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红雁眼前昏天黑地。
云广的声音隔着一层塑料薄膜似的响起:“时间逆流有根据吗?”
“没有, ”佘莫楚的声音理直气壮,“但根据我之前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验来看,我的怀疑一般都是对的。”
这是由无数经历堆砌起来的第六感。
“这样……”云广似乎思考了一会,“那不谈这个, 我想先确认一下, 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我的行为或者想法非自愿。”
人类的行为是由想法所驱动的, 如果想法也能被更改,那又要怎样确认这样的想法是否由自己发出, 行动是否是自己所愿?
管红雁抬了抬手,她想告诉云广,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发现不了,因为那种忽然出现在你脑子里的想法太诡异了,完全就不会是正常人会产生的想法。
哪个正常人会对队友的脑浆产生亲切感的, 除非疯了。
不过她现在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她大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每晃动一次脑袋, 那些圆润的晶莹的圆形物体就会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发出细小地挤动声。
那种声音顺着她的大脑皮层传递进她的耳朵, 由她的神经再递送回她的大脑, 每一条沟回每一寸皮质都在和那些圆润而粘稠的东西接触, 它们有着一种异常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虽然她很不想这么说,但那种东西像是珍珠。
奶茶里的珍珠。
柔软不失弹性,粘稠而又圆润,让她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
管红雁发誓自己从这里出去之后至少要戒三个月珍珠奶茶。
不, 六个月。
只要能让她好好出去, 这六个月里她宁愿只吃香菜。
谢天谢地, 固定属性救她狗命。
基因里对于香菜的厌恶,终于把她从san check带来的恍惚中拉了出来,管红雁受不了似的伸出手堵住耳朵:“纸、给张纸……快快快。”
脑子那种诡异的触感和声音终于不见了。
云广那个隔着一道塑料薄膜似的声音停下,有一张餐巾纸被匆匆塞到管红雁的手里,管红雁顾不得递给她纸的人是谁,一把接过餐巾纸,恶狠狠擦了擦眼角处由于剧烈的干呕而引起的生理性泪水才问道:“水有吗?”
她实在受不了嘴里这个味道了,她今天想起“香菜”的次数简直会在她这辈子的食物摄入史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给她水。”佘莫楚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及时打断了云广的动作。
为什么啊?
管红雁下意识想猛地抬起头,却又在即将晃动她的大脑的前一秒猛地顿住。
然后她卡了几秒,紧接着,管红雁用自己这辈子最端庄的仪态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双通红地眼睛看向佘莫楚:“为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个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
佘莫楚在对面,怜悯地瞥了她一眼,管红雁绝不承认他那种混杂着嘲讽和散漫的眼神是怜悯:“因为你脑子里的虫子在接触过成虫同类后就异常活跃。”
刚刚管红雁在过san check时听见的声音不是幻听,那就是她脑子里发出来的。
这个时候,一旦喝水,她脑内的幼虫卵只会活动的更加频繁,再次把她拖入理智检定中,因为这种虫子的存在就是一种对于人类大脑的攻击:汲取养分、打散思维,操控行动。
无知是在克苏鲁世界中存活的第一法则,一旦管红雁意识到那个声音是真的存在,只是平时太够细小她没有注意到的话,那么从此往后的每一秒,她都会去下意识注意这个声音。
所以他才一开始很担忧要如何把这条信息传达给所有人,有关于这类虫子的信息本身就是在对人类的大脑和思维产生攻击,他们知道的越多,恰恰对寄居在其中的虫子好处越多。
白烬述顺畅地转移了话题,也转移了管红雁的注意力:“你觉得你现在想喝水的想法,真的是自己的大脑发出的吗?”
管红雁:……
她本来是可以做出肯定答复的,人类在剧烈的干呕过后就是会想喝水的,她在疯狂想起“香菜”之后也是会想要喝点什么东西压下这股味道的,但她想到自己下午在山村中莫名其妙不止从何而来产生的亲切,她就觉得自己又不是那么肯定了。
到底是她需要水,还是虫子需要水?
这个思考是否需要水的思维,到底是虫子发出的,还是她发出的?
管红雁放弃思考,崩溃道:“你们克苏鲁世界……人真的能活吗?”
