子刀握好，她这才戒备的慢慢走了进去。
这一片还未完全建成，合金墙壁也没有上色，保留着原本冰冷的状态。
虞久无声无息穿过十几个屋子，最终在靠北的房间内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
黝黑的入口被一块巨厚的金属板材挡住了，但谭景明之前发送的位置，的确显示在下面。
“这很像引诱人进去杀啊。”
虞久确认屋内没有第二个人后，单手将板材掀了起来。
这快板材对普通人类来说像天堑，不过对她来说约等于玩具，所以她并不担心被关住之类的。
厚厚的金属块子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随即，地下室里突然传出一声低吼。那声音压抑又隐隐崩溃，仿佛后腿受伤的狼。
虞久没有犹豫，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落地的刹那，一股劲风忽然从一侧袭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黑影，带着熟悉又陌生的腥臭！
虞久目光凌厉，毫不慌张。在黑影距离自己很短的距离时瞬间矮身，随后质子刀狠狠向前一划——
“啊——！”
蓝绿色的血喷了一地，半截拥有虬结肌肉的胳膊“咚”一下飞了出去。
黑影吃痛摔倒，嘴里喊出的却是人声，声音还很熟悉。
但虞久冷静极了，一刀挥完的瞬间，紧跟着冲向黑影。
“刷！”
“啊！！”
黑影还没落地，剩下的半节蓝绿色手臂再次被削了下来！这回硬生生从肩膀处开始，刀口甚至几乎蔓延到脖子！
黑影发出凄厉的人类哭喊，不再是如兽一般的低吼。
虞久跳开两步，眼底里像藏着寒潭
她说，“谭景明，脑子清醒了一点么？”
地上蠕动的黑影哭喊声逐渐变得微弱，腥臭的蓝绿色血液里终于夹杂出一抹红。
半晌后，黑影才完整地吐出一句话。
“姐...对、对不起我....我太饿了...我刚刚控制..不、不了自己....”
虞久从武装腰带里“啪”地拿出两根折叠荧光棒，一左一右仍在旁边，这才完全照亮了地下室。
地面上，她刚刚削下来的手臂肿胀粗大，绿色的肥厚血管犹如一根根树根爬满上肢，原本平滑透亮的皮肤竟变异成了干裂可怖的样子。
仅仅是一只手臂，但虞久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异种人的手臂。
谭景明的右臂居然变成了异种人的手臂！
倏然转向趴着的黑影，谭景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满满，委屈又惊惧的脸。
被切断的裂口处，一层一层的新鲜肉芽正快速向外集结喷张。仅仅几十秒过去，肩膀的血肉已经开始愈合重组，马上能看出新肢体的样子了。
谭景明慌张地哭喊道，“姐...快！快！帮帮我！”
虞久拧眉而上，一刀再次砍掉了肉芽群。
“你受到辐射，要变异成异种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谭景明恐惧极了，他想爬过去离虞久近点，又因长时间没有进食而虚弱无比，刚才身体自己发动的突然袭击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姐...不要让它们长出来....”谭景明像孩子似的嗷嗷哭道，“它们不长出来，我才能保持自己的意识....”
虞久想了想，直接拎着人跳出了地下室。
“不、不要！姐！不要放我出来，我...我现在不是我自己了，“谭景明惊恐地挣扎，“我会跑出去攻击普通人的！”
“你不会。“虞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把人用折叠绳索捆成粽子吊了起来。她则直接将厚厚的金属板材立起，当凳子坐了上去。
谭景明肩膀的断口刚好正对着她的脸，肉芽每次一长出来，虞久只需要轻轻一挥手，就能直接切了。
不用二次动作，非常的方便快捷。
谭景明都看呆了，虽然现在的他感觉不到疼，但说说话就被噶一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行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虞久脸色不太好看，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类和异种的结合体。
“姐...有吃的么....”谭景明艰难动了动嘴，“我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好、好饿....”
虞久顿了一下，第一次背过了身。
她快速张开嘴，把口腔上方小洞内的食物倒了出来。
这是之前演戏吃饭时存上的，现在全给了谭景明。
“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