会从120角里出现的猎犬就算了,时间不是线性的诡异生物也就算了,会撬开人脑壳的“香菜”还可以算了,但会操纵人的情感,让她对于同类脑浆中混杂着的虫子产生亲切感的虫子真的让她受不了了。
她可以忍受恶心,但是不能忍受自己的想法被操控,自己的行为被操纵。
这让她感受到一种被入侵了大脑的强烈冒犯。
当然……从任何角度上来说,她现在都已经被入侵了大脑了。
这样的世界里,人还能活吗?
“能啊,给她一块巧克力,”佘莫楚对着云广吩咐道,声音依旧理所当然,“不然我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是人吗!!!
“我理解了我完全理解了,”她甘拜下风她五体投地,把嘴里云广递过来的巧克力咬的嘎嘣响,“佘莫楚你是对的,在这样的世界里还是不要做人了,有没有加入这个选项,我加入,我加入。”
白烬述坐在她的对面,抬了抬下巴代为回应:“我觉得你刚刚过完san check需要冷静冷静。”
管红雁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在克苏鲁世界中,做人总比不做人好,不然他和佘莫楚费尽心思要保留住自己的人类身份是为了什么?
“我确实过了一个 san check,”管红雁扶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对于克苏鲁世界的评估还是过于乐观了,“但我现在觉得我理解了一切。”
“我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脑子里有虫卵了,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一呼一吸之间鼻腔内气管内肺泡内都充盈着这种虫子的幼虫,甚至可以平静地接受那些东西迟早会从我的脑子里破壳而出。”
她破罐子破摔似的:“还有什么信息,一并说了吧,我什么都能接受了。”
“真的吗?”佘莫楚的声音更加怜悯了,“那我真的说了?”
那种带着奇异的嘲讽和散漫的怜悯。
“今天上午发现的‘冬虫夏草’,对就是那种野菜,鲁长风和李仁江金明他们几个吃过的那个,”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它们所寄居的虫子应该就是我们脑子里的虫子,由于被植物寄生,所以原本不会被人眼观察到的虫子,现在可以被人眼观察到了。”
而众所周知,它们生长在埋了很多死人的山洞祖坟外。
而祖坟中的那些尸体,有一些被“香菜”撬开了脑壳,有些则没有。
成虫只有在人脑内寄生后才会破茧,所以如果没有差错的话,那些虫子或许应该可能大概多半出自于……
“停!停一停,停一停……”这下,云广也要受不了了。
他脸上焊上去一样的温和与平静裂开了一个口子似的:“我得缓缓……”
管红雁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我觉得吧。”
她停顿良久,语气飘忽地像是飘在空中:“我觉得,或许接下来听到这个信息的鲁长风他们,才更需要缓缓……”
或许能在此时和几十分钟后崩溃的鲁长风共情的只有弹幕:
【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基金会没有语音打码,我强烈要求此类信息以后语音直接“bi——”掉。】
【因为这是实时直播……房管也不知道小楚会说出来什么。】
【佘莫楚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就让这个信息烂在肚子里吧你说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
【我知道,你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好崩溃,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楚那种怜悯的眼神。】
【那是主对这些对克苏鲁世界一无所知的队员们的怜悯。】
【那主下次能不能早点说,或者打个预警,我在吃宵夜。】
【主不在乎。】
【(受不了了!)(怒而起身!)(夺门而出!)(推开门!)(推开门!)(推开门!)(推开门!)(发现推的是旋转门!)】*
【一键查询本汇报直播间投资者精神状态。】
*
等到信息传递到鲁长风那里的时候,白烬述已经睡了快一个多小时了。
而吵醒他的不是鲁长风疯狂的呕吐声,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感觉不太对。
帐篷外是鲁长风和江金明混杂着泣音的呕吐声,李仁抓狂地在基金会里寻找洗胃的奇迹,仨大老爷们,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他们三个怎么了,罪魁祸首白烬述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眼前的世界有些杂乱。
像是得了很严重的飞蚊症。
帐篷外很暗,只有驻扎营地的一盏夜灯亮着,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但是他此时的视角是有些混乱的,具体体现在他的视野中充斥一些斑点,这些东西是漂浮在空中的小飞点,不论看向哪里都有,严重影响了他的视野。
佘莫楚清醒过来的很快,大概是由于之前的调查经历所养成的起床习惯,他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睡眠。白烬述过了没几秒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他睁着一双逐渐清明的眼,摸索着从睡袋里抽出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还是光滑的皮肤触感。
然后他又顺着脖子往下摸,更好了,他脖子以下全部都已经变成了鳞片。
白烬述面无表情地自我反思,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没事,所以产生了懈怠心理,一个人蹿回帐篷内睡觉。
如果还能回到一小时前,他一定二话不说地敲开带队老师帐篷的门,去怀嘉木那里做一个不离他半步的挂件。
而这一切都是佘莫楚的错。
佘莫楚的懒散和倦怠太能影响他人,他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之后,就没有逃脱过他这种心态的影响。
白烬述面无表情地甩锅,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别人身上,然后才心安理得的从帐篷里抱着睡袋走了出来。
好在现在过去也不晚。
鲁长风他们三个在溶洞外面的山崖上疯狂灌水催吐,张鹿默默在旁边兑换体力补充药剂,管红雁看着很想和他们一起吐,不过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只是被嘴里香菜的味道恶心的。
云广在旁边神色看起来很镇定,但白烬述觉得他内心就不一定了。
毕妩才醒,还在恍惚中,白烬述抱着睡袋,施施然从她面前走过,默默敲开了带队老师的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要是这一幕让什么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和带队老师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倒不用以为,他们之间当然有。
已经快要变成一条闪着锐利诡异色彩毒蛇的白烬述抱着睡袋,在邪神打开掀开帐篷门帘的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皮肤苍白,长相非人的竖瞳少年。
组成他五官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浑然天成又恰到好处,在溶洞内的隐约光影下,这幅画面像是一张渲染了几百个小时才能精准勾勒出他每一寸皮肤的精美cg。
教科书般的非人感。
两次在异化边缘跃跃欲试后,他身上那股非人感简直充斥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只要细看,给人带来的惊悚感甚至要比刚刚进入未知空间时的还要重。
就像是恐怖谷效应一样,在已知对面非人的情况下,越像人就会越让人觉得恐怖。
那么在已知一个人确实是人类的情况下,对面明明看着是个人,但却给你一种他不像人的感受,无疑同样会让人感觉害怕。
此时的白烬述明明是人形的,却给人感觉他在不断变换不断流动一样,只有在怀嘉木投注以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才会固定在某个形态上。
固定在那个相对来说比较像“人”的形态上。
如果没有怀嘉木在,光是白烬述这个样子走到其他人面前,他们这个队就可以再次进入全员 san check了。
如果房管来不及打码的话,需要san check的甚至可以包括屏幕前的所有投资者们。
好在摄像头很珍爱生命地没有往他这边照。
白烬述在心里再次亲切的问候了漫画原作者全家,然后举起自己自带的枕头和睡袋向邪神发起见不得人的交易。
“睡不着,”他可怜兮兮,“我可以来您这里睡吗?”
那必然是没有不可以这个选项的。
白烬述真是把“有事邪神信徒,无事我们不熟”贯彻到了极致。
但凡对面是一个有着一些为人处世正常经验的人,都能发现他隐藏在完美演出下的工具人心思。
可惜对面是个邪神。
括弧,不久之前才被从某个未知空间以爱意撬动封印最后借着他人身份被带出来的邪神,括弧完。
白烬述不就是仗着邪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在为所欲为吗?
昏暗灯光下,那双灰色瞳孔惊人的亮,又惊人的可怜。
况且今晚,他真的很需要和怀嘉木一起睡觉,不然他可能醒来就得疯掉。
他说的是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的那种,纯睡觉。
吐的昏天黑地地鲁长风朝后看了看,语气有些虚脱又有点茫然:“刚刚有人走过去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没有,”江金明疯狂漱口,“你已经开始有幻觉了,你还是缓缓吧。”
鲁长风:“……那我还是缓缓吧。”
他下意识抬起头放空思维,又在接触到星空的一瞬间猛地低头。
他好像真的有幻觉了,他看见星空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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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会调查队员进入未知空间第五天。
进去项目地理调查队进入山村第二天。
充满着san check和崩溃的一.夜过去,白烬述睁开眼,成功发现自己眼前那种飞蚊一样的斑点消失不见了。
昨晚他看见的那些飞蚊多半就是空气中的这种幼虫,他那时候已经接近异化进度条的满格,当然能看见他们。
现在白烬述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脖子,还好,这次指尖传来的都是皮肤的细腻触感,不是那种光滑冰凉而有鲜明轮廓边界的鳞片。
现在想来,他昨天应该照一下镜子的,彻底濒临异化的佘莫楚应该已经完全失去人形了,昨天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恐怕连佘莫楚本人都说不清楚。
这种能直面邪神却又不掉san的机会不多见,毕竟那个时候的白烬述,或者说那个时候的佘莫楚其实已经不算是人类了,身为神话生物,他有没有san值这个概念都说不定,也就不存在掉san这种东西。
白烬述一醒来就在睡袋里动来动去,理所当然地惊醒了旁边的人。
呃……也不能说惊醒,毕竟怀嘉木应该是不需要睡眠的,他不需要人类维生的那些必要的步骤,也不像是其他体系的邪神一样依靠着信徒的信仰而生,白烬述其实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
不过好处是弄不弄得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其实对他把邪神当做工具人来用也没有影响。
借着邪神投过来的问询视线,白烬述眨了眨困顿的眼,猛地凑近,从怀嘉木深黑色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现在他身上的就是佘莫楚经典皮肤,苍白的肤色,灰色的竖瞳,还有那种用笔锋一寸一寸细化过后的非人漫画感。
在怀嘉木的眼瞳里,他这种非人漫画感甚至被渡上了一层很毛骨悚然的凝滞感。
就像是二维漫画和三维动画给人带来的感觉一样,漫画的分镜里,不论画手的画功多么巧妙,上面的人物依旧是平面的,凝固的,不像动画一样是动起来的,鲜活的,动效的。
怀嘉木的瞳孔就是这样。
它倒映着活动着的画面,可这些东西经由他的瞳孔反射出来,却有了一种滞涩感和凝固感。
“照照镜子。”见到这种奇怪的反射画面,白烬述依旧面色如常,在邪神瞳孔的映照下拨了拨刘海,然后翻身起床,打了个浓重的哈欠。
邪神似乎被他忽然凑近的脸给袭击地一惊,居然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让他照。
人类很少能有怀嘉木这样纯粹的黑色瞳孔,大部分人的虹膜都是带着一些棕色或者咖色的,但白烬述怀疑即使是拿着强光灯去照怀嘉木的脸,他的瞳孔也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带给白烬述的感觉一样,那是一种十分抽象的词汇才能形容出来的感觉:时间意义上的数亿年,或者空间概念上的极深极远。
趁着邪神还在愣神,白烬述迅速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然后圆润地结束此次的工具人使用,离开这个帐篷内的空间。
重新恢复人形的狡黠毒蛇回过头对着指了指外面,像是昨天晚上在那个山村里一样双掌合十放软了声音,乖巧地晃了晃:“我要出去处理个事情。”
他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对枕边人怀着爱意的普通人早上起床会是什么样,所以要赶紧跑路了。
总不能还得给个早安吻吧?
找个工具人别把自个搭进去。
“不对,”面对他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借口,邪神很平静地说道,“你没有事情要处理。”
白烬述:?
等一下,怀嘉木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和昨天的理由,还有面部表情,甚至包括他的语气都一样啊?
“趁着队友们还没起床,我要赶紧回自己的帐篷里去,”怀着试探的心情,他又找了个理由,补充道,“而且我怎么会撒谎骗您呢?”
这回他说的是大实话,不然让其他人看见他一早上从带队老师的帐篷里出来,那真的很像是昨晚进行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邪神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评估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过了一会,他像是终于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沉着声音道:“不要骗我。”
白烬述:……
这话他就没法接了,他不是一开始就在骗怀嘉木吗?
到底为什么这次他会发现,之前就毫无感受?
于是在邪神不赞同的视线中,竖瞳青年半是欺骗半是利用地假模假样科普了一下如果自己被发现和带队老师过于亲密的二三后果,然后又半真半假地感叹了一番自己的这些空间中的步步艰辛,最后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开他的视线,立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快奔腾回了自己的帐篷。
打开帐篷拉链的那一刻,白烬述发自内心感谢自己今天起得早。
他本来为了离开只是随口扯了一句什么队友们发现会很难办,实际上高级空间中这些队友根本不会管你在干嘛,只要你做的事情不对探索产生影响,你想在未知空间内发展一段一.夜.情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高端空间也没有对外直播,有些人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只不过一般来说也没有人会在未知空间里和未知生物发展一.夜.情,虽然他们拥有者人类的外表,但谁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就像上个空间中实际上本体只是一片纸人的护士们一样,这种艺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更别说这还是个克苏鲁世界。
所有人恐怕想要离开这里的欲望要远大于和一些奇怪东西发展一段诡异感情。
白烬述只是举个例子,为了说明其实如果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果。但现在他拉开自己帐篷,发现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在住的帐篷内多出来一个人之后,他由衷感谢自己回来的早。
今天是进入这里的第五天,最后一个失踪的队员,也就是在正序时间中第一个死亡的队员出现了。
他们这个小队的帐篷住宿分布是按照人数来的,除去带队老师的单人帐篷外,剩下的帐篷一共是五个,出现在李仁房间里的江金明和他一顶,然后是毕妩和管红雁,张鹿和岑祈雯,云广和鲁长风,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推,最后一个队员是该出现在他的帐篷里了。
白烬述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这个队员似乎是叫许子尘,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每天早上出现的新队员按照大家的惯例,都是由和他同帐篷的另一个队员来介绍现在的情况,白烬述没心情去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规则讲述一遍,然后还得面对对方得知自己今天就会死亡之后的不可置信和一连串问题。
他敲了敲鲁长风帐篷的门帘,十分不客气地开始抓壮丁。
“我发现许子尘出现在我帐篷里了,”对着睡眼惺忪的鲁长风,白烬述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你们谁跟他说一下现在的状况。”
鲁长风被从睡梦中吵醒,本来睡眼朦胧,看见他楚哥的脸想起昨天的事情之后就清醒了一半,再听见最后一个队员也到位,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和他同一个帐篷的云广也醒的差不多了,两个人略一收拾,显然也是习惯了佘莫楚这种自己懒得说所以把活都丢给别人的作风,走出帐篷就准备面对最后一个对项目情况一无所知的队员。
结果等他们走出去,才发现外面空空荡荡。
“人呢?”鲁长风奇怪地来回找了好几圈,“不是说要说一下情况吗?”
“哦,”他楚哥在旁边用便携小锅单手打蛋,后知后觉道,“我还没叫。”
“你们随便谁去把他叫起床吧。”
鲁长风不敢怒也不敢言,任劳任怨进了佘莫楚的帐篷,把还在里面睡觉的许子尘摇了起来。
等到云广和他两个人跟许子尘解释完当前的情况,外面的其他队员也陆陆续续醒了。
江金明和李仁两个人昨天晚上吐的不比鲁长风轻,醒来之后就饿死鬼一样地闻着了味儿:“谁大早上煎蛋啊,我也要。”
江金明:“我也要我也要!”
他们两个饶过最后一个帐篷,看见了煎蛋的人是谁。
目前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佘莫楚。
一看见这人,他们就会想起昨天晚上得知真相后把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感受。
李仁:“……我还是不要了。”
江金明:“我也不了我也不了。”
两个人安静如鸡,乖乖巧巧地坐在离佘莫楚最远的位置上,从箱子里掏出来两袋吐司,开始就着热水啃面包。
管红雁和毕妩两个人也起了,昨天晚上毕妩恍惚了一会之后就回复了正常,不知道是因为san值接近触底,还是她已经不会受到什么比昨天骇然得到的信息更大的冲击了,她反而是昨天得知所有线索后,八个人里面最正常的一个。
早上醒来,毕妩简直不像是昨天还陷入过临时疯狂的人,看见佘莫楚在煎蛋过后还打了一个招呼:“早上好。”
白烬述瞥了她一眼:“早上好。”
有一句话叫自从得了神经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毕妩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的san值扣除了一部分之后现在其实并不在健康线上,但是由于当时出现的冲击太大,看见的东西太多,后面白烬述说的线索反倒没有对她造成比那还大的伤害,也就不至于扣san。
但是这种状态只是一种接近于临界值的回光返照,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待下去,san值不往上回复,她迟早会疯掉的。
“难得见你起这么早。”毕妩还不知道白烬述心里正在算着有关于自己什么时候疯的日期,她随手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从旁边打开一罐牛奶倒进杯子里准备加热。
“别……”管红雁的制止声才响到一半,看见一片乳白色液体的江金明和李仁就感觉眼前一花,刚吃下去的吐司在胃里翻涌,又有了一种即将吐出来的感觉。
白烬述:……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们了,现在这个持续性损伤的情况,还不如像当初管红雁那样一次性把san扣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但是不说的话,按照鲁长风那个性格,这三个人又肯定还会把这种“冬虫夏草”当宝吃,到时候临近离开得知真相,估计会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比现在更大。
白烬述摸了摸胸口,感觉自己和佘莫楚都并不存在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鲁长风和云广两个人带着许子尘走出来,正想说什么,云广看了周围一圈:“张鹿人呢?”
按理说这个点她早该醒了,但是现在餐桌上却没有张鹿的人影。
甚至连岑祈雯也不在。
岑祈雯可是昨天过了一个san check之后脑子直接炸了的人!
云广猛地一惊,提高声音就喊着朝两人的帐篷走去:“张鹿!张鹿!祈雯!”
“没事没事没事,”张鹿赶紧从帐篷里探出一个头,对着外面的所有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岑祈雯没事。”
她给帐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角,让云广往里看,帐篷内,昨天脑袋直接爆炸的岑祈雯现在抱着头,正蹲在墙角念念有词。
“她好像恢复正常思维了,”张鹿轻声道,“但是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极度畏人,然后害怕睁开眼睛,说是有东西想要吞噬她。”
“害怕睁开眼睛?”白烬述忽然说道,“她还怕什么?”
“怕水壶烧开的声音,”张鹿压着嗓音说,“我刚刚起来的时候外面水开了,岑祈雯整个人都抖的特别厉害,张着嘴想要尖叫但是发不出声音,我想帮她捂住耳朵,结果她表情更惊恐了,我站的离她远了一点她才好起来。”
“畏光,畏水,畏声,还有怕人,”白烬述站在门口,语气很熟稔,“掉san太多陷入临时疯狂后的经典表现,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只不过一般来说只有一种或者两种,像是岑祈雯这么多种的还是比较少见。
“可是……不是已经过了一天了吗?”张鹿皱着眉头,“毕妩都好了她还没有,是岑祈雯扣的太多了吗?”
“是对于她来说,被虫子撑爆脑袋还是上一秒的事情,下一秒醒来就是在这里了,所以她的临时疯狂可以说刚刚开始。”
张鹿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那我小心不要刺激到她。”
白烬述站在门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
他单手掀开帐篷门帘,走了进去,直接双手插兜站在了岑祈雯的前面:“你看见什么了?”
张鹿:!
她下意识想要拉住佘莫楚,岑祈雯现在的状态极其不稳定,她就算小心翼翼靠近也会引起对方惊恐的无声尖叫,佘莫楚这人怎么就直接过去问她看见什么了!
谁知道,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出现了。
岑祈雯缓缓抬起头,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人之后,她居然没有呈现出之前那种惊恐的神情,而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她嘴里咕噜咕噜地滚动出了一个个奇怪的音节,然后就是极其狂热的跪拜,佘莫楚双手插兜站在她的面前,让张鹿感觉他好像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似的。
张鹿鬼使神差的使用了【古汉语初级精通】。
然后她毛骨悚然地发现,岑祈雯说的居然真的是一套语言,一套和现有的语言体系不一样的语言。
她似乎真的在狂热地向佘莫楚祭拜,然后用这种语言在诉说些什么。
“她……她说什么?”帐篷中,狂热的跪拜告一段落,佘莫楚走出门帘,张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在她在视网膜中存在一种孔洞,透过孔洞能看到漫无边际,会吸收走一切视线和思想的空间,”佘莫楚垂着眼睛,显然是在思考些什么,“她灵感太强了,现在能看见一些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说那个孔洞,又比如说离开了怀嘉木正在缓慢异化和降神的他自己。
刚刚岑祈雯说的语言就是他这双眼睛原主人所在种族的语言,他现在约等于佘莫楚所降的那个神的半身而岑祈雯灵感高到差一点直线入教。
昨天岑祈雯的死亡果然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好在如果她们能正常出去,她以后只要不碰克苏鲁空间这就对她没有太大影响。
“那……那她在拜什么?”张鹿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为什么岑祈雯看见佘莫楚会跪拜?
岑祈雯不是极度畏人吗?
“在拜神。”
他现在可不算是人。
佘莫楚匆匆留下一句话,就端起还在锅里微微已经有些凉的荷包蛋,走向了带队老师的帐篷。
在张鹿迷惑混杂着震撼的视线里,他不知道在门口对着马老师说了几句什么,她看不见佘莫楚的表情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能看见他把煎蛋递给了带队老师,然后那个很明显已经和第一天的马老师不是同一个人的“马老师”从身后的帐篷里取出来一件黑色的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
接着,岑祈雯嘴里那种古怪的,听不清音节的语言停下了。
张鹿猛地长出一口气。
可惜她没有回头。
不然她会看见,岑祈雯并不是没事了。
而是此刻,面对这对面帐篷内露出来半个头的“马老师”,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存在一样,畏惧地缓慢地后退,后退。
然后,她扯起一片毛毯,把自己紧紧裹在了里面,隐藏住了那双惊恐的眼睛